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的地方,是一處平坦的小河邊,小河自上而下,蜿蜒曲折,仿佛一條地龍臥于此處,河邊枯草片片,一層薄薄的冰層之下,河水潺潺而流,響起清脆,似是瑤琴之音。
懸浮在半空,蕭月生兩只手各摟著一個溫香軟玉的嬌軀,沒有手可用,算起卦來,無法借助手指,便有束手束腳之感。
此時他放開兩女,打量了一下四周,只有幾棵未發芽的柳樹,孤零零的立在小河北邊,隨風輕晃,漸起生機。
只要有心,無處不是風景,他搖了搖頭,開始專注于算卦。
雖不知韋天川的生辰八字,但將他兩次殺人的時間為基準,配以姓名中的信息,對他來說,便已足矣。
小玉輕輕拉了一下剛看完了周圍風景的郭芙,阻住了她欲與丈夫分享之舉,輕輕呶了一下嘴。
郭芙不由順勢觀瞧,見到丈夫此時正微蹙著眉頭,兩手立在胸前,各自的大拇指不停的在其余四指的指節處游走,口中尚不停的喃喃自語。
其神情專注之態,仿佛渾身泛出淡淡的瑩光,令她怦然心動,面頰不由一熱,忙轉回臉去。
郭芙轉回頭來,面對小玉,并不出聲,檀口說出一個“算卦”的口形,如水的目光透著詢問。
小玉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蕭月生,搖了搖雪白的玉手,示意不要去打擾他。
兩人結伴,踩過枯草,來至結冰的小河上,玩起了滑冰,兩人的鹿皮靴顏色不同,郭芙的是雪白,小玉則墨綠,前者與的蕭月生的裘衣一般顏色,而后者則與他的靴子同色。
郭芙還好,小玉則身處江南之地,甚少見到結冰,南湖之水冬季不凍,只是郭芙未嫁過來以前,也沒有這份玩心。
此時兩人在離蕭月生不遠處的小河上來回滑來滑去,極是快活,充滿童趣,只是翦水般的雙眸,免不了時不時的瞥向兩棵柳樹下,正忙著掐指算卦之人。
雖然極耗心力,但蕭月生的思維運轉之速,遠愈常人,總算讓他算了出來,唉,下次再也不做這等出力之事了!蕭月生放下兩手,抬起頭時,心中不由哀嘆一聲。
郭芙與小玉見到他的異樣,忙自小河薄冰上躍起,飄飄向他飛來,宛如兩朵翩翩起舞的蝴蝶,曼妙無比。
“大哥,算出來了?”郭芙紅撲撲的臉,此時嬌艷若花,聲音拖得頗長,隱有幾分嗲音,令人筋骨酥麻。
“那是自然!”蕭月生微仰了一下頭頸,做不屑一顧狀,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蕭月生常常露出本色,不復在外面時的故作高深,看似毫無威儀。
只是他此時威儀天成,已不必用行為舉止來加強,威儀無處不在,便如那蒼天,雖然有時會送來溫暖的春風,人們卻不會失掉敬畏之心。
兩女如乳燕投林,貼至他身側,淡淡的幽香頓時涌入他的口鼻,頓覺這一番耗費心力,也并不冤,能讓嬌妻開懷,出出力氣也不妨。
小玉也是初次見到公子爺的這種本領,笑道:“公子爺是第一次替人算卦吧,也不知準也不準?”
蕭月生按于盈盈可握的腰肢上的大手動了動,捏了捏,對其彈性頗為喜歡,笑道:“準不誰,待會便知!……芙兒,待會兒找到人,讓為夫開開眼界,看看你的武功如何?”
郭芙略一遲疑,翹著小指,梳了梳剛才滑冰散下來的幾縷秀發,將光潔如玉的額頭露出,微微沉吟了一下,慢慢的問道:“大哥,我能成么?”
