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宮里的八卦,沉毅其實并不是特別關注。
因為他主打的就是一個“事功”,也并不想做什么幸臣,對于他來說,只要皇帝還活著,那個龍椅上沒有換人,那么不管后宮的風云如何變換,或者說皇后的位置上坐著誰。
跟他都關系不大。
說句難聽些的話,哪怕顧橫波死在了宮里,也跟他沉毅沒有什么干系。
不過張簡這個人比較愛說八卦,沉毅也閑來無事,便笑著說道:“皇后娘娘無子,跟選秀女有什么干系?”
“這就是子恒你不懂了。”
張簡低聲道:“咱們陳國開國以來,歷代太后娘娘,雖然都是當時天子的嫡母,但卻不一定是生母。”
“像本朝太后娘娘,既是嫡母又是生母的情況,其實并不多見。”
這會兒,小二把酒菜端了上來,張簡立刻住口不說話了,等小二離開之后,張簡才繼續說道:“如今,皇后娘娘膝下無子,宮里也只有一個皇子,只要大選秀女,宮里多出幾個皇子,到時候在太后娘娘的支持下,過繼一個皇子到自己膝下。”
張易安笑著說道:“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宮里雖然講究一個母憑子貴,但是有些出身低微的秀女,哪怕替皇帝生下了皇子,也并沒有養育皇子的資格,可能說被人奪了去,就被人奪了去。
“宮里那位呂娘娘,好像很受寵。”
張簡飲了口酒,微笑道:“說不定將來,后宮會因此大鬧一場。”
沉毅吃了口菜,語氣有些無奈:“師兄便不擔心后宮大亂,影響朝政?”
“那不至于。”
張簡很篤定的說道:“咱們這位陛下,你也接觸過,絕不是為了女人誤事的性子,甚至…”
張易安又“嘿”了一聲,開口道:“甚至我懷疑,陛下寵愛那位惠妃娘娘,也不一定完全是因為寵愛!”
聽到這句話,沉毅心里一動。
這個思路,他倒是從來沒有想過。
沉老爺默默低頭喝了口酒,開口道:“是為了打壓后族?”
張簡微微一笑,卻沒有直接回答。
“孫家兩代皇后了。”
沉毅聞言,端起酒杯,感慨了一句。
“還是師兄眼光毒辣。”
“瞎猜而已。”
張簡端起酒杯,跟沉毅碰了碰,笑道:“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不過無論如何,咱們這位陛下,應當不會被后宮絆住手腳,貽誤政事。”
沉老爺默默點頭。
“但愿如此。”
當天下午,沉老爺正在家里抱孩子的時候,就被宮里的人找上了門。
確切的說,是皇帝請他進宮喝茶。
而且前來請他的,是兩個藍衣太監,在宮里的品級不低。
大老板約見面,沉毅自然沒有拒絕的余地,他簡單換了一身官服之后,就跟隨兩個太監進宮去了。
兩個太監一路把沉毅領到了甘露殿,剛到甘露殿門口,兩個太監突然躬身行禮。
因為一個紫衣太監,從甘露殿里走了出來。
沉老爺也上前,拱手道:“高公公。”
高明拱手還禮,然后對沉毅笑了笑:“沉郎中隨我來。”
沉毅只能點頭,跟在高明身后,沒多久,兩個人就到了甘露殿內殿,還沒有走進去,沉毅就聽到了一陣嬰孩的笑聲。
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然后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明。
高太監面色平靜道:“沉郎中,陛下就在里面等你。”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問道:“大皇子也在?”
