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靜海府青樂縣縣令蘇晴,自上任以來盡職盡責,治理有方,安民有道,打擊罪徒,懲戒宵小。
經京查考核評審,蘇晴就任之間為官政績優秀,經府衙提名,江州批準,任命蘇晴為江州靈溪府通判,七日內完成交接,月內前往靈溪府就職。”
蘇晴望著手中的白話告身,心情有些復雜。
去年三月穿越到這個世界,上來就是青樂縣縣令。不知不覺,已然過去了一年時光。
這一年發生的事頗多,再回首仿佛過去了滄海桑田。
破了蛛網一案之后,別說青樂縣,就是整個靜海府都一片風平浪靜。
這次的連升三級落在一個才上任了一年的年輕縣令身上,多少能看出有些偏愛了。哪怕,蘇晴的背景是文脈蘇家,哪怕,蘇晴著一年的履歷是何等的輝煌。
青樂縣不是普通的縣,青樂縣歷史上干的時間這么短的縣令也清一色的都是貪官污吏。
什么府衙建議,江州太守府批準,都是扯淡。沒有上頭的發話,蘇晴還得再干五年。
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蘇晴書房的門口。
“大人。”
“進來。”
書房被打開,身形消瘦的徐兆進入來到蘇晴的案前。
“下官參見大人!”
“知道本官今日找你何事么?”蘇晴故意賣關子的說道。
“是大人的調令下來了?下官恭喜賀喜大人。”
“本官也要恭喜你。”
聽蘇晴這么一說,徐兆的臉上露出狂喜,連忙跪倒在地。
“下官叩謝大人,叩謝大人。”
“此時此刻,本官不由的想起剛剛來的時候,你背著本官干的那些事。”
此話一出,徐兆的臉色刷的一下變了,冷汗瞬間濕了后背。
“讓本官猜猜,當年李大人離任前是不是也如我現在這般給你畫餅的?說已經向上面舉薦你了,讓你接任青樂縣縣令?可最后卻讓本官摘了桃子,你心中萬般不甘啊。”
聽到這里,徐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放心吧,我不放你鴿子!但如果沒有我的力薦,你應該依舊坐不上這個位置,知道為什么么?”
“下官……知道!因為青樂縣是富裕縣,青樂縣令乃是肥差。在青樂縣做縣令,都不需要從百姓口中扣食,單單一個青龍港足以日進斗金。”
“你知道本官為何會力薦你?”
“是大人栽培下官,下官心里明白。大人的恩情,下官永世不忘。”
“本官之所以力薦你,一來是雖然最開始我們有些不愉快,但后來一年你安分守己,任勞任怨……”
說到這里,蘇晴的臉上不禁有些掛不住。
徐兆何止是任勞任怨,蘇晴差不多是把他當牛使了。
這一年,除了查案的時候蘇晴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縣衙的公務,幾乎是徐兆一人完成的。
他同時干了縣令和縣丞的活,還完成了蘇晴的改革藍圖。
完成了人口普查,土地丈量,水利網絡的挖掘工作。在蘇晴的藍圖中,還有工業區的建設,生態農田建設等等一系列的藍圖。
這些在這個時代人眼中可謂天馬行空的設計,唯有徐兆這個參與其中的人才能理解。
“真正讓本官堅決讓你出任青樂縣令的原因是本官設計的藍圖,我是沒有時間繼續執行下去了,所以需要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人。
我可是把青樂縣一百七十萬黎民交托在你的手上了,你要切記身上的責任之重。”
聽到此話,徐兆感動的眼眶紅了。回想起這一年如陀螺一般日子,竟然哽咽了起來。
蘇晴姑且認為,他是被自己感動的吧。
其實青樂縣的工作沒有什么好交接的,因為在之前也一直都是徐兆在干。
反正基本盤已經給他打好了,他愿意遵照就遵照,不愿意遵照那是他的事,出了問題自然有劉知書收拾他。
告身上寫著月底之前到梁溪府任職,距離月底還有七八天時間,正好有時間去一趟淮州。
蘇晴的父親蘇元安,為淮州太守,在幾天前突然來信,要蘇晴近期過去一趟。
剛剛接到信的時候還一緊張,以為老頭子身體出了什么狀況。不應該啊,蘇家有文氣護體,他又有官氣護體,再加上一身修為至少在先天境,應該沒病沒災才是。
直到升遷任命下來蘇晴才明白,老頭子這是要當面提點自己幾句。
三月三,桃花開。
蘇晴坐上馬車,帶上展昭薛崇樓,低調的駛出青樂縣衙。
空氣微濕,下著綿綿細雨。
馬車微微搖曳,碾過堅硬的青石街道。
車廂內,兩個丫頭不停的嗅著鼻子,哭的稀里嘩啦的,弄的蘇晴也覺得鼻子有些酸澀。
這才一年光景,感情有那么深厚么?還記得一年前離開蘇家老宅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兩個這么能哭。
挑開車簾,望向外面的街道。
興許是下著雨,今日的街道分外冷清。要換做往日艷陽天,街上車水馬龍能讓車馬不得通行。
馬車緩緩的駛出街道,出朱雀街往青龍港而去。
突然,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隨著薛崇樓的一聲輕呼聲,馬車停了下來。
“大人!”
