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江辰敝帚自珍,而是他的經驗,確實無法言傳身教。
之前追艾倩,是因為說不出口,不然,多少會影響到他作為兄長的光輝形象。
而李姝蕊……
是沒辦法說。
不過即使他避而不談,也絲毫并不影響洪曉宇對他的敬仰和崇拜。
表哥什么條件?
可以說一貧如洗兩袖清風,可是談的女朋友,卻一個比一個漂亮。
什么是本事。
這就是了。
本來只是說住一晚,可是當了第二天,洪曉宇還是賴著不走。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之前,他就是視表哥為目標,所以才考上了漢城地質大,現在,他發現,表哥身上可能還有其他長處值得他學習。
“你還不回去?”
哥倆早上去逛了趟菜市場,順道買回來了一副春聯。
江辰此時就正在貼。
煙花爆竹已經被禁止,現在的老百姓只能通過這點方式,來增加為數不多的年味了。
“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家過年算了。”
在旁邊幫忙的洪曉宇邀請道。
踩著個板凳貼橫聯的江辰不置可否,“正嗎?”
“右邊再往上一點。”
“再上一點。”
“好了。”
提醒糾正的洪曉宇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也沒有再勉強。
長年累月形成的疙瘩想一夜之間解開,不太現實,既然表哥已經釋放出善意,就是好現象,不能操之過急。
舊歲又添幾個喜,新年更上一層樓,橫批:辭舊迎新。
相當的平鋪直敘,畢竟才十塊錢一副,哪能有什么文化素養,只是圖個喜慶罷了。
貼好春聯,江辰從椅子上跨下。
“哥,你和嫂子,在一起多久了啊?”
拿著膠帶的洪曉宇實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什么嫂子?”
“就是昨晚和你打視頻的那位啊,哥,我活了將近二十年,還從來沒有在現實中看過像嫂子這么漂亮的,美艷中又透著一絲清冷,溫柔中又夾著一絲高傲……”
江辰啼笑皆非。
“你學建筑,實在是屈才了,你應該去學文學,保管以后會誕生一位偉大的現代詩人。”
“哥,我是發自肺腑。”
“之前你評價方晴不也這么說?人可不能太善變。”
洪曉宇頓時無言以對,頗為尷尬。
看著他,江辰突然間倒是來了興趣,饒有意味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方晴姐和她比起來,誰漂亮?”
一邊是從小看自己長大的鄰家姐姐,一邊是表哥的女朋友,往那邊跳都注定是一個坑。
“梅蘭春菊,各有千秋。”
江辰啞然一笑。
“你小子,倒是學機靈了。”
洪曉宇訕訕一笑。
江辰也沒為難他,搬起凳子,“走,去殺幾局。”
這殺幾局可不是打什么王者榮耀。
而是下象棋。
世間十大雅事:尋香,聽雨,拾花,品茗,候月,對奕,賞雪,酢酒,探幽,撫琴。
小時候兄弟倆沒事就喜歡過過招,當然,江辰占據著年齡優勢,總是贏得毫無懸念。
江辰翻箱倒柜,終于在右邊的電視柜里翻出來了那副年代久遠的象棋。
“哥,現在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了。”
洪曉宇摩拳擦掌,興致盎然,搬了把椅子坐下,似乎想一雪童年的前恥。
可血脈壓制不是說說而已。
作為兄長的江辰沒有半點尊老愛幼的覺悟,一點都不放水,第一局就將洪曉宇殺得丟盔棄甲。
不服氣。
再戰。
依然如此。
“不玩了。”
洪曉宇很快意識到硬實力差距,雖然很享受小時候的那種感覺,但被虐總歸是不太好受,也不講什么面子,拿的起放的下,果斷投子認輸。
“我讓你一個炮。”
江辰似乎虐菜虐上癮。
洪曉宇搖頭。
“再加一個車。”
江辰提高砝碼,
“兩個車。”
洪曉宇討價還價。
“那還下個屁。”
江辰笑罵。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洪曉宇立即起身去開門。
“方晴姐。”
“這么早就把春聯貼上了。”
隔壁的青梅竹馬走了進來,雖然還沒下雪,但畢竟歲末,天氣嚴寒,她穿了件呢子大衣,黑色的長靴,雙手插在口袋里,長發披散在肩頭,慵懶而成熟。
這樣的女孩,和三建大院這樣的地方,簡直格格不入。
街訪們確實沒有說錯,這確實是一只金鳳凰,遲早要飛向更廣闊的天地的。
洪曉宇上下打量了一圈,內心也是感慨不已。
還真不是主觀傾斜,這位他從小就認識的鄰家姐姐,還真不遜色于昨晚在視頻里驚鴻一瞥的嫂子。
“你們哥倆在干嘛呢。”
“方晴姐,我和我哥在下棋呢。”
當然。
關于嫂子的事,洪曉宇自然不可能直接捅出去,
方晴姐和表哥的關系實在是有些復雜,他可不能在里面瞎攪和,
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他暗暗提醒自己。
“就你這水平,和你哥下棋,不純粹是給他找成就感嗎。”
方晴相當的直言不諱。
“可不是嗎,關鍵我哥他也不心慈手軟,方晴姐,要不你幫我報仇?”