自嫁入觀瀾山莊,入眼處,每個人的武功皆高于自己,讓一向頗為自傲的郭芙大是感嘆,難免變得信心不足。
“有公子爺在,郭姐姐還擔什么心吶?!”小玉莞爾一笑,瞥了一眼公子爺,明眸善睞,風情萬種。
蕭月生笑笑未答,兩女只覺纖腰一緊,三人已開始緩緩升空,輕輕縱至一株柳樹上,再輕輕一點,傾向上騰空而起,方向向西。
韋天川身為明教的四大法王之一,位高權重,很久沒有出手殺人,這次出來,能大開殺戒,感覺說不出的暢快。
自己練得的這一身高深的武功,不殺人、不見血,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么長時間沒有殺人,武功好像退了幾步。
“小二,再來一壇竹葉青!”一襲白衣、身披鶴氅、身材略顯單薄的韋天川猛的一拍桌子,“砰”的一聲,頗為清脆,一只掌印出現在松木桌面上,入門三分,紋理清晰。
這一掌的動靜雖響亮,在嘈雜喧鬧的酒樓中頗為惹耳,但他的嗓音卻有些陰柔,與他削瘦單薄的身形極為相符,并未有他大力拍桌的豪氣之態。
唉,這宋人就是會享受,這酒釀得,醇香入骨,比美娘們的肉香還要動人,教內兄弟們釀的酒雖然辛辣嗆人,勁力十足,卻總有一股子沙腥味,與現在喝的酒一比,差得太多!
這拍桌大喊之態并未如他想象般的惹人側耳,酒樓上的食客似是未聽到這般動靜,各忙各的,便是那些坐在桌旁抱著琵琶彈唱的歌妓,也恍如未聞,鶯鶯的歌聲裊裊不絕,其間有的耍著雜技,有的吹簫、有的彈阮,整座樓內熱鬧非凡。
“來嘞——!”一位面目清秀的小二急忙高聲應道,在桌間敏捷的穿梭,匆匆而至,手中提著一小壇酒,仿佛無物,非是極身體強壯,蓋因酒壇極小,壇身繪有幾株蒼勁的青竹,微微彎曲,似是隨風搖曳。
偷偷瞄一眼桌上宛然的掌印,感覺眼前這個瘦弱之人身上泛著滲人的寒氣,他的動作放得越發輕緩,輕輕放下頗為精致的酒壇,拔腳便走,如避蛇蝎。
“慢著!”一聲斷喝驀然響起,雖然聲音陰柔,卻令眉清目秀的小二嚇得一哆嗦,一只腳停在半空,緩緩落下。
僵硬的臉上用力擠出謙卑的笑容,讓人擔心其臉是否會掉下來一塊兒肉,他小心翼翼的細聲問道:“客官,您還有何吩咐?”
一直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韋天川這才抬起頭來,小二面前呈現出一張蒼白得微泛青氣的瘦臉,目光如隼,隆鼻似鷹,閱人無數的他,一看即知他并非中原之人,只是那目光忒也銳利,仿佛錐子一般刺人,直刺人的心底,不敢直視。
見到小二嚇得有些顫抖,韋天川心下對自己的威儀滿意之余,卻又大是鄙夷,怪不得被蒙古打得節節敗退,這些宋人就是懦弱!
“我問你,這個鎮上有沒有丐幫的分舵?”韋天川望向他的目光明亮,精芒懾人,問完話,又順便瞥了一眼桌上的掌印,恐嚇之意半掩半露,更讓面前發著哆嗦的小二膽戰心驚。
“有,有!……就在鎮子西頭!”小二慌忙回答,并用伸手向西面指了指。
“好,好,如此甚好!……你去吧!”韋天川先是一陣大笑,將頗為精致的酒壇啟封,聞著撲鼻的醇香,急忙斟上一碗。
看到這個膽小的小二仍站在身邊,哆哆嗦嗦的看著便讓人心煩,便沒好氣的擺了擺手,對如蒙大赦、落荒而逃的小二不再去看,眼睛全盯在了微微泛碧、澄澈誘人的碗中。
丐幫,哼哼,丐幫,怪只怪你們惹了不應惹得人!怨不得我無影神魔辣手無情,圣教的威嚴不容侵犯!