高明面色平靜,沒有說話,更沒有點頭。
沉毅無奈,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進去之后,他飛快的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此時的皇帝陛下,正兩只手舉著一個嬰孩,那應該也就一歲左右,被自己的親爹舉起來,笑的合不攏嘴,嘎嘎直樂。
本來,這還算是一個比較正常的畫面,不過不正常的是,這對父子倆旁邊,還站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看著玩鬧的父子二人,笑容溫和。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沉毅心里一跳,然后咳嗽了一聲,開口道:“臣兵部沉毅,拜見陛下。”
他說完這句話,就要下跪行禮,皇帝陛下澹澹的揮了揮手,開口道:“沉卿不必跪了,這里有椅子,自己找地方坐罷。”
沉老爺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皇帝正在帶大皇子玩耍,也沒有把目光完全放在沉毅身上,說完了這句話之后,他開口道:“高明,給沉卿奉茶。”
高太監立刻端了茶水上來。
皇帝抱著懷里的孩子,一路走到了沉毅面前,沉毅連忙站了起來,垂手而立。
皇帝拿著兒子的手,對著沉毅招了招手。
小娃娃也不怕生,用好奇的大眼睛看了幾眼眼前的沉老爺,然后又趴回了皇帝懷里。
皇帝陛下明顯很享受這種偶爾帶娃的樂趣,微笑道:“今天一早,突然叫了一聲父皇,讓朕著實高興不已啊。”
聽到這句話,沉毅下意識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顧橫波,不…應該說是惠妃娘娘。
小孩子一般一歲左右才會說話,發育早的六七個月也可以勉強開口,而這位大皇子,滿打滿算到現在,也就差不多十個月大。
不排除他語言天賦優秀,六七個月就會說話,但是這個年齡,能喊爹娘這種單字出來就行已經很了不起了,突然開口喊了“父皇”,很難說沒有人教他。
說完這句話之后,皇帝伸手把孩子遞到了沉毅面前,笑著說道:“沉卿你與這孩子大有緣分,抱一抱他罷。”
說起來,沉毅與這個孩子的確緣分不淺。
因為當初,皇帝出門包顧橫波的時候,是沉毅在中間搭的橋…
沒有沉老爺的話,這孩子即便依舊有可能出生,恐怕也要晚上個好幾年了。
大老板開口了,沉毅也只能照辦,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接了過來,放在懷里哄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跟沉毅的確有緣分,沉毅才抱了他一小會兒,他便躺在沉毅懷里,沉沉睡去了。
皇帝莞爾一笑,對著一旁的顧橫波招了招手,開口道:“愛妃,皇兒睡了,你將他抱回去歇息罷。”
顧橫波深深地看了沉毅一眼,然后默默點頭,抱著孩子,在幾個太監的陪同下,離開了甘露殿。
看著惠妃離去的背影,皇帝陛下也隨便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然后長長的嘆了口氣:“瞧見了沒,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沉毅微微低頭,開口道:“陛下也有煩心事?”
“朕的煩心事多了。”
皇帝陛下吐出了一口悶氣,開口道:“早上選秀女的告示貼出去,中午母子倆就到甘露殿來了,說什么讓朕饒她們母子一命。”
說到這里,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一個一個,心思比朕的宰相們還多,還難捉摸!”
沉毅沒有接話,他默默起身,低頭道:“陛下,未知召微臣進宮,所為何事?”
皇帝認真的看了一眼沉毅,然后啞然一笑:“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臉皮厚,會裝湖涂。”
說完這句話,皇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那好,反正這孩子還小,這件事就以后再說,朕跟你說幾件正經事。”
說到這里,皇帝回到了自己的御桌后面,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后他抬頭看著沉毅,開口道:“今年上半年,禁軍千戶以及千戶以下的將官,需要完成一次整體調動調整。”
“這件事,朕需要沉卿全力配合。”
沉毅連忙低頭:“微臣遵命!”
皇帝伸手敲了敲桌子,又說道:“再有,淮河水師千戶,以及千戶以下的將官,朕也想要完成一部分調整。”
“這一點,朕也需要沉卿這個武選司郎中幫忙。”
聽到這句話,沉老爺直接愣住了。
他愕然抬頭,看向皇帝。
見他這個表情,皇帝微微皺眉。
“怎么?淮河水師,不是我大陳軍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