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衡華三歲時,外出訪親時被一伙劫匪所阻。在船上一眾仆從身死時,唯有男孩僥幸逃過一劫。被及時趕來的大哥伏宣和救下。因伏宣和全力出擊,一道符箓摧毀靈舟和劫匪,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直到月鏡先生設法找回,才重現那最后一個片段的光影。通過回朔過去,月鏡先生清楚。男孩沒有殺人,所謂的豢養啄木鳥也是虛妄之言。一切都是他在護衛和部分劫匪同歸于盡時,倉促之間想出來的計謀。沒有強大法力,那就用我的血以及地上的尸體來做媒介。通過懷中的布偶,他施展一個邪術。先是制造一只噬腦魔鳥,然后用過血靈分裂的手法,讓魔鳥變成上千只“血靈斫魔”。緊接著,又在這千只啄木鳥身上施加邪術,將最后兩個匪徒嚇住。為伏宣和趕來救人爭取時間。事后,月鏡先生私底下偷偷詢問。那幾個咒術,他是從哪里學會的。因為是從小認識的長輩,也因為年少時的天真懵懂,伏衡華尚未恢復前世記憶。所以面對月鏡先生的詢問,男孩沒有避而不談。他低頭想了想,然后搖頭道。“不記得了。但我覺得,我能辦到。好像……好像我在夢里夢到過!”并非這一次,而是接連好幾次。男孩在懵懂狀態下,施展過好幾個邪門的術。月鏡先生和好友夫婦討論,并多次詢問。最終從男孩一句話中找到線索。“有時候困了,想睡覺,讓母親給我講故事……在睡覺的時候,我能夢到好多好多漂亮的東西。飛在天空的大鳥、高高聳立的鐵山……還有,還是許多古怪、便捷的咒術。”夢、故事。經過三人審查,最終將目標鎖定紅木箱。雖然之后不再拿紅木箱里面的書來啟蒙。但影響已經出現。邪術之所以稱作邪術,便在于打破常規,以“生祭”來提供代價。孩童時代,善惡道德觀尚未塑造,更不懂“代價之貴”。在三歲那次的伏擊中,男孩下意識施加邪術。除卻地上的尸體外,他自身也在無意識間,折損了許多生命力。甚至可以說,他的修行潛力從那個時候開始,已經跌落一個檔次。面對這一后果,三人愁眉苦臉,不知所措。朋友夫婦是第一次做父母。雖然伏家有諸多孩童,但輪到自己,那倆人仍是新手。面對孩子的種種問題,都以無比認真、謹慎的態度對待。三人輪流盯梢,月鏡先生經過數年的觀察,最終下結論。此子慧思靈巧,機靈膽大,喜探本朔源之事。日后必有驚世成就,乃動天地之才。當然,作為其好友,弘文閣主與賀夫人了解其性格,把他的話在心中翻譯:這小子聰慧靈巧,但慧極必傷,多思而多憂,對心神有損。膽大妄為,而不知分寸。遇事喜歡刨根問底,好奇心重,而不知遏制。日后有驚世之成就,必然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未必一定是仙家開道祖師,也有極大可能是邪魔外道的驚天巨擘!無奈下,他們只能設法嘗試,吸引男孩的目光,將他的好奇心放在廣博浩瀚的仙道知識中。背道經典籍、修煉功法,教授天罡道法的基本原理。一切能用的辦法,他們都用過。但這不過是飲鴆止渴之策。八歲時,伏衡華就用一本厚厚的日記記錄十萬個為什么,甚至弄出許多稀奇古怪的設想計劃。伏丹維昔年所見,讓人化身為天道的靈感構想,便出自這個時候。為此,伏丹維屢屢訓斥兒子、兒媳,對月鏡先生這個曾經險些入邪道的子侄,也多番挑剔。但伏丹維哪里知道他們三人的糾結?為了吸引男孩的目光不在邪道上,那只能用其他更加威能強大、深奧的道法來吸引其注意。