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魔出產的凝神香燃燒的煙霧裊裊而上,透過這一縷青煙,皮煙羅雙眼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光屏,十根手指在薄薄的,觸感冰涼的復合晶石鍵盤上敲擊著,伴隨著他的敲擊和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劃動,光屏上閃爍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公民保障卡,魔網流量繳費單,審判庭傳喚票據,孩子學園的繳費單等等,最終定格在一個配偶關系解除證上。
將這份配偶關系解除證明固定在右邊的屏幕上以后,皮煙羅看了看證件上的姓名和兩張臉,又看了看坐在他的辦公桌前這位面色悲傷,腿上坐著倆孩子的女士之后,摸了摸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工牌---這工牌除了能開門開電腦開廁所門以外,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只要在一個地方拍下去,就會啟動應急警報,在門口站崗值班的那倆半歐克蠻人血統的保安大哥就會過來。
眼前這客人,不好應付,皮煙羅摸了一下警報器,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的開了口:
“咳,昆蒂斯女士,關于您申請單親補助,住房補貼和冬季采暖費補助這件事,我已經看過您的材料了,很遺憾,我不能批準您的福利救助申請,非常抱歉。”
坐在皮煙羅對面的雌性生物臉色驟然一變,嘴巴一咧,嚎了起來:
“啊?!為什么啊?!我這婚都離了,一個人帶著倆孩子,憑什么不批啊?!你們這是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一個女人,被老公家暴,吃了多少苦,才離的婚,現在一個人帶著倆孩子,什么工作都沒人要啊!!!你們還不批?!這是要我們娘三怎么活啊!你們不是公民保障部門么,憑什么啊?!”
這一陣鬼哭狼嚎,把坐在隔壁工位上,剛送走一個客人,正在整理文件的吸血鬼少女歐陽凰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她用漂亮的酒紅色眼睛看了看皮煙羅,臉上滿滿的全是憋的不行的笑意。
他這位血族的同事笑起來無疑是可愛的,就如同皮煙羅記憶中他養的那只會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小倉鼠一樣可愛,然而現在從這可愛的笑容中,皮煙羅只能看到一陣抑制不住的幸災樂禍。
用眼角的余光將同事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行為記在心中,皮煙羅發誓下個月科室聚餐的時候一定要給這位的外賣血酒中加點料以后,又快速的將注意力轉移回眼前的客人上來。
這客人很棘手,不僅僅是因為這位的業務比較復雜,也跟這位的種族有關----人類國度所有大類的少數種族中,亞蟲人一脈的螳螂人,也是出了名的難搞,原因無他---近身格斗能力太高啊,皮煙羅看著眼前這位客人手臂上突起的生物組織,又看了看對方耳朵后面不停顫動的觸須,嘆了口氣,打算解釋:
“昆蒂斯女士,我拒絕您單親福利的申請的主要原因是…….”
他話還沒說完,對面這位螳螂人女士又吵吵了起來:
“你是不是種族歧視,我告訴你,我投訴你種族歧視!”
“不,太太,我知道你們螳螂人一族自從第三共和國成立以后因為生活水平提高,就不再殺夫證道了,我絕對不種族歧視,”皮煙羅擺了擺手,表示什么帽子屎盆子的一律不接以后,然后將另一面屏幕轉了個方向沖著這位螳螂夫人,“我拒絕您的單親福利的主要原因是,您能不能告訴我,今天早上送您在八站地以外的奶茶店旁邊下車,還跟您吻別的那位先生,是誰?”
屏幕上赫然是一張用個人魔網終端拍攝的照片,在這還算比較清晰的照片中,昆蒂斯女士在一輛違法占用公交車停車位臨時停車位的敞篷豪車中,和另一位螳螂人男士忘情接吻并且用觸須拼命交換信息素的模樣,栩栩如生。
苦情單身媽媽昆蒂斯女士當時,臉色頓時又變了,她哆嗦著指著屏幕問到:
“你這照片哪來的?”
“很不巧,昆蒂斯女士,我當時正好在公車站等車,”皮煙羅無奈的笑了笑,“我有頭一天就看一遍第二天要接待的客人的卷宗的習慣,昨天我就看過您的卷宗,記得您的樣子,然后今天早上非常不巧我就看見了……”
“你這是侵犯他人隱私,我要去告你!”昆蒂斯本來保持著人形的手臂上頓時有彈出一把螳螂刀的趨勢。
“絕對沒有!您誤會了,我其實拍攝的是馬路對面的血與酒連鎖餐飲店開業大酬賓的廣告牌,那上面有魔紋碼,掃了以后去能打折的,恰好拍到您而已………”皮煙羅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按下了工牌內置的警報器。
“你這個…………”
理屈詞窮的時候說話就跟肚子里沒翔非要蹲坑差不多,所以螳螂人一時也說不出什么來,皮煙羅趁著這功夫不動聲色的看了旁邊的吸血鬼同事一眼,發現對方果然被血與酒連鎖餐飲店開業大酬賓掃魔紋碼打折的消息吸引了,正沖他使眼神,于是皮煙羅趕緊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掃碼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這時候,門口的兩位有北方歐克蠻人血統的半蠻人保安已經悄悄的走了過來,站在不遠處,沖皮煙羅點了點頭,得到保安示意的皮煙羅終于再度開口了:
“昆蒂斯女士,咱們公平的說,公民保障系統不會拒絕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共和國公民,但是您捫心自問,您需要么,我不評判您婚姻的選擇,但是單親補助的申請條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申請人絕對不能處在婚姻或者實質性的同居/共同生活狀態/處在實際性獲益的交往狀態中,而我作為一名公務員,在我親自看到您是這么一種情況的時候,我是不能坐視不管批準您的申請的,請您理解。”
螳螂夫人昆蒂斯這時候已經看到了站好的保安,看了看半蠻人保安那拳頭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的體型,果斷慫了---她惡狠狠的瞪了皮煙羅一眼,拎著包帶著孩子,扭頭就走,申請也不辦了。
眼看著送走了一位難纏的客人,皮煙羅的身形一下子從筆直的公務員坐姿癱軟成了半流體狀態,就在他長出一口氣的時候,他耳邊傳來了一聲好聽的催促:
“皮煙羅同志,活動不發碼,脖子萬人咬,你知道么?”
