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怎么語塞?方才大人的意思是陳學乃是騙人的?”
見蘇晴不回話,徐兆不依不饒的逼問道。
“徐縣丞,你是得癔癥了么?本官剛才說話了?”
說話間,蘇晴的腦袋快速的開動。
既然這個時代對滴血認親深信不疑,此刻質疑滴血認親的可靠性估計不僅不會得到支持,還會被當做把柄握住。
再加上自己的衙內縣令,無能縣令的名聲已經流傳開來,怕是來不及驗證真理就先上火刑架祭奠先賢了。
戳穿滴血認親的真偽還不簡單?
“來人,準備滴血認親。”
沒一會兒,衙役端著兩碗清水來到兩個女人面前。
蘇晴冷眼旁觀著兩個女子。只見那個壯碩女子先將手指放進碗中蘸了蘸,而后接過衙役遞來的小刀對著蘸過水的手指輕輕一劃。
鮮血涌出,滴落在清水之中。
看到身邊的女子已經完成,黝黑女子才狠狠一咬牙,接過小刀在手指上一劃。
第一刀,傷口劃的淺了,沒擠出多少血來。又割了一刀,鮮血橫流的滴落在面前的碗中。
而后一個衙役抱起孩子,取出孩子的手指。
在一聲嬰兒的啼哭之中,兩滴鮮血分別滴入不同的瓷碗之中。
衙役將孩子放在兩女中央,不等結果出現端起地上的兩個瓷碗來到蘇晴的面前。
徐兆站起身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別開眼神。
“徐大人,你怎么看?”蘇晴突然笑瞇瞇的開口問道。
“蘇大人此話何意?
嬰兒之血,與趙小鴨快速相融,與孫白楊相融極慢,就算三歲孩子也知道,趙小鴨和嬰兒乃血親母子,這個孫白楊是奪人骨肉的惡婦。”
徐兆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也清晰的傳進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不可能——”
黝黑女子突然如瘋魔一般的跳起,將地上的孩子緊緊抱住。
趙小鴨也連忙伸手緊緊的抓住襁褓。
“大人,一定是弄錯了……大人,孩子是我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怎么可能和我血不相融呢?您弄錯了,一定弄錯了……”
孫白楊滿臉淚痕的望著徐兆祈求道。
“事實就在眼前不容你狡辯,來呀,把這個惡婦拿下,打入地牢聽候發落。”徐兆臉色一沉,怒喝道。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慢著!”蘇晴突然打斷道。
“蘇大人,您有何指教?
莫非,蘇大人還想說陳學的血親注是胡說八道?
也是,蘇大人出身蘇家,家學淵源,看不起陳學可以理解。”
徐兆不斷添油加醋的說道。
“指教不敢當!”蘇晴淡淡一笑,隨手對著一個衙役招了招手,“你,對,就是你,你過來一下。”
“大人。”衙役大步來到蘇晴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肖勝云。”
“成親了么?”
“沒……沒有。”衙役的眼中露出了濃烈的疑惑之色。
“來,滴一滴血在這個碗中。”
聽到蘇晴的話,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唯獨跪在堂下的趙小鴨臉上露出了一抹驚慌失措。
肖勝云心中雖有疑云重重,卻還是聽從命令割破手指將血滴落在趙小鴨滴血認親的瓷碗之中。
鮮血肉眼可見的相融了起來,眨眼間就和之前的鮮血融為一體。
看到這一幕,徐兆臉色猛然大變,滿臉震驚的看著蘇晴,仿佛見到了鬼一般。
“怎么會這樣?血怎么也相融了?難道……你是孩子的父親?”
“冤枉啊大人……小人還沒成親,連女子的手都沒碰過怎么可能是孩子的父親呢?”
肖勝云當即也懵了,“大人,這……這怎么回事啊?”
堂外的人群之中,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蘇晴站起身,緩緩走下公堂。
“本官從未質疑過陳學,我蘇家對陳學所提出的血脈論也非常認同。
但徐大人,誰說血親注是陳學著作了?
你難道不知道血親注中一半文章并非出自陳夫子,而是編著者強行將其冠上陳夫子之名的?血親注也從未被列入陳學典籍之中。
血脈傳承,乃種族紐帶,但滴血認親卻實屬荒謬。
只是,此法易被人接受,且流傳甚廣,數百年來被人深信不疑而已。
但只要叫來幾十人做個試驗就能發現,那結果怕是父不父,子不子,亂成一團了。”
“那以蘇大人之見,該如何判定呢?”
徐兆臉色微變,心底暗道,到底是家學淵源啊。但斷案判案靠的是明察秋毫明斷是非,可不是多讀了點書就能做好的。
“她們二人都說孩子是自己的,又沒有人可以為她們作證本官一時也難以定奪。這樣吧,那就孩子一人一半。”
“孩子一人一半?如何一人一半?”徐兆懵了。
后院中,剛剛聽了蘇晴一番話,頗為滿意的捋著胡須的考官動作一頓,臉上也露出了錯愕。
徐兆回過神來,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嗤笑。
還真以為以為蘇晴是深藏不露,現在只想給自己掌兩嘴。
這三個月的觀察到底沒錯,這是個讀書讀傻的呆子。沒有十年腦殘應該說不出把孩子一人一半的話吧?
“就是把孩子平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話音落地,蘇晴突然動了。閃電般的抽出身邊衙役腰間的腰刀,對著地上的嬰兒砍去。
誰也沒有想到蘇晴會做出這等動作,幾乎所有人也只是下意識的發出一聲驚呼。
也在這一瞬間,一道藍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蘇晴的身邊,一把握住蘇晴即將斬下去的手臂。
李捕頭臉色陰沉如水,瞪著難以理解壓抑著難以言語怒火的眼神。
“大人,你這是做什么?大庭廣眾之下,您欲何為?”
而在此刻的刀鋒下,黝黑女子已經下意識的撲到孩子身上,將孩子緊緊藏在身下,將她單薄的后背正對著蘇晴舉起的刀鋒。
另一個叫趙小鴨的壯碩女子,卻捂著腦袋抱頭躲到了一邊。
看到眼前此景,蘇晴臉上露出了微笑。
“母愛無華,卻厚重如山。想來,唯有親生父母才會在孩子危險來臨之際不顧自身安危舍身相救。
也唯有親身母親在孩子即將喪命屠刀之下,愿用一命換孩子無恙。”
蘇晴的聲音并不洪亮,但卻如驚雷一般震得所有的人都呆立當場。
眾人看著緊緊閉著眼睛,將孩子護在胸口的襤褸母親,再看著抱著腦袋躲在一邊嚇得瑟瑟發抖的壯碩女子。
誰才是孩子的生母,已無須爭論。
李捕頭松開了蘇晴的手,對著蘇晴躬身一禮。
“原來大人是為了試探誰才是孩子生母,小人愚鈍,錯怪了大人,請大人恕罪。”
蘇晴淡淡一笑,回頭看著徐兆,“徐大人,誰是孩子生母,應該一目了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