十歲的時候,撒豆成兵的基本原理全部教授。十五歲的時候,五行大遁的基本法則教授完畢。二十歲的時候,觀星感應都學完了,周天星圖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二十五歲的時候,四十九種基本陣型學習完畢。三十歲的時候,合象大界也教給他了。月鏡先生估計,以伏衡華的慧心天賦與學習能力。他一百歲的時候,怕是就能把他們三人的學識壓榨干凈。屆時,如果不能為其準備新的目標,恐怕他就會去觸犯禁忌了。“幸好,幸好伯父撐住了。”明知紅木箱有問題,但為了那些有利的未來,又必須將紅木箱留下。每當想起那里面記錄的邪術,月鏡先生便憂心忡忡。但他只能賭。賭那些邪術無法滿足伏衡華,賭伏衡華的目光會被“八卦殘篇”吸引,將目光放在那些殘篇上。將道路選定在天書大道,而不是一些稀奇古怪,被人唾棄的邪術。想要把伏衡華的目光從邪術上挪移。唯有那份屬于東來修士的浪漫——天書。通過和伏瑤軫的交流,月鏡先生知道。自己賭對了。自己選擇的那幾個關鍵性節點都穩住了。而伏瑤軫在“那幾位”的幫助下。暗中輔助進行的一些干涉也通通生效。誠然,未來莫測,變化萬千。任何一位占卜者,都無法完美準確的預測每一個未來。月鏡先生也好,伏瑤軫也罷,乃至天上那幾位,都無法強定伏衡華到底走哪一條仙路。他們所做的努力,是切斷那些“伏衡華墮入外道”的未來。比如,白玱八公山中,張岳能得知消息,先于玉宇一步拿走某件秘寶。便和伏瑤軫暗中透露消息有關。阻止伏衡華與邪修秘境的接觸。時至今日,伏衡華都沒有去那座秘境。因此,利用邪修秘境搞研究,從而提前觸及邪皇智慧的諸多未來被堵死。再比如,伏瑤軫硬推著傅玄星和伏衡華一起去火門島。就是希望通過傅玄星的干涉,阻止伏衡華和魔帝之路扯上關系。無法干涉果樹的最終結果。但可以剪掉枯枝、壞枝和多余花枝,間接影響果實又大又甜。“賢弟,妹子。我對你們夫妻的最后囑托,也算盡心盡力了啊。”……少年在帝座上打滾,懶洋洋看著九陰玄君。“那魔輦圖紙你看過了吧?你先出手試一試,把金東來解體成九份。然后每一份變成一條陰屬性的黑龍。我傳你一道‘化龍咒’。你代我祭煉。”“九龍萬骨輦,這拿出去才有幾分氣勢。”再配合我的化血盒……少年又一個翻身,滴咕道:“回頭再弄一根如意就好了。”玉啊,鐵的,不合適魔帝的身份。最好是抽掉哪位魔帝的嵴椎骨,打造一根白骨如意。玄君聞言,試探問:“大人想要收集九位天人魔君,然后把他們點化為龍?”“有這想法。不過這樣做,可能會有損萬魔葫蘆的能力。所以……額外再抓幾個魔君如何?先把金東來解體試試,不行的話再換其他。”可惜,眼下血蓮花已與萬魔葫蘆融合。不然,那魔帝血蓮的精氣更適合化龍。……伏衡華拿著玉棗來到住所。和殷彥青打過招呼,他便開始研究月鏡先生留下的課題。這種留作業的事,小時候月鏡先生經常對他做。興許是同樣涉獵過邪道,月鏡先生從小時候開始,就對伏衡華十分上心。“天為何,地為何。”世界觀的認知,關乎修士的根本道行。伏衡華早在多年前,便與東方蕓琪探討過。他手指比劃,三星天出現在棗子的頂端,并慢慢向四周延伸。……傍晚,伏衡華來到月鏡先生的書房。“這么快,是有疑問,還是……”“已經完成。”伏衡華將棗子放在桌上,目光卻瞥向他桌上擺放的幾個模型。星天拱垂,四海逐流,內九水域羅布萬島。這幾個模型都是東來神洲的天地世界觀。“這是他們五人前幾日制作的。只能說差強人意吧,畢竟沒有走出東來,能有這份認知,也不錯了。”這份認知,也是因為他們看過我的“乾坤缸”啊。