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某人現在是朝廷里三品以下的官員,以他的性格,或許會參與進這場奪嫡之爭當中去,畢竟這是收益率極高的事情,一旦成了,將來就是從龍之功,一世富貴。
但是現在的沈老爺,實在是沒有必要去摻和進這些事情當中去,甚至在他看來,這些事情都是小孩子們的鬧劇,他這個大人摻和進去。
且不說有沒有收益率可言,未免有些欺負小孩了。
別的不說,但凡沈毅現在公開站隊某一個皇子,那么皇位基本上就可以定下來了,這樣對于其他的皇子來說,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好了好了,不提朕那幾個兒子。”
洪德帝搖了搖頭,坐了下來,看向沈毅:“咱們君臣說一說北邊的事情。”
沈老爺欠身道:“臣正要與陛下稟報北邊的情況。”
他靜靜的開口說道:“北邊大同薛威所部,近兩年時間里,已經多次出關主動襲擾韃靼人,目前大同府有五千精銳騎兵可以用,韃靼人暫時掀不起什么風浪…”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關外的朱里真人…”
沈老爺看向皇帝,緩緩說道:“趙楷這個人雖然沒有什么本事,但是他那個兒子趙玄,卻有幾分能耐,如今不得不承認的事情是,十年時間過去,已經出關的朱里真人,的確有很大一部分不適應關外的環境,但是適應下來的那一部分朱里真人…”
“戰力正在逐漸恢復。”
皇帝陛下摸著下巴,琢磨了一番,微微嘆了口氣:“那個趙玄,朕也聽說了,前兩年甚至把他老子的親娘舅給拉下來馬,年紀輕輕的,的確有幾分能耐。”
聽到皇帝提起昭武帝,沈毅笑著說道:“陛下,趙楷他現在…”
“還活著。”
皇帝輕聲道:“不過也就是還活著了,太醫說他服藥傷了根本,再加上現在年歲也大了,去歲年節朕遠遠的看了他一眼,頭發都白了大半,四十多歲的年紀,倒像是個花甲老人了。”
皇帝陛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了看沈毅,開口道:“這么說,沈卿也覺得,此時遷都時機未到?”
“韃靼部現在多少知道了些好歹,臣相信只要陛下下旨敕封韃靼部官職以及汗位,他們一兩代人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動作,至于朱里真人…”
沈老爺瞇了瞇眼睛,輕聲道:“他們的人口太多了,早年又從關內帶走了不少財貨,這兩年少主正位,不加以遏制的話,很容易又會再一次強盛起來。”
“臣以為,可以派凌大將軍,領兵出征,去攻打朱里真人的所謂燕京。”
“不管打不打的下來,只要戰爭沒有止歇,他們便沒有喘息的機會,托他個一兩年,他們便自己就崩了。”
皇帝陛下拍手,微笑道:“這個提議好,朕過兩天就請幾位宰相一起,商議商議這件事,不過如果打起來了…”
他看著沈毅,微笑道:“沈卿的北直隸,可要供給打仗的錢糧。”
沈老爺笑著說道:“北直隸是陛下的北直隸,朝廷的北直隸,臣那藩庫里的銀錢,糧庫里的存糧,也都是朝廷的。”
“臣花完了,那也是陛下心疼,不是臣心疼。”
“那好,這件事咱們君臣就這么說定了,如果中書沒有意見,過兩個月就讓凌肅領兵出征。”
說著,他看向沈毅,笑著說道:“不過還是得沈卿你來掌總,不然朕不太放心。”
沈老爺點頭答應,然后開口道:“陛下,如今的燕都,已經基本恢復了舊日的繁榮,被朱里真人損壞的皇城,這幾年臣也奉命修繕好了,解決了朱里真人的隱患之后,臣以為遷都就已經毫無問題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問題,臣以為也不在本朝,而是在后世。”
“本朝有陛下在,北疆防線當可以固若金湯,不管是韃靼人還是朱里真人,都休想犯境。”
皇帝思考了一番,緩緩說道:“沈卿的態度,朕大概明白了。”
他看著沈老爺,笑著說道:“建康城里不少讀書人,都在傳說你沈太保不愿意朝廷遷都,想要繼續留在北邊做一方諸侯,朕怎么覺得沈卿你,很迫切的想要朝廷遷都啊?”
“臣在北邊待的厭煩了。”
沈老爺老老實實的回答道:“等朝廷遷都,臣便請命返回建康,領一個衛所,替陛下鎮守建康這座南京。”
皇帝陛下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可不成,朕心里盼望著遷都,就是指望遷都之后,沈卿能多替朕,多替朝廷做些事情。”
“朕也好輕松一些。”
沈毅默默低頭,嘆了口氣:“陛下,臣能力淺薄,替朝廷做不了太多事情了。”
洪德帝似笑非笑:“你這話說出去,朕這洪德朝里的那些官員們,個個都得去碰柱子,一頭撞死在德慶殿。”
君臣二人坐在一起,聊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才把該說的話說了個七七八八,沈老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默默站了起來,開口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先行告退,明天天亮了,臣再進宮向陛下奏事。”
“急什么?”
皇帝開口道:“朕正說的開心,今天沈卿不要走了,朕陪著你秉燭夜談。”
沈侯爺苦笑道:“請陛下念臣一路趕路辛苦,讓臣回去見一見家里人罷。”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拍手道:“是了,你今天剛回建康。”
“好了好了。”
他笑著說道:“今天就說到這里,明天沈卿你再進宮來,咱們再好好商議商議下一步的舉措。”
沈毅連忙低頭,拱手向皇帝告辭。
離開了甘露殿之后,沈毅坐著宮里的二人抬轎,一路出了宮里,抬轎子的幾個太監也不含糊,硬生生的把沈老爺抬到了沈侯府門口。
現在官拜禮部侍郎的沈恒沈侍郎,這會兒并沒有休息,聽說兄長已經到了門口之后就,沈侍郎連忙走到正門,迎上了剛下抬轎的沈毅。
沈侍郎快步上前,低頭躬身作揖行禮,眼含熱淚。
“大兄!”
沈老爺對著身后的幾個抬轎的小太監揮了揮手,然后扭頭把沈恒攙扶了起來,笑著說道:“三十好幾歲的人了,干什么哭哭啼啼的?”
沈恒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面露笑容,開口道:“數年沒有見到大兄了,心中著實想念的緊。”
沈老爺拉著他的衣袖,微笑道:“等朝廷遷都,咱們一大家子人,就可以徹底團聚了。”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笑著說道:“淵兒在你這里住了一年,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罷?”
“算不上給我添麻煩。”
沈侍郎跟在沈毅身后,笑著說道:“大兄的面子比天還大,他在建康胡鬧胡鬧,也沒有人敢得罪大兄。”
“還用不著小弟去出面。”
沈毅搖頭嘆氣:“那小子,不成器。”
“他對你跟弟妹,還尊重罷?”
“這是當然。”
沈恒開口笑道:“畢竟是嫂子帶大了,禮儀規矩都是懂的,在外面,他拿小弟當親父一般。”
“本該如此。”
說話間,沈恒一家,都已經圍了上來。
這十年時間里,沈恒添了三四房妾室,現在家里的兒女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了兩位數。
這會兒都進了正堂,一個個給沈老爺磕頭。
看著跪了一地的侄兒侄女,沈侯爺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啞然一笑。
“你呀你,還真是給咱們沈家…”
“開枝散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