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沉毅也在陸夫子左近,見自家老師接了圣旨之后,他默默上前,開口道:“老師,您…”
陸夫子看了看沉毅,啞然一笑。
“為師當年進宮面圣的時候,子恒你恐怕還沒有降世,用不著替我擔心。”
他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微笑道:“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也折騰了好幾天,早些回去休息罷,說不定什么時候,吏部那邊就有對你的安排了。”
沉毅默默點頭,低聲道:“我自然不會擔心先生的安全,只是學生這一年給宮里寫了不少東西,估計陛下會問及恩師關于邸報的事情,恩師到時候便說,邸報是學生自己弄出來的…”
沉毅低眉道:“因為邸報,學生已經得罪不少人了,學生不想恩師因此招惹是非。”
沉毅說這句話,的確不是擔心陸夫子在皇帝面前搶功,而是擔心因為這件事,把陸夫子拘在了建康,沉毅很了解自己的這個老師,對于陸夫子來說,他心中的理想地是甘泉書院,而不是爾虞我詐的官場。
陸夫子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微笑道:“子恒放心,只要陛下問起,為師有什么便會說什么。”
說完這句話,陸安世回頭看了一眼趙昌平,笑道:“昌平兄,咱們去你的書房,我跟你聊一聊這孩子的事情。”
他手指著沉毅。
趙昌平一怔,然后微笑點頭:“好,正要與濟中聊聊子恒的事。”
說罷,兩個小老頭手拉手,往趙侍郎的書房里去了。
見兩位長輩離開,沉毅也跟趙大趙二兩兄弟告辭離開,可惜的是,陸師妹這會兒已經去趙家后宅了,沉毅告辭的時候,倒是沒有見到。
趙侍郎家距離沉毅家里不算太遠,都在建康北城,離開了趙侍郎府上之后,沉毅沒過多久就回到了家里,這會兒兩個小丫鬟已經到家許久,見到沉毅回來之后十分高興,連忙張羅著給沉毅燒水洗澡。
沉毅在洗澡之前,還特意去沉陵的房間里看了一眼,沉陵依舊沒有在家。
沉陵這個人,自從到了建康之后,彷佛就是解開了束縛一般,經常出去胡鬧,不過他也不一定都是在秦淮河胡鬧,有時候在許復等人的店里幫忙,晚上就干脆睡在那里,不會再趕回來居住。
再加上沉毅回來之前,也沒有跟沉陵打招呼,因此沉三不在家,倒也不足為奇。
沉毅洗漱了一番之后,因為舟車勞頓,很快便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過沉毅的好夢并不長久,他才睡著不到一個時辰,房門就被一個年輕人敲響,年輕人低著頭,開口道:“公子。”
沉毅被許復的聲音驚醒,揉了揉眼睛之后,便起身披上衣裳,從床上爬了起來。
打開房門之后,沉毅就看到房門口的許復,神色有些憔悴。
他見到沉毅之后,神色振奮了一些,低著頭苦笑道:“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
沉毅把他引進了屋子里,笑著說道:“出什么事了,讓許大官人大半夜這么驚慌?”
許復坐在了沉毅的房間里,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苦笑道:“公子,您上次離開之后,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帶著那兩張兌票去了春意樓,到春意樓之后沒多久,春意樓的掌柜就收下了其中一張兌票,然后…”
他低聲道:“然后,就把那個顧姑娘交給了我。”
提起顧橫波,許復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開口道:“后來,按照公子的吩咐,我給那位顧姑娘在建康找了一座小院子,本來只靜等公子回來而已,沒有什么大事,但是近一段時間,我在秦淮河附近做生意的時候,常常有人到鋪子里尋我,說是要跟我合伙做生意…”
他心有余季的看了沉毅一眼,繼續說道:“有不少人的條件極其優握,不要說公子,就是我看到了,也覺得能是坐著白賺錢的行當…”
沉毅靜靜的看了一眼許復:“你應下來了?”
“沒有。”
許復連忙搖頭:“公子交代過,讓我踏踏實實做自己的事情,公子回來之前,我不曾答應過任何一個人跟他們一起合伙做買賣。”
“不過…”
許復再一次咽了口口水,開口道:“不過公子,那個顧姑娘在我給她租住的宅子住著,起先還算老實,但是最近幾天老是嚷嚷著要見我,公子也知道,我們幾個人年紀小,怕被這女子騙了,因此就沒有怎么跟她說過話。”
說著,許復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薄薄的兌票,低頭道:“公子,您交給我的兩張兌票,我那天只花了一張,這剩下的一張…”
看著這張兌票,沉毅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要知道,這可是一萬兩現銀!
沉毅從江都折騰到建康,從來沒有停止過商業行為,但是事到如今他的所有身家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張薄紙一半紙錢!
但是很可惜,這筆錢不好貪,甚至連回扣也不好拿。
這是宮里給顧橫波的“安置費”,是讓沉毅給顧橫波脫身之后,給她的安家錢。
這種錢,不太好拿,拿一點宮里都有可能知道,說不定就會被內衛記在小本本上。
“這錢你收著,全部花在顧姑娘身上。”
沉毅拍了拍許復的肩膀,輕聲道:“剛才你說,顧大家在住處要見你?”
許復搖頭道:“確切來說,應該是想要見公子,以及那位把她從春意樓里“采買”出來的大人物。
沉毅抬頭看了看天色。
外面的天色已經全暗了,沉老爺猶豫了一下之后,開口道:“這樣罷,我現在跟你去一趟,去見見那位顧大家。”
說完這句話之后,沉毅便回頭穿上了衣裳,帶著許復一起出了門。
這會兒還是初夏,晝夜溫差很大,沉毅跟許復兩個人,走在出宅邸之后,只覺得有些清冷。
沉毅離家十幾步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要避諱。
這會兒,顧橫波很有可能成為皇帝的禁臠,甚至兩個人有可能早已經搞在了一起,面對這種大老板的女人,沉毅大半夜去找她,的確不太合適。
可是如果白天去,就更不合適了。
沉毅讓許復去辦這件事,就是為了把自己從這件事里脫身。而不是讓自己跟顧大家扯上什么關系。
沉老爺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后咳嗽了了一聲,開口道:“小許,今兒個天色晚了,我看咱們就先各自回家睡覺。”
“等明天…”
沉毅呵呵笑道:“明日先我跟上面通個氣,打個招呼,避免發生一些誤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晚上我便能跟你一起去見顧大家了。”
許復沒有多想,只是老老實實的低頭道:“是,公子,明天晚上我再來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