洪曉宇想找幫手。
“行啊,不過得看你哥愿不愿意。”
方晴似笑非笑,瞥向江辰。
洪曉宇回頭。
江辰同學一點都不含糊,已經果斷收起棋盤。
“點到為止,今日休戰。”
欺軟怕硬,莫過于此。
方晴可是能靠聰明才智考上政法大學的狠人,就連博大精深的法律刑文都難不住她,下象棋,不是小菜一碟?
就和食物鏈一樣,江辰小時候就不是方晴的對手,所以總拿洪曉宇找成就感,小時候都下不過,更何況現在。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方晴忍俊不禁。
江辰充耳不聞。
審時度勢方乃真英雄。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方晴也沒繼續挖苦他,不見外的在沙發上坐下。
“對了,傅自力約我了,說晚上一起聚一聚,讓我把你給叫上,我還沒答應,說問問你的意見,你去嗎?”
江辰將象棋重新放進電視柜,若無其事道:“去啊,為什么不去,人家昨天剛替我們買了單,不去的話,說不過去。而且我們怎么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主動約你,不能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方晴沉默。
江辰關上電視柜,轉身,似乎意識到什么。
“你不想去?”
“也不是,只是我覺得,他現在不是小時候的他了,昨天他給我的感覺就像變了個樣子,有點……浮夸。”
江辰笑了笑。
其實他能夠理解方晴的感受,雖然從小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人,總會漸行漸遠,這是無可避免的事。
他們去外地上大學,而傅自力高中就沒讀了,人生軌跡的不同,注定了彼此不可能在像小時候那么親密無間。
他和方晴還偶爾在微信上聊一聊,可是與傅自力,已經很長時間沒聯系了。
彼此的關系,實際上已經從名存實亡的“發小”,變成了小時候的玩伴。
“他那么早就去社會上打拼,會改變,是難以避免的事,不說他了,我和你,誰又能說還和小時候一樣?就像你昨天說的,巧言令色,八面來風,這都是適應社會需要的技能,他沒人幫,又沒有文聘,不靠點本事,哪能有現在的成就?”
說著,江辰頓了頓,看向方晴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異樣起來。
“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方晴莫名其妙。
“我說你不會是因為人家小時候喜歡過你,所以你覺得不太好意思,所以想躲著人家吧?”
方晴頓時沒好氣的瞪眼。
“說什么呢你!”
洪曉宇震驚。
“哥,還有這事?!”
“你哥都是胡謅的。”
方晴迅速矢口否認。
“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江辰笑道:“你方晴姐這么漂亮,哪會沒人喜歡?告訴你,初中的時候,不說校花了,起碼你方晴姐絕對是我們學校人盡皆知的美女,那時候,你方晴姐可風光了,去上個廁所,一路上都被男生目送。”
“你神經病啊你!和曉宇說這些干什么!”