他冷冷一笑,如隼的雙目閃過一抹寒光,鷹鉤長鼻越發尖銳,更像欲要噬人的巨鷹之嘴,蒼白泛青的斜長面龐上,殘忍之色盡顯無遺。
“咦?!”他剛端起大碗,放在嘴邊,欲要細心品嘗的碗中的佳釀,忽然端碗的手輕輕一抖,碗內的柳葉青濺出了幾滴,落于桌上那兩寸深的掌印上。
韋天川似是未曾覺察,狹長的雙目寒芒閃爍,砭人肌膚,周圍不乏好奇之人,與他目光一觸,忙不迭的轉臉,心中驚懼,此人少沾為妙!
他此時心中震撼莫名,因腦海中忽然鉆進一個人來!
此人容貌平常,放在一堆宋人中,難以惹人注意,只是那笑容實在惹人厭,淡淡的,與教主臉上經常出現的笑容差不多,仿佛世間萬物盡在掌握。
“閣下便是韋天川?”腦海中的面容忽然張嘴說話,強抑心神的韋天川再也無法抑制震撼之意,其聲音之清朗,仿佛天上的綸音,極是悅耳。
不等韋天川自驚異中醒來,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蕭月生便目光微閃,淡淡一笑:“此鎮之南,群峰之巔,在下相候大駕,……不知可敢前來一晤?!”
“哼,有何不敢!”韋天川冷冷一哼,怒目圓睜,聲音如錦帛猛然撒裂,周圍之人雖覺他冷不丁蹦出這么一句,有些古怪,卻也無人敢去問津。
韋天川血液中流動著一股勇于冒險的瘋狂野性,越是危險,越是要做,潛意識中,深蘊著飛蛾火般的自我毀滅欲望,雖明知出現于腦海之人危險異常,遠甚自己的教主,也不能令他心生退意。
在他腦海中的蕭月生微微一笑,隨即緩緩消散,周圍的一切動靜這才重新入他眼與耳中。
“媽的,邪門!”韋天川將碗里的竹葉青一飲而盡,本是略顯陰柔之臉,頓時豪氣四溢,顯出幾分域外男兒的粗獷之風。
他心下亦清楚,剛才此人所施展的,必是一門奇功絕藝,與傳說中的千里傳音有異曲同工之妙,怕是更有過之,也不知那人距離自己多遠?此時,他不但不起畏懼之念,反而好奇心大熾,極欲探之。
“小二,結帳!”韋天川大喝一聲,站起身來,將精致的酒壇舉起,送至嘴邊,汩汩而下,一壇酒頓然灌入他的腹中,只是難免有幾滴滑嘴而出,滴至他胸前白衣之上。
那邊的小二急忙應聲,忙不迭的趕過來,心下高興不已,終于要送走這一位瘟神,見到他這般整壇豪飲,卻也禁不住的腹誹,如此瓊漿美酒,這般牛飲,實在遇人不淑!
世道不公吶!