聽到這聲音,他趕緊拿出終端,把之前拍攝的用來做證據的照片調出來,沖著女吸血鬼舉了起來,歐陽凰美滋滋的掃了個魔紋碼,便調侃起皮煙羅來:
“哎呀,你這也是,臨下班了,來這么一主兒,嘖嘖……”
“是是是,你剛開始上班,你精神好,你厲害。”皮煙羅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后回了一句,對方是吸血鬼,精力充沛著呢,他一個普通人類,快下班的時候累成狗的樣子和人家剛要上班時候的精神可是沒法比。
眼看著皮煙羅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歐陽凰站起來,走到皮煙羅身邊,笑嘻嘻的伸手戳了戳他:
“血與酒,去不?”
“歐陽凰小姐,你不怕我還怕咧,你爹知道了給我穿小鞋,扣我工資怎么辦?”
“說誰呢,我爸可是模范公務員好吧,能假公濟私收拾你么。”
“我相信他的職業操守,但是我更相信他是女兒奴……..”
嗯,這位女吸血鬼他爹,是他的頂頭上司。
“不過,皮仔啊,”在自己的終端上擺弄了幾下,吸血鬼少女溜圓的紅色眼睛轉了轉,“你剛才沒和我說實話吧…..”
“啊?什么沒說實話?”皮煙羅一邊準備下一個客人的卷宗一邊隨口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想約我出去?”歐陽凰臉色微紅的問。
“您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了……..”皮煙羅一臉詫異的看著對方
“血與酒這幾年雖然大力發展人類客戶群體,但是怎么說,那也是我親戚的店鋪,我還是知道底細的---他們的主要客人還是吸血鬼啦,你故意去拍血酒的活動魔紋碼的原因…….”
“………哼,我才沒有想約你呢!”皮煙羅故意將視線挪開回答。
“還挺傲嬌的。”歐陽凰捂著嘴笑起來,也不再糾纏這件事了。
眼看著吸血鬼少女的注意力轉移開來,皮煙羅不動聲色的在心里長出了口氣---他當然不是故意去拍那個魔紋碼的,血與酒他沒興趣,他對這位人很好的同事也沒興趣,要說為什么會拍下那張照片……..
大概是因為上一輩子的職業后遺癥吧---對細節入微的觀察和從環境噪音中過濾和自己的觀察對象有關的信息,遇到自己,也算是那個螳螂夫人倒霉......
正略微有些曾經在回憶中的時候,下一位客人已經走過來了,站在不遠處剛剛幫了皮煙羅的半蠻人保安沖皮煙羅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劃了個抽煙的姿勢,皮煙羅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下班以后抽,保安便回去了。
看著保安離去的背影,皮煙羅一陣心安---這位保安姓黃名帥,作為半蠻人,絕對是社區服務中心以及旁邊一片的肉搏戰斗力頂點之一----前提是不算他那個吸血鬼上司,這里的吸血鬼是名詞,不是形容詞。
有這么一壯漢守著,皮煙羅可以不懼各種本地黑惡勢力,安心工作。
下一個客人,一位老矮人已經坐到了皮煙羅面前,于是皮煙羅讓自己精神起來,露出一個標準的公務員微笑:
“李斯特先生啊,你的交通補助卡在這呢,錢我給你裝好了,300通用幣,這次可得好好干,別跟雇主同事再有矛盾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老矮人脖子一梗,胡子一抖,就要犯渾。
“得得得,人若犯我,您叫執法者行不行啊?!”皮煙羅指著身后墻上掛著的牌子也嚷嚷了起來。
在他身后,一塊大牌子上寫著我們不容忍任何對服務人員的無理取鬧行為,如有需要,我們將直接呼喚執法者。
在這牌子下面,有37名員工,200多名在辦或者待辦客戶的社區服務中心中,此起彼伏的,都是皮煙羅這樣柔和的聲音,應和的聲音或是感激,或是麻木,又或者是怒氣沖沖的眾生相,在這幻都的社區服務中心中,被展示的淋漓盡致。
時間流逝,又過了差不多半小時,皮煙羅才口干舌燥的放眼前這個客人離開,這位矮人李斯特先生,已經是半年內的第三份工作了,這次因為個人生活困難,新工作離的又遠,來申請交通補助,皮煙羅本來都不打算批的,還是專門負責介紹工作的同事求了半天,才批了300,自然免不掉一番苦口婆心的叮囑,叮囑矮人李斯特不要再跟同事老板一鬧矛盾就擼袖子上了……
時鐘指向下午5點,輪班從早上8點開始的皮煙羅,可以下班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那些早上9點10點多開始上班,還要堅持倆小時的同事們告別,將第二天需要處理的一些案子又看了看之后,跑到門外和保安大哥一起抽了根煙,便坐公車回去了。
以法陣和燃料混合推動的公車平穩的前進著,耳邊盡是家長里短八卦碎嘴皮子,生活感覺異常和平;感受著生活的平穩,皮煙羅滿意的嘆了口氣,迎著夕陽,他瞇起眼睛看著前方---目的地,是穿越到這世界之后的第三個住所,參加工作以后租的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