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洪德七年的年底,馬上就是洪德八年了。
小皇帝洪德六年年初開始親政,到現在已經“轉正”整整兩年時間了。
這兩年時間里,頭一年還算是風平浪靜,但是今年的可以說從年初鬧騰到年尾,淮河水師帶著三萬禁軍,跟齊人糾纏了大半年的時間,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偏偏吃虧之后,小皇帝不但不能發作,還要給趙大將軍嘉獎,并且出言安撫他。
不僅不能對北齊發火,甚至還要迎娶北齊的郡主做貴妃。
這對任何一個有志向的君主來說,都是很難忍受的事情,因此皇帝陛下迫切需要改變這種局面。
而沈毅曾經跟皇帝說過這件事。
朝廷的格局想要改變,想要在跟齊人的斗爭之中取得優勝,第一件事就是要扳倒趙家,建立一支新的淮河水師,或者是一支新的軍隊。
而現在,小皇帝開始行動了。
這是他嘗試性的一次行動。
淮河水師在大陳國防當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此不可能直接把淮河水師直接毀掉,否則朝廷就只能用禁軍去對抗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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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要先弄出一支新的軍隊出來。
這支軍隊首先要名正言順,其次就是不能太起眼。
而剿倭,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首先,陳國的沿海,的確常年受到倭寇襲擾,導致一些地方的百姓,不得不搬到距離沿海十幾里乃至于幾十里的地方居住,甚至漁民都不敢再住在沿海,以此躲避倭寇。
即便如此,那些喪心病狂的倭寇,依舊會屠戮無辜百姓,并且還會劫掠商船,阻斷商路。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如果一支軍隊能夠在幾年之內平滅倭寇,那么這支軍隊將來就有成長起來的空間,有代替淮河水師的潛力。
甚至…它不需要成長到淮河水師的這個規模。
它只有能力需要成為淮河水師的“平替”,那么皇帝就可以找到清理趙閥的時間和空間了。
而這個主意,多半是建康那里有什么高人給皇帝出的,因此皇帝才會這么著急的開始布局,讓沈毅在下一期邸報,就開始輿論造勢。
這一天晚上,沈司正秉燭待旦。
他把這些文書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遣詞造句,開始琢磨草稿。
江都府雖然不臨海,但是距離海邊并不是很遠,他在江都府這些年,也時常聽說倭寇作亂,常常見到有海邊的人逃難到江都討生活。
因此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他對倭寇,都沒有半點好感。
先前他在陸夫子面前立志的時候,也曾經說過關于倭寇的事情,立志有朝一日要激濁揚清。
現在,清理倭寇的機會來了。
可能小皇帝清理倭寇的出發點有些不純潔,不純粹,但是沈毅清理倭寇的想法卻十分純粹。
他很單純的希望那些倭寇死光光。
以筆為刀只是第一步,
沈毅寫了整整一個晚上,但是都是廢稿,始終不怎么滿意,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將亮的時候,沈毅都沒有寫出自己滿意的稿子。
好在這東西不急,有幾天時間可以慢慢寫,沈毅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痛的腦袋,回到了臥房里休息。
這會兒,陸若溪已經醒了。
見沈毅推門走進來,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一臉憔悴的丈夫,輕聲道:“什么差事這么著急,熬了一晚上都不睡覺?”
“不是差事急。”
沈毅伸了個懶腰,褪下了外衣,躺進了被窩里,聲音里充滿了疲憊。
“是我自己有些著急。”
這一覺,沈毅一直睡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未時左右,他才從床上起身,洗漱了一番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里,先是看了看昨天晚上自己寫的那些稿子,然后依舊丟在了一邊。
正當沈毅準備繼續寫稿子的時候,青兒端了杯茶進來,放在了沈毅手邊,輕聲道:“公子,上午的時候,縣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請您過去一趟,不過那會兒您在睡覺,就沒有叫醒您。”
“縣衙那邊說,等您醒了之后,請您去一趟縣衙。”
沈毅這會兒已經磨好了磨,毛筆上都蘸了墨汁了,聞言把毛筆放在筆洗里,喝了口茶之后站了起來。
“幫我把桌子收拾了,我去一趟縣衙。”
青兒點頭答應。
沈毅走了兩步之后,又走回來把桌子上的那些文書收好,鎖進了自己的柜子里,然后才邁步出門。
沈家離縣衙不是很遠,即便是步行,沈毅也沒用多久,就來到了縣衙門口。
從他回江都以來,來找張簡喝酒的次數沒有十次也有六七次了,因此縣衙門口的衙差都認得他,見到他之后便稱呼了一聲沈老爺,然后把他迎了進去,直接帶到了縣衙的后衙。
后衙里,縣令張簡正躺在一張躺椅上,一旁的小妾正在給他捏著肩膀,縣尊老爺閉目養神,很是愜意。
沈毅上前,笑著說道:“師兄好生快活。”
張簡睜開眼睛,看了看沈毅,然后坐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別提了,這半個月,險些要把我忙死了,現在朝廷終于派了兩個人過來處理這些亂麻一樣的案子,我這才得了一兩天閑空。”
沈毅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微笑道:“事情應該已經塵埃落定了罷,師兄這一次功勞不小,又在江都得了名聲,明年回建康,朝廷怎么也得給你安排個刑部員外郎當當。”
這句話明顯是開玩笑了,張簡七品縣令,怎么也不可能升員外郎,不要說他祖父是宰相,就是他爹是宰相都不行。
就算非要這么升,也得找個中間的職位走走過場,不然說不過去。
“拉倒吧。”
縣尊老爺揮了揮手,示意小妾退下,這小妾起身,對著沈毅躬身行禮,叫了聲沈叔叔之后,扭著腰走了。
小妾離開之后,張簡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道:“明年運氣好,能混個禮部主事,如果禮部沒有缺位,便只能去工部或者是國子監,太常寺碰碰運氣了。”
閑聊了兩句明年的出路之后,張簡看向沈毅,笑著說道:“對了,昨天范東成,羅茂才,馬俊三人就已經全部到案,我還以為子恒你昨天就要來“看看”他們,不曾想今天都還沒有來。”
“看了也沒有什么用,無非是譏諷幾句而已,況且…”
沈毅低眉道:“小弟也是當事之人,如果私下里去見另外幾個人,有礙兄長的名聲。”
張簡一愣,然后搖頭笑道:“說的也是,反正明日就要重審了,明日再見不遲。”
說完這句話,他看著沈毅,笑著說道:“今天晚上,咱們哥倆請那兩位御史吃一頓?”
“要不然…”
沈毅微微低頭道:“明日罷,讓鄭府尊做東,我與兄長兩個人作陪,這樣多少能避避嫌,不至于讓兄長你難辦,也不至于讓兩位欽使為難。”
張簡啞然一笑,撫掌道:“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子恒你怎么還是這樣謹慎?”
兩個人說了幾句閑話之后,張簡才想起來正事:“對了子恒。”
張簡在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了一個小盒子,遞在了沈毅手里。
“這是祖父派人送到江都來的,說是給子恒你的新婚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