“哈哈……,好酒,好酒!”縱聲大笑中,韋天川身影一閃,化為一道白光,在空中掠過一道白練,直向樓窗而去。
“啪”的一聲響起,卻是一串銅子落于桌上,南面的一扇軒窗破碎聲同時響起。
韋天川破窗而出,劃空掠過樓前的街道,絲毫不顧驚世駭俗,直向南面沖去,身上的雪白鶴氅迎風飄舞,發出獵獵的響起,他腳尖不時點上屋頂檐,如箭矢擲丸,眨眼間在眾人的眼中消失不見。
韋天川亦不知自己剛才所處小鎮謂為何名,此鎮外果然有山,一座孤峰傲然獨立,遠超同儕,顯眼之極。
雖然此峰陡如刀削,對于輕功卓異的韋天川來說,卻如履平地,一聲長嘯聲響起,他化為一道白影,沿著山峰沖上,靈捷勝猿。
尚在半時腰時,韋天川耳邊便聽到隱隱約約的琴聲,仿佛源自峰頂,縹縹緲緲,如在云端,帶著淡淡的仙氣。
他心中好奇之念更熾,深吸一口氣,內力自丹田迸發如珠,沖向下肢,也不去想養精蓄銳,以待不測,只知憑著勇力,奮勇直上,快些見到腦海中出現之人,較量個高下。
越往上行,氣溫越冷,他卻越喜歡,感覺自己體內的血似欲沸騰了一般,眼看峰頂遙遙在望,此處已是白雪皚皚,靴子踏在上面,說不出的舒爽。
琴聲自云淡風輕的寧靜中忽然陡現金戈之音,隱隱有震人心魄的力量,韋天川感覺更加感覺血氣沸騰,迎著猛烈如刀的罡風,忍不住縱聲長嘯,如老猿泣幽谷,凄厲異常。
隨著嘯聲在山谷間裊裊不絕,他身形再次加速,在皚皚白雪之中,他這道白影幾不可見,瞬息之間,已躍過陡如直直而立的山腰,沖上了此山之巔。
整個山峰如白頭翁般模樣,山峰之巔,白雪披蓋,素潔無暇,唯有幾株青松傲風立于崖邊,樹枝樹葉上片雪不沾。
這處平坦的峰頂,有幾塊大石參差不齊的布于呈風線狀的白雪上,石塊有大小有小,有圓有方,若非此處位于高高的山巔,定會讓人誤認這些是某處海岸的礁石。
一塊一尺高矮的方形大石之上,正并排坐著三人,皆一身雪白裘衣,琴聲正是出自其中一人之手。
乖乖,江南的女子,果然姿色無雙!韋天川雖不好漁色,卻也禁不住被石上兩女的絕代風華所吸引。
一女盤膝而坐,膝上橫置一柄銀鞘短劍,鬢發如云似墨,面容嬌艷秀美,燦如朝陽之花。
另一女端莊如玉,神情嫻靜秀雅,亦是盤膝于石上,膝上置一紫褐幽幽的瑤琴,身姿端正,游刃有余的撥捻琴弦,琴聲錚錚,隱有金鼓之氣魄。
她們二人仿佛并未發覺韋天川的來到,依舊一聽一彈,沉浸于琴聲中,未看向一襲白衣獵獵作響的來人。
怪不得自己血氣沸騰,竟是受其琴音所惑!韋天川身負陰寒內力,雖然血脈中蘊著瘋狂,頭腦卻極易冷靜。
他狹長的雙目轉動,細看兩女的姿色,不禁暗暗贊嘆,即使是本教的圣女,也要遜上幾分!
不如掠回去,留一個自己享用,另一個送給教主,教主少年風流,定會歡喜不禁!韋天川本是不好漁色,也忍不住心生貪念。
自己更喜歡那個彈琴的美人兒,與圣女的氣質大是相像,把那位嬌艷絕倫的送給教主,他定會喜歡!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便如燎原之火,越來越強烈,體內真氣蠢蠢欲動,想做便做,方是男人本色!想著,身形便欲展開,他自信輕功施展開來,世上尚無人能夠奈何了自己!
“你是韋天川吧?”清朗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將其蠢蠢欲動之念打斷,口吻頗不客氣。
韋天川才顧得上看兩女身旁之人,卻正是現于自己腦中的家伙!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正是本座!”韋天川身為一教之法王,氣派極大,大喇喇的點點頭,面前這個容貌平常的家伙真是命犯桃花,竟能伴在這兩位美人身邊,不可饒恕!
