“你們啊,非要趁夜行動嗎?夜路多不安全。”
靈舫上,穿著潔凈白袍的男孩對一群船夫道。
“萬一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哥,別說了。反正已經出來,算算時間,早晨就能回蟠龍島。”紅袍男孩打著哈欠,懶洋洋趴在窗口,“韋家人顧忌夜里出行,不敢出來伏擊。說不定,現在比白天更安全。早點回來睡覺吧。”
伏桐君遠遠看到這對雙胞胎,忽然笑了。
云袖輕揚,瞌睡蠱將船上的人弄昏。
那倆孩童從環繞在靈舫的風壁有所感應,同時招出法器。
“誰。”
紅袍男孩看到眼前倩影一閃,正要揮刀時。突然困意上涌,昏睡過去。
而另一個白衣男孩本想激活父親遺留的符箓。可看到伏桐君的模樣后,愣了愣。
“你欠我的三千顆夜明珠什么時候還?”
“我何曾欠你珠子了?當年我離開時,只答應給你們兄弟倆,一人一個蠱蟲打架玩。”
“是桐君姐,沒錯。”伏蓬明松了口氣,松開扣著的符箓。
“七——”
看到伏桐君冷冰冰的眼神,伏蓬明很知趣地道:“桐君姐,你回來了?”
“回延龍走動走動。碰巧遇到你們,這是回蟠龍島?”
“祖父前幾日大展神威,殺了一批魔修。父親擔心他老人家的身體,讓我們回來看看。”
伏蓬明排序第九,他的雙胞胎弟弟白民,排名第十。二人今年近四十歲,可身體成長遲緩,二人外貌相類十二三歲的凡人孩童。
伏桐君打量他,又看看旁邊已經呼呼大睡的白民。
“十幾年不見,你二人沒長啊。”
聽到這個話題,蓬明立刻開始吐苦水:“我們也無奈啊,我倆的靈氣暴動遲遲不來,我們有什么辦法?現如今,絲桐、弦桐都比我們高了。”
修士后裔在未成年時,會迎來三次“靈氣暴動”。
第一次在滿月,經過靈氣暴動的洗禮,和凡人孩童一樣正常成長。十數年后,靈人發育停止,狀如孩童,等待第二次靈氣潮汐。
等待期十年到三十年不等。
第二次靈氣暴動后進入少年期,五到十年,就可以完成這個時期。
伏衡華曾和留仙翁探討過這方面。
結合前世的某些論述,他們發現在第二次靈氣暴動后,靈人體內分泌某種物質。受到這種物質的刺激,身體才會繼續發育。也正是在這個時期,靈人初步具備生育能力。
再經過一個等待期。
當第三次靈氣暴動,直接進入成年期,可自行調整體態。有些人渴望成熟的外表,會把自己的外貌調整到壯年。有些人順其自然,調整到青年。還有一些人選擇裝嫩,讓自己保持在少年或孩童的模樣。
僅以最長的靈氣暴動期計算,靈人從出生到成年,可能需要一百年。
“我在元明修行,這些年研究過靈人體質。等事情了結,我幫你們進行第二次靈氣暴動。”
“桐君姐有辦法幫我們?”
“我有一種蠱,可以刺激身體成長。”
“蠱?”伏蓬明遲疑起來。
蠱蟲嘛,當斗蛐蛐玩耍可以,但進入自己體內?
伏蓬明還是抵觸的。
“要不,再等等。六……衡華哥哥那邊的術法,也快研究出來。”
“怎么,你覺得他的手段比我的好?”
伏蓬明干笑,不敢接話茬。
“算了,這次來找你,本就不是為這個。你有空嗎,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啊——我明白了,阿姐你是又迷路了,要我給你帶路?”
“……”
啪——
伏桐君沖他腦袋就是一巴掌。
“我是手癢,想要找你回憶手感。所以,特來拉你同行。”
“切——”
迷路就迷路,有什么不能說的?咱們家,又不是只你一個有這毛病。
蓬明摸著腦袋:“對了,姐。你不認路,怎么找到回延龍水域的路?”
伏桐君默默望著蟠龍島方向,悵然一嘆:“回家的路,總歸是記得的。”
平復惆悵心緒,伏桐君給伏白民留下一封信,直接帶伏蓬明離開。
至于為什么不帶上伏白民。
很簡單,伏白民也是路癡。
……
伏衡華和傅玄星在天大亮之前,趕回洛龜島。
但見眾人站在龜首巖,薛開隔空作法和遠處一座島嶼進行角力。
“玉兔島?已經到了嗎?”
玉兔島,是東域最大的藥田。
數百年前,乃凌家獨占的產業。隨著凌家滅門,玉兔島歸鮑家所有。接著,程家暗算偷襲,玉兔島又落入程家。再后來,鮑家和韋家聯合,又把玉兔島搶回來一部分。可因為無法逼程家徹底退出,如今三家共同打理玉兔島。
伏衡華:“我就知道,四家聯合斷掉韋家的藥材源頭,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玉兔島。來了有一個,兩個……算上玉兔島本就駐守的那位,韋家留著三個假丹,難怪程家和鮑家遲遲拿不下。”
這幾日,三家修士在玉兔島大戰。韋家仗著守護陣法,牢牢占據玉兔島中部,抗拒程、鮑二家夾擊。
洛龜島來到玉兔島附近,看到三家亂斗的法力靈光,伏鶴一立刻動了心思。
他勸薛開出手,并承諾道:“您老只要出手,待會兒能拿多少算多少,都是您自己的。而且,我會幫你和程、鮑二家周旋。”
于是,薛開出手壓制守護陣法,想要撕開韋家的防御。
伏衡華翩翩落地,先跟劉旭聯手將冤魂送還鬼城。
龜殼紛紛回到島上,又壘出一座大山。
然后,他對薛開道:“您老別白費力氣了。韋家在玉兔島布置的陣法叫‘月露春秋’。六座春秋臺圍成一圈,又有三位假丹修士防守,無法利用外力攻破。這陣法在神州時,本是扶風仙宮用來收集玉露的陣法。”
薛開停下手:“論陣法,你們伏家還在韋家之上,有什么法子?”