蘇晴聽聞來到車前,打開前面的車門抬眼望去。
官道的遠處,夾道的兩旁竟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百姓。
蘇晴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往日熱鬧的青樂街頭變得這么冷清。原來都到了這里。
看到蘇晴從馬車里探出頭來,最前面的百姓紛紛跪下。
“我等恭送大人。”
“祝蘇大人此去步步高升,飛黃騰達——”
“蘇大人,我們會永遠記得你……”
呼聲非常凌亂,但字字卻是百姓們的真情吐露。
蘇晴眼眶紅了,走出車廂站在了馬車前面。
“崇樓,我們走!”
“是!駕——”
馬車再一次緩緩地出發,車輪碾過堅硬的官道,從百姓們的夾道中經過。
馬車經過的夾道兩邊,是一個個跪倒在地,雙目中流露出不舍目光的百姓。
他們出言沒有挽留,而是安安靜靜的目送著蘇晴。
任由雨水打濕他們的衣裳,臉上的水匯成了河,沿著臉頰滑落。
蘇晴原本以為出來相送的百姓也就一兩千人頂天了,卻沒想到這么多。從朱雀門一直到青龍港,夾道兩旁盡被站滿。
上了船之后,蘇晴回頭望著聚集在岸上久久不愿離去的百姓,突然咧嘴一笑,對著人群用力的揮動手臂。
“蘇大人——”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女聲。
蘇晴抬眼望去,卻是一團花團錦簇。
這是蘇晴的粉絲團。蘇晴位列一品風流之后,在靜海府人氣爆棚,也如當年的無塵一樣收獲了大量女粉。
只不過蘇晴的身份不同,她們不敢如追捧無塵一樣那么狂蜂浪蝶。
想到這里,蘇晴有些欲哭無淚。
何必呢?你們何苦壓抑自己的天性呢?千萬別顧忌我的身份呢?你們完全可以忽視我的官身,如狂風海嘯一般撲過來的啊。
“哎——”蘇晴高聲回應。
“您什么時候再回來看看我們?”
“來年春暖花開時!”
“好!我們等大人——”
船越行越遠,漸漸的看不到岸上的人。蘇晴神情黯然,默默轉身。
低頭回到船艙中,卻見西門吹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船艙內。
“你怎么上來了?”
這話說的,西門吹雪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我不上來難道我游過去?
“啥時候上來的?”
“就在剛才。”
這個時代的船,遠沒有后世時候的平穩。就算蘇晴包的船已經很大了,但行駛在江海之中依舊搖曳的很夸張。
一開始感覺還好,可過了一兩個小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眼前看到的東西就沒有不晃的。
好在幾人都是修為精深的,運轉功力倒也能壓制不適感。這可就苦了兩個丫頭了,從中午開始就吐得稀里嘩啦的。
船行三日,來到了淮州。
廬陵府,便是淮州首府。
陽春三月,午時正好。
蘇晴一襲白衣勝雪,從船上緩緩上岸。
剎那間,便感覺至少有十數道目光落在了蘇晴身上。
“廬陵府何時有過如此俊秀的少年?”碼頭口一個老婦人看著蘇晴嘆道。
“你去打聽打聽這是誰家的公子,可有婚配?”
“大少爺——”
蘇晴才剛剛踏上案,便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驚呼聲傳來。抬眼看去,一個身著藍色衣裳,頭戴一方帽的中年人一臉興奮的跑了過來。
“大少爺來了,一年沒見大少爺,可想死我了。”
“瓏叔好久沒見,身體可硬朗?”
“好,好著呢。”說著回頭對著下人怒喝道,“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幫大少爺搬行李!。大少爺這邊請。”
瓏叔是父親的書童出身,年輕時也是文采風流。當年蘇元安也曾勸他,可他卻鐵了心跟著蘇元安鞍前馬后打死不去科考。
幼年的小廝,少年的書童,而現在是蘇元安的馬夫加管家,替蘇元安處理這一應大小瑣事。
蘇晴自幼在蘇家老宅長大,坦白說和蘇元安見面的次數不多。
蘇家有規定,所有嫡系子弟出生之后必須在老宅養育,十六歲之前不得離開。非嫡系子弟可以在老宅生活,也可以跟在父母身邊。
蘇晴所在的一脈為蘇家三房,按照家族的規矩,蘇晴現在是嫡系一脈,但他的孩子卻不再是了。
三房長房是大伯蘇元隆,未來長房是堂兄蘇晨。等到蘇晨執掌三房之后,蘇晴一脈自動降為旁系,除非長房發生意外。
這是蘇家幾百年來的規矩。要想繼續成為嫡系只有一個辦法,開辟新的宗家。
可開辟新的宗家豈是簡單,必須在不依靠家族的前提下立下不世功勛,凝聚出足以開宗的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