狹長雙目寒光一閃而過,心中殺意盈盈,本是被他強抑的血液似乎又隨著琴聲沸騰了起來!
只是他亦發覺此人確實有幾分真本事,此處罡風陣陣,幾株青松微微搖曳,怪不得白雪無法落于它們身上。
面前三人,有些古怪,他們的各自的衣袍與鬢發絲毫未動,仿佛身處的空間與外面隔絕一般,古怪,果然古怪!
韋天川心中警惕心大起,卻絲毫未壓抑住心中的殺意與占有欲,目光冷意森森,望向對方,森然一笑:“你是哪個?”
蕭月生對敵時,讀心術自然運用,將其欲望與殺意洞悉于心,不由暗中冷笑,真是人有傷虎意,虎更有吃人心吶!
他自詡溫和待人,卻容不得別人對自己的女人無禮,如此,自己還須客氣甚么?死有余辜!
小玉與郭芙皆抬頭,盈盈的目光如秋水般灑在韋天川的身上,她們的目光仿佛能夠表達出自己的心情,只是此刻她們所顯露出來的,卻是對他的視而不見,不曾留露半分訝意與好奇,令韋天川不由的心中生慚生怒。
“六日之前,你于襄陽城殺害丐幫長老,昨日,你又痛殺丐幫弟子十人,不假吧?”蕭月生亦是強抑殺念,緩緩問道,語氣森然。
峰頂的氣溫陡降,即使是常年于極寒處練功的韋天川,心中亦不由泛出幾絲寒意,這卻是蕭月生的隱隱的殺意。
“嘿嘿,原來是上門討債的!”韋天川的目光如劍,刺向對面的男子,寒芒閃閃,臉上卻帶著笑意,笑容森冷。
蕭月生點點頭,面容如春風化雨,亦是微微一笑,又是那種令韋天川深惡痛絕的笑,仿佛天下間無事可掛于心,萬事皆在掌握!
“以一條命,抵十一條性命,你也足可自傲了!”蕭月生微微一笑,彈了彈裘衣袖上的白雪,穩穩端坐于小玉之旁,顯得極為無禮。
“哦?……莫非本座要束手就擒、任人魚肉不成?”韋天川聽對方的語氣,像是吃定了自己,這一向是自己對別人的語氣,如今卻換成了別人對自己,臉上掛著冷笑,心中怒氣勃發,思忖要用寒冰掌還是陰煞掌收拾他。
“你殺我丐幫弟子,由我代他們討債!”郭芙自小玉身旁站起,抓著銀鞘短劍,踏著平坦而厚實的白雪,緩緩踱至韋天川不遠處。
雖穿著雪裘,卻難掩其身姿的曼妙玲瓏,嬌艷的面龐,冷若冰霜,被雪裘映得越發明亮的雙眸,怒氣隱隱。
韋天川看到這么一個嬌滴洋的美人兒,不由便要開口取笑一番那名男子躲在石榴裙下,卻忽然輕淡的眉毛一皺,有些驚疑。
“鏘——!”仿佛一陣清越的龍吟聲,將錚錚而響的琴聲蓋了下去。
郭芙短劍出鞘,劍身兩尺,晶瑩剔透,若一泓清泉蓄在其中,明媚的陽光下,清光盈盈,似泉水在其中潺潺流動,一看即知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這柄短劍卻是郭芙自丈夫的收藏中精挑細選而來,以蕭月生所授方法,選劍如選夫,憑的是感覺,郭芙一握此劍,心中倏然一動,頓起血肉相連之感,于是此劍便成了她的佩劍。
“嘿嘿,好劍!”韋天川撫掌贊嘆,心中又起了貪念。
蕭月生讀心術運轉,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端坐撫琴的小玉,她的琴音頗有古怪,具有惑人心神之效,韋天川墜入其中而不自知,否則,他一介法王,對敵之際,豈會雜念眾生?!