方晴恨不得把這家伙的嘴給封住。
“哥,你有點夸張了吧?”
“夸張?”
江辰笑了。
“你知道我那時候為什么能包攬運動會的田徑項目第一嗎?”
沒錯。
初中那會,江辰的學習成績并不算出挑,只不過隨著母親的離開,到了高中,才忽然醒悟,廢寢忘食發憤圖強。
初中那會,他可是出了名的運動天賦強,在學校的運動會上,幾乎碰不到對手,當時江家都計劃著,如果他學習不行,就走體育這條路子,只不過命運總會給開各式各樣的玩笑。
“為啥?”
洪曉宇下意識問道。
“都是被逼出來的。”
“逼出來的?”
江辰嘆息道:“還不是托了你方晴姐的福,明明知道自己多招蜂引蝶,偏要拉我下水,故意跑我班上給我送吃的喝的,你說這不是給我拉仇恨嗎?結果那些家伙也不動腦子,真覺得我和你方晴姐有什么,一個個都把我當眼中釘,當時每到放學,我都是提心吊膽,生怕門口會一幫人等著揍我,你說那種情況,要是跑的不快,能行嗎?”
洪曉宇都被逗笑了。
“哥,你真被揍過?”
“那倒是沒有,有幾次確實差點被堵住,不過好在我跑得快,后來你自力哥就出面了,他從小就會搞人際關系,認識的人多,再加上又比我們大一屆,在我們學校,也算是一位大哥,有他關照,我才勉強算是安全下來。”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方晴忍不住反駁,可是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來反駁。
江辰看向她。
“方晴,我一直想問問你,當時你明明知道你和誰在一起,誰就會倒霉,你為什么還非得拽著我?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就要拽著你!打死你最好!”
在不少人青春里留下痕跡的方晴咬牙,等于是變相承認了江辰的所有說辭。
“看到沒,最毒婦人心。”
洪曉宇忍著笑,反正從小到大類似的場面他都已經習慣了,這倆人與其說是青梅竹馬,不如說是歡喜冤家,只要碰到一起,很少有不斗嘴的。
“那為什么又說自力哥喜歡方晴姐?”
“你自力哥這個人呢,表面上看起來圓滑,大氣,好面子,其實膽子小的很,他估計很早就暗戀你方晴姐,只不過不敢表達,當時,他終于鼓足勇氣寫了一封情書,可又不好意思送,于是拜托我……”
“江辰,你有完沒完?!”
方晴尷尬而羞赧。
“哥,繼續說。”
好奇心爆棚的洪曉宇鼓勵道。
江辰似乎是憋了很久,繼續道:“那封情書我放在書包里,可是還沒等送出去,就被你舅媽給發現了。”
洪曉宇的舅媽,就是他的母親。
洪曉宇聽得是津津有味,這故事,簡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不管我怎么解釋,可是你舅媽總認為我在狡辯,認定那封情書就是我寫的,那時候畢竟還在讀初中嘛,別看他們大人嘴巴那么說,什么親家親家,結果發現了這事,我可是被好好教育了一頓,說我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哥,那情書呢?”
“當然是被沒收了。”
江辰嘆了口氣。
“可是你應該了解你哥我,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人,答應人家的事,怎么可能失信,于是我只能重新寫了一份,給了你方晴姐。”
“你又自己寫了一份?”
洪曉宇無比驚訝。
“嗯,哪知道你方姐更絕,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嗎?”
江辰看向方晴。
方晴撇過頭去,也不再制止他了,嘴角顫動,似乎忍得很辛苦。
“干什么了?”
洪曉宇下意識問。
“她居然直接把情書交給她爸媽了。”
洪曉宇瞠目結舌。
“結果兩家的父母都以為是我寫的情書,連夜坐在一起開會,討論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不用表哥繼續說,洪曉宇已經完全能夠想象那副社死的場面,情不自禁看向憋著笑的方晴,眼神不復以往。
他本來還挺羨慕表哥的,有這么一位青梅竹馬,可現在羨慕逐漸變成了同情。
表哥的童年。
簡直是步步驚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