伏衡華心中苦笑。星天在上為天,海陸在下為地。這是東來一貫認知,無論如何也說不得錯。但很明顯,月鏡先生要的,并不是這個。先生打量伏衡華送回來的玉棗。如今的棗皮閃爍絢爛銀光,一條條星紋密密麻麻把整個棗皮覆蓋。“外為天,內為地。嗯,不錯,有點認識。而且,你也明白三星天的維度差異。”月鏡先生暗施天罡道法“大小如意”,只見玉棗越變越大。“伯父,我們來了。”這時,書房外面傳來敲門聲。卻是殷彥青陪同于小磊到了。看到于小磊捧著一個“東來天地模型”,伏衡華毫不意外。以鏡伯父的習慣,想必也給于小磊留下類似的功課了。看了一眼“東來模型”,月鏡先生忍不住笑了。“是天央論道上又有什么新說法了?怎么你們拿出來的這些模型,一個個都大同小異?”當然是因為伏衡華的乾坤缸了。于小磊心中腹議。可當他看向空中玉棗,臉色變了。他目光轉向伏衡華:“你弄的什么玩意?”不是,你的乾坤缸、云軸星圖,分明是天在上,地在下的思路啊?他們一行從東來出來,一路討論道法,自然對東來天地的結構有過探討。魂海星天在上,內九水域在下,颶風帶環繞四周。“東來,不過是地表萬洲之一。目光止于東來,你們未來的成就也有限。于小子,好好看衡華的天地模型——彥青,你也是。他比你制作的模型,可強多了。”當棗子變成水缸大小時,月鏡先生小心出手,揭開棗皮表面的那一層膜。那是一層星光撰寫的銀色薄膜。隨著剝離,露出下面另一層“星空”。“天膜?”殷彥青喃喃自語。月鏡先生含笑點頭:“很好,你能明白雙重星天的結構,就比蕓蕓萬洲的九成修士勝出一籌了。”如北斗群星、二十八星宿等古老星體,并不存在于各洲上空的魂海星天。而是在更加遙遠的星空——九霄天。但各洲通過星光測算,會驚訝的發現。北斗諸星落入人間,與魂海星天的命星之光落入人間,并無不同。“魂海星天本身,便是一座天宿之陣。其吸收九霄之上的群星光輝,在魂海星天擬化群星投影。所以淺一些的星相學,會把這二者視作同一片星空。唯有明白九霄之變,三星之道的人,才明白星天之本質。”伏衡華默默點頭。這些,東方蕓琪都告訴過他。所謂的太陰仙府,是位于魂海星天上的月瑯境。是真垣星天下降魂海星天的一道本源星力。二者之間的距離,差著不知多少光年呢。而東來星相學中,所謂命犯某某星宮,以某某大星為本命星。只不過是他的本命星辰恰好運行至魂海星天中的某一主星投影。月鏡先生點評星空后,繼續解剖玉棗。棗皮星空之下,是泛著淺綠的果肉。在伏衡華的模型構成里,果肉意味著大地。而穿過萬丈之厚土,便是地心,也就是棗核的位置。月鏡先生見此,饒有興致問:“我跟你提及過‘魔神之口’。你認為,那些地下魔神在哪個位置?”“應該是在南閆福洲地下,有一個以大神通開辟的地下世界。也位于果肉的部位。”伏衡華自信滿滿道:“我將果肉分為三層。最外一層是地表,中間一層是神州地下的礦脈、地根。再往下,是魔神空間。而魔神之下,是地核,應該是一顆星核的樣子?或許那里也會有其他分層。但我的認知和見識,無法繼續劃分。”殷彥青聽完,表情古怪起來。這跟歐陽子銘的分法,幾乎一模一樣了。“你和子銘都是博學之人。可即便是你們,也只能看到這一步。”月鏡伸手一指,空中玉棗變回原相。“再說說你認知中的天地開辟。你認為,天地是如何演化的?古老傳說,太極混沌分開后,輕者上升,重者下沉嗎?”“伯父都特意問過。天地未開之前,重力何在。侄兒又豈會按照這個天地論。”伏衡華伸手一指,桌上玉棗砰的一聲炸開。元氣在四人中間滾動,轉眼分成清濁二氣。