郭芙左手劍鞘右手短劍,舒展貂裘之下的嬌軀,緩緩擺出起手式,岳淵之氣度頓然呈現,令韋天川再不敢稍有輕視。
“請!”郭芙嬌艷如花的玉臉緊繃,明眸一瞪,清亮異常,清叱了一聲,身上涌出的氣勢令人無暇領略其嬌妍之態。
“呵呵……,本座一旦出手,怕你便沒了出手的機會!……出招吧!”
韋天川雖知對方有殺己之心,面對這個嬌艷得無法逼視的女子,他卻難有對那個男人一般的殺意,呵呵笑了一聲,神態溫和。
郭芙恨他入骨,豈會跟他客氣,嬌叱了一聲“接招”,“嗤”的一聲,短劍直刺,明亮的劍尖破空而至,瞬間出現于他的眼前,肉眼幾乎不得見。
韋天川心中一驚,唬了一跳,身體的反應快過腦袋,隨著劍尖直直而退,在雪上滑開,仿佛安了機括的彈簧后拉,滑開一尺,待郭芙劍勢略緩,便輕輕一拐,避開劍尖籠罩。
退開一丈遠處,韋天川心中大怒,他并不好漁色,雖有掠人霸占之心,但心中盛怒之下,便再也沒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周身陰寒的內勁鼓動如風,腳下如踏風火輪,雙掌挾著寒冰氣,如出閘之虎,向郭芙狂猛沖去。
郭芙冷冷一笑,夷然不懼,心中躍躍欲試,自嫁入觀瀾山莊之后,閑暇之余,便隨著小星習劍。
雖覺所習的劍法高明之極,但卻沒有了出手的機會,一切皆有莊內的弟子們代勞,如今終于有了試劍的機會!
面對韋天川化做一道白影撲來,郭芙不慌不忙,體內心法運轉,明凈的雙眸似闔非闔,虛空中頓然隱隱出現一個亮點,她泓泉般的短劍從容的刺向那一點。
挾怒而擊的韋天川忙不迭的后退,如避蛇蝎,在厚硬而結實的雪地之上,委實來去如風。
他只覺那晶瑩如冰的劍尖所指,恰是自己所必經之處,仿佛等在那里,等著自己的掌心送上門去一般,實在詭異。
“好劍法!”蕭月生慵懶的喝彩聲響起,還軟綿綿的拍了兩下巴掌,渾然看不出一絲喝彩之意。
韋天川自然不笨,那個該死的男人竟是在諷刺自己!
蕭月生對韋天川瞪來的欲要殺人般的目光視而不見,對身旁撫琴的小玉笑道:“芙兒第一次施展這套劍法殺狗,便使得有模有樣,難得啊——!”
“嗯,郭姐姐冰雪聰明!”小玉雪白玉手撥著琴弦,抿嘴嫣然一笑,輕瞥了一眼場中的兩人,嫵媚自然的流露。
“鼠輩該死!”韋天川徹底怒了,狹長的雙目圓睜,長嘯一聲,厲聲喝道,山谷回聲不絕,“鼠輩該死……鼠輩該死……鼠輩該死……”
“不錯,鼠輩該死!”蕭月生伸出一根手指,以食指指向韋天川,露上仍帶著淡淡的微笑,眼中的蔑視之情盡顯無遺。
不等韋天川狂怒的大罵,蕭月生臉色倏然一冷,對持劍戒備而立的郭芙道:“芙兒,別客氣,殺!”