伏衡華眺望玉兔島。
此島上垂太陰,下應春木。島上峰巒起伏,形似躍兔。
山色青翠,水光粼明。
雖然連戰數日,但依舊不減景色秀貌。
程家的陣地在兔尾,鮑家在兔頭,而韋家恰好在躍兔心臟部位。
隨著中部運轉“月露春秋”,島嶼兩端各有修士作法,強行掠奪太陰月華,切斷韋家的陣法源能。
“這兩家倒也不傻。月露春秋陣能不斷從太陰星吸收月華功能。他兩家應該已連續數夜遮蔽太陰,迫使韋家加速消耗月珠。”
沒有空中月華功能,這座陣法想要持續運轉,就必須消耗明月珠。
而明月珠作為延龍水域的通行貨幣,相當于在不斷砸錢續陣。只要明月珠耗盡,陣法立刻告破。
因此,程家和鮑家并不急著破陣。
韋家擔心他們攻進來,必須不斷砸錢,時刻運轉陣法。但兩家修士可以等,可以在外面慢悠悠休息。
鮑家緊鑼密鼓地,派人布置符弩符塔。
這兩種修真戰爭武器,是鮑家“天工堂”研究出來的。
符弩,通過對凡人弓弩進行加工,并提供配套的符箭,可以擊穿修士的護體真氣。
符塔,靈感來自凡人的箭塔。通過塔上的符箓,對一定范圍內的敵人展開攻擊。但缺點是,符塔無法精準打擊,且符塔連接靈脈,無法進行挪移。
程家也不甘落后,他們在陣法附近布下各種毒蟲、毒粉。只要陣法一破,颶風卷起各種劇毒沖入韋家。
看了一會兒,伏衡華道:“這陣法,十九叔便可以破。
“既然對方以春秋為陣,我們就用冬夏陰陽應對。以八卦坐定南北兩極,演一陽生,一陰生,畫出先天八卦,將春秋陣的屏障給他轉回來。”
伏鶴一恍然,立刻拿起陣旗去跟鮑家和程家協商。
在他們行動時,衡華找來裴素,傳授他一門詛咒之術。
“這不是釘頭七箭書吧?”
裴素心中有準備,如果能殺死韋志文這殺父仇人,折損自身氣運福德算什么?
“這是一門害人昏睡的咒術,叫‘子午眠神術’。你現在做法,今日午時可讓韋志文陷入昏睡。待子時,再做法一次。我們圍攻韋志文時,可有奇效。”
接過伏衡華遞過來的玉簡,裴素遲疑問:“這套咒法,莫不是還要借助對方的氣息、貌容以及生辰八字?”
“自然。”
伏衡華又取出一個畫卷。
裴素打開一看,正是韋志文的畫像。
他愕然道:“僅僅一幅畫像?”
“這幅畫,以靈畫之術描繪韋志文音容,暫時可以充作媒介。”
“……”
裴素猶猶豫豫道:“我對壓勝之術雖然不了解,但也聽人提及。此類咒法勝在詭異莫測,但要求眾多。”
首先需要目標的毛發或者血肉充作媒介,再不濟也要在前一日以秘法收集一絲氣息。
此外,還有距離上的限制,施咒者法力上的要求等等。
“這幅畫像是一年前,我一位弟弟跑去紫軒島畫的。我研究你們紫軒國的事,早有謀劃。你真以為假的嗎?
“當然,你說的也對。一年前捕捉其音容作畫,根本無法充作釘頭七箭書的媒介。就連‘子午眠神術’,效果也不會很好。”
時間太遙遠了,以這種媒介進行鎖定,只能模糊鎖定一個大概。莫說咒殺,想要傷人都很難。
“但你別忘了,紫軒數十萬冤魂在此。”
伏衡華:“數十萬怨氣匯聚于一點,縱然鎖定目標模糊,但在這海量怨念的加持下,足以對韋志文造成妨礙。引起他身上的桃符示警。”
伏衡華的目的,本就不是咒殺。而是借助咒殺,引韋志文誤以為自己被人施展“釘頭七箭”,然后趕來阻止咒殺。
“只要他上了洛龜島,你在夜里重新來一次‘子午眠神術’,借助數十萬冤魂之力,必然可以讓他露出破綻。”
為了把戲做足,衡華還在洛龜島兌宮峰下設鬼營、筑陰臺、扎草人。
草人上書“韋志文”三字,頭腳各一盞燈。
按照正規流程,一日拜三次,連續二十一日,釘頭七箭可咒殺其人。
但衡華不愿折損福德氣運,僅僅作出一個面子。從洛城引來陰氣。
霎時,營臺冒出陰風鬼氣,看起來恐怖無比。
“成了,有了這份賣相,不愁韋志文不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