清氣向周邊擴散,而濁氣向內部收縮。沒錯,不是上升與下降,而是擴散與內縮。這是伏衡華借鑒前世,又按照今世一些天地法則的原理進行模擬。要知道,東來所在的這片“大地”。是可以讓天上的星辰繞著大地運行。所謂的“重濁之氣”必然在地下,也就是所謂的地心。月鏡先生盯著玉棗崩散的靈氣。重濁之氣內縮為棗核,而清靈之氣變成星空,也就是棗皮。而受到清濁混雜的,則是地表與地層。“想到這一層,也算不容易。”“伯父,您就別繞彎子,直接把九天九地的宇宙結構告訴他吧!”殷彥青忍不住了。月鏡先生留給伏衡華的功課,不僅給于小磊、伏瑤軫、傅玄星等人。他和歐陽子銘來時,也被教育過。月鏡先生手托一團元氣。那團元氣向內收斂,化作一顆銀色的光球。“宇宙之初宛如雞子。”光球緩緩轉動,然后在某一時刻突然爆炸。看著爆炸之后的元氣向周邊擴散,而不是獨獨往上邊飛,伏衡華暗暗點頭。這才對嘛。天地之前,無時空,無上下,無重力。清氣何以向一端飄升?所謂清濁,無非是物質的正反。正性的物質向四周爆發式噴射。而反性的,則向內收縮。當“宇宙爆炸”停止,月鏡先生手中的光球變化。核心處是一顆銀色球體,外圍包裹一層銀色氣團。氣團清靈飄渺,受到核心那一團球體的牽引,達成最原始的陰陽平衡。在這個平衡中,銀色氣團既沒有持續向外擴散至消失,也沒有向內塌陷重新恢復宇宙卵的形態。“這是一天一地。”緊接著,月鏡先生再度運功。平衡隨之打破,內部銀色球體再度爆炸。又有一大團物質射出,而原本外圍那層氣團向更外擴散。但爆炸之后,銀色球體將一部分射出的物質牽引回來。那團物質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銀色球體外形成外殼。另一部分與極速擴散的外層氣團融合,形成兩層虛相的氣層。再然后,第三次爆炸開始。隨著物質從球體射出,外面的殼崩塌,大量的碎片配合第三次爆炸的物質向外擴散,然后繼續收縮。伏衡華看到這,馬上就明白了了:“外面的氣團即為天,是九霄之天,是大氣層。而包裹核心的外殼是地層。這就是九天九地的來歷?”“沒錯,這就是我們的宇宙。一個通過多次爆炸,陰陽之氣反復碰撞,所形成的九層天穹,九層大地。而在這天地之間……”在最后一次爆炸后,世界結構已有雛形。月鏡先生指著九地之上,九天之下,在天地之間的那一層水。那是在反復爆炸碰撞后,天地之氣,陰陽之道交融而來的水。水包裹著整個世界。“水之所在,即為地表,乃九地之上。”逐漸地,水在消退,最外的地層在緩緩隆起。大地隨之出現。與伏衡華玉棗構想,大地占據整個地層大半巖土的情況截然不同。從大地之根開始,從海底溝壑到聳立云霄的峰巔,其高度連九層世界的一層厚度都比不上!地表世界,只是九層地殼外面的一層薄紗。“天地浩瀚,無有窮盡。九天之靈渺,九地之幽深,遠在你我想象之外。”望著月鏡先生手中的“九天九地宇宙大球”,伏衡華閉上眼,默默運轉先天道種。月鏡先生微微一笑,將“宇宙球”推到伏衡華身前。再看旁邊同樣震撼,卻沒有半點運功跡象的于小磊,他心下暗嘆。天書到底不凡,與旁者不同。殷彥青、伏瑤軫等人看到他演化的宇宙,震撼之余也沒其他反應。唯有歐陽子銘,看到同樣的演化后,如伏衡華一樣開始閉目運功。他們在調整自身的大道認知,在整理修繕天書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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