“好!”郭芙答應一聲,此時心中已然大定,對于這套劍法信心陡增,將銀鞘輕輕一扔,扔在不會礙著自己的不遠處。
左手輕輕抹過晶瑩剔透的劍身,自劍鍔至劍尖,緩緩而行,當雪白的玉手離開劍尖,此劍竟然幾乎成為無形無劍,唯有劍柄尚顯,其余部分,竟然已消失不見。
郭芙嘆息了一聲,暗嘆自己的功力不足,只能行功至此,無法再進一步。
一丈遠處的韋天川亦未急著進攻,他有些戒懼對面女子的劍法,好像這套劍法專門克制了自己的身法與掌法,唯今之計,只能后發制人,自己輕功無匹,不必著急進攻。
郭芙忽覺一股醇厚綿綿的內力自命門處涌入,瞬間傳遍周身,內力盡復。
她知道定是丈夫搗的鬼,冷若冰霜的嬌顏輕輕一笑,體內再次運轉馭劍心訣,右手中的劍柄漸漸隱沒,如同冰塊融化于空氣中。
韋天川此時有些省悟,對自己的遲疑大罵蠢笨,此女不知用什么邪法,竟能將短劍隱形,這可是大大的不妙,配以專門克制自己的劍法,今日看來出門不利!
“小心了!”郭芙心中篤定,對韋天川淡淡說道,緩緩走向他。
錚錚的琴聲中,韋天川生平第一次竟有退縮之心,狹長的雙目寒芒閃爍,望向那個可恨的男人與彈琴的美人兒,避實擊虛,也是一種高明的戰法。
“著!”嬌喝聲響起,郭芙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握成劍訣,直指正心思疾轉的韋天川。
韋天川下意識之中,身形疾如閃電的后退,卻覺背心一疼……
渾身的內力仿佛被扎破的氣球,頓然外泄,如決堤之水,無可遏止,虛弱的感覺瞬間涌上心頭。
不遠處一身雪裘的美人兒,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想要舉步靠近,卻虛弱得無力動彈,黑暗漸漸涌了上來…………
一柄短劍落于他身前兩步遠處,在潔白無暇的雪地上,此劍遍體鮮血,更顯得紅得鮮艷。
韋天川一只手捂在胸口,卻無法捂住噴涌而出的熱血,雪地之上,仿佛一道紅練由他腳下延伸出五尺多遠。
狹長的雙目,寒芒漸漸黯淡,他想要說話,卻被喉嚨涌出的熱血所阻,身形再也維持不住,緩緩跪倒,蒼白發青的臉上,不甘之色一直未褪。
那柄無形的短劍,一直懸在那里,只是韋天川自己后退,送上門去罷了。
“他……死了?”郭芙呆呆的看著不遠處的韋天川倒下,轉過身來,嬌艷面龐有些蒼白,茫然的問丈夫。
“嗯,死了!”蕭月生面不改色,見到郭芙煞白的臉色,溫柔笑道:“怎么,嚇著芙兒了?”
此時琴音已停,小玉將琴放于身旁,身形一閃,來至趴倒在雪地上的韋天川,躬身伸出玉手,輕輕按在他后背,兩次呼吸之后,身影再次閃動,出現于原來之處,沖蕭月生點點頭,淡淡道:“確實已經死了。”
郭芙闖蕩武林,亦做過行俠仗義之舉,自是殺過人,只是此次殺人,實在太過迅速,面色蒼白,實因功力透支之故。
“死有余辜!”郭芙轉過身來往回走,恨恨哼了一聲,卻也不敢再去看身后。
蕭月生絲毫未受韋天川之死所影響,反而有心思暗笑郭芙的膽小,手掌輕輕一按,韋天川身旁頓時出現一只大坑。
手掌在一塊兒大石頭上抹了幾下,一塊兒方形石碑呈現于兩女的眼前,手指劃動,上書“韋天川自掘之墓”。
人死債空,蕭月生雖恨其兇殘,卻也不忍令其尸骨曝野,被鷹鷲叼食,于是做墓埋葬,也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蕭月生看清了韋天川輕功心法,雖對自己及幾位夫人無用,但對于門下仆人們來說,卻是可做參考。
立完石碑,蕭月生長長嘆息了一聲,三人的身影在山巔消失,出現在襄陽城的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