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低頭喝了口茶,瞥了一眼沉毅。
“你呀,跟誰都不說實話。”
沉老爺面露笑容,開口道:“在廣東的事情,我倒是愿意說,恐怕世子不愿意聽。”
聽到這句話,李穆愣了愣,隨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搖了搖頭,開口道:“那我還真不愿意聽了。”
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不過不管怎么樣,回來都已經回來了,這段時間我在福州發展了不少好吃的,今天我做東,請你好好吃上一頓,給你接風。”
沉毅也站了起來,先是微笑點頭,然后開口問道:“對了,世子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了?”
沉毅偷偷回福州的消息,事先沒有知會任何人,不管是福建的官府,還是福州衛,沉毅都沒有通知,他準備在杏園休息幾天,再去跟福州的人打交道。
李穆面帶微笑。
“你的行程,還想瞞得過誰?你這一路從廣東到福建走了一個多月,不少人都收到了消息,都盯著杏園呢。”
沉毅微微搖頭。
他現在,也算是公眾人物了。
主要是因為手上的權柄太大,想要不引人注目都很難。
沉老爺看了一眼李穆,無奈道:“原來世子早知道我要回來,剛才還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
“是知道你要回來。”
李穆笑著說道:“只是不知道你為什么回來,以及是不是真的要回來。”
“說起來,我心里倒是好奇得很,你在廣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有機會再說給世子聽罷。”
沉老爺釋然一笑,開口道:“咱們先去吃飯。”
就這樣,沉毅跟隨李穆一起出了門,兩個人在福州比較出名的一家酒樓吃了頓飯,等到這頓飯吃完,沉老爺帶著一身酒氣回到杏園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已經申時了。
此時的沉毅,已經喝了六七分醉。
他以前是不會喝這么多的,以前的沉毅跟別人喝酒,哪怕是跟張簡,也就最多喝個四五分醉,跟其他一些不太熟悉的人,更是能應付過去就應付過去。
不過這段時間,他心里的確有幾分不爽,正好借著這頓酒,消一消心頭的郁氣。
沉老爺在蔣勝的攙扶下,晃悠悠的進了自己的臥房。
臥房里點著燈,一個穿著一身鵝黃小衣的高挑女子,正在這間臥房里整理床鋪。
沉老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蔣勝并沒有跟進來,他用手扶著門框,在這間臥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吐出了一口酒氣之后,沉毅自嘲一笑:“看來我的行蹤,的確不是秘密,連嬋兒姑娘都知道我今天回福州了。”
葉嬋這會兒剛把床鋪鋪好,她走到沉毅身后,用手輕輕幫沉毅揉著太陽穴,然后微笑道:“旁人神通廣大一些的,可能能知道公子你的行蹤,妾身不一樣,妾身是買通了杏園的一個下人,才知道公子回來了。”
沉毅閉上眼睛,享受這位葉家大小姐的服侍,不再說話了。
葉嬋按了會太陽穴之后,又給沉毅捏了捏肩膀,輕聲道:“公子在廣東差事不順利么?”
沉老爺睜開眼睛,回頭看了一眼葉嬋,又吐出了一口酒氣。
“你太聰明了。”
葉嬋輕聲問道:“公子不想妾身聰明么?”
她搬了把凳子,坐在了沉毅面前,借著燭光,盯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欽差,輕聲道:“那妾身以后就笨一些。”
沉毅啞然失笑。
“我不在福州這兩個月,福州商會如何?”
“還算順利。”
葉嬋輕聲道:“除了公子當初收服的十五家人之外,已經有一些其他的福州商戶,想要加入福州的商會了。”
“這樣經營下去,只要足夠大,將來自然是不愁掙錢的。”
沉毅“嗯”了一聲。
“順利就好。”
葉嬋聞了聞沉毅身上濃重的酒氣,她微微嘆了口氣,走到沉毅旁邊,拉著沉毅的衣袖:“公子,你喝太多酒了。”
沉老爺微微搖頭:“不礙事。”
葉嬋扶著沉毅,輕聲道:“我扶公子上床歇息罷。”
沉毅自己站了起來,在葉嬋的攙扶下,坐在了床邊上,他看了一眼葉嬋,問道:“嬋兒姑娘今晚在這里住么?”
“嗯。”
葉嬋微微低頭,咬了咬嘴唇:“商會里的其他人,估計也知道公子回來了,今夜妾身留在這里會好一些。”
沉毅聞言若有所思,看了看這間臥房的地板。
葉嬋頓時臉色通紅。
因為地板上,沒有再打地鋪。
也就是說,兩個人只剩下一個鋪蓋了。
葉大姑娘低著頭,聲音細如蚊吶:“天氣涼了…”
“妾身怕冷…”
一轉眼,沉毅已經回福州三天時間了。
這三天里,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杏園里待著,只抽了一天時間去巡撫衙門見了程廷知。
本來是應該去福州衛看一看的,但是福州衛在瑯岐島,距離福州城太遠,沉老爺現在沒有了什么心氣,便沒有動身趕去瑯岐島,而是派人通知凌肅,讓他進城見自己一面。
不過瑯岐島距離福州城還有一定的距離,一來一回也需要時間,沉毅只能耐心在家里等待凌肅登門。
不過凌肅還沒有等到,沉毅卻等到了另外一位客人。
這客人皮膚白凈,穿著一身尋常羅衣,他到了杏園門口之后,很快就被蔣勝請了進去,然后在杏園的客廳里見到了沉毅。
見到沉毅之后,這人立刻彎下了腰,恭敬低頭道:“沉學士。”
沉毅拱手還禮,笑著說道:“孫公公怎么來了?打哪來的?”
這人正是紫衣太監孫謹。
孫謹微微低頭道:“回沉學士,我從泉州府來的。”
沉毅落座之后,示意孫謹也坐下來說話,等孫謹也坐下之后,沉老爺想了想,問道:“泉州府那邊情況如何,市舶司順利否?”
“都順利,泉州的市舶司已經基本上落成了,很快就可以運轉起來。”
孫謹看向沉毅,嘆了口氣:“正因為如此,所以咱家要動身去廣州府了。”
沉毅眨了眨眼睛。
“孫公公,沒記錯的話,泉州府想要去廣東的話,似乎應該南下,而不是往北到福州來。”
“咱家此來,是特意為了見沉學士一面的。”
孫謹喝了口水之后,抬頭看向沉毅,微微嘆了口氣:“咱家大半個月前,就收到了宮里高公公的吩咐,讓咱家弄完泉州市舶司的事情之后,即刻動身去廣州府,建立廣州市舶司。”
“泉州的事情耽擱了一些,緊趕慢趕,終于該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前幾天咱家正準備去廣州府,突然又收到了高公公的書信。”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沉毅,然后緩緩說道:“沉學士,高公公吩咐,讓咱家盡量帶著沉學士一起南下廣東。”
聽到孫謹這句話,沉毅就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宮里的那位大太監應該是在勸架…
他想要調和沉毅跟皇帝之間的小摩擦。
孫謹微微低頭道:“高公公說,沉學士只要回廣東去,今年回建康之后不管管見到誰,都是好說話的。”
“廣東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定型了,現在誰去,都沒有太大的用處。”
沉老爺微微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我去一趟,也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
“還是…”
沉毅面色平靜。
“還是不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