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榮仿佛接管起迎來送往的職責,把人接來后,又負責送回酒店。
“蘭小姐是昨天來的嗎?”
宋朝歌開口。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畢竟蘭小姐不會向我匯報行蹤。”于光榮玩笑道。
宋朝歌當然明白這是推辭。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濠江雖然小,但正是因為小,所以才很難藏住秘密。
以于光榮如今在濠江的勢力,如果他有心的話,很少有事情能夠瞞住他的耳朵。
“對了,蘭小姐昨天,還帶了一位朋友。”
聞言,望著窗外的庚龍看了過來。
“是不是姓江?”宋朝歌接話。
于光榮面露詫異,“沒錯,原來宋先生也認識。”
“我們是老朋友了。”
宋朝歌輕笑。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看向郭安樂,“如果有事的話,你可以去忙。”
郭安樂沒領會過來,下意識道:“我有什么事?”
宋朝歌沒接茬。
于光榮看著這位郭氏小公子,眼神異樣,笑而不語。
“宋先生,郭少,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
從何氏莊園到星濠,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
與宋朝歌等人客氣道別后,于光榮重新上車離開。
“宋哥,去賭場玩玩?”
走進酒店,郭安樂邀請道:“我可一直都想看你大展身手了。”
“我有點累了,先休息一會,你先去玩吧。”
郭安樂也沒強求,“那我先去試試手氣。”
宋朝歌含笑點頭。
郭安樂走后,宋朝歌走向電梯,庚龍跟在身后。
“宋少,蘭小姐真的是為了何家的賭牌來的?”
“難道伱覺得何太會撒謊。”
“我沒有那個意思。”
不提了如指掌,可自己之前追隨了對方那么長時間,對于對方的做事風格,庚龍至少知之一二,“可是蘭小姐之前,好像從來沒有參與過……”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宋朝歌神情平淡的走了進去,“人都是會變的。”
庚龍默然,跟進電梯。
站在上升的電梯里,宋朝歌忽然無聲笑了笑。
他抬了抬眼鏡,“再者說,或許不一定是蘭姨改性了,于光榮不是說了,江辰和蘭姨一起來的。”
江辰。
聽到這個名字,庚龍不自覺捏了捏手指,成大事者,固然不拘小節,可并不代表任何事情都能一笑而過。
GT酒吧那事不由自主重新浮上心頭。
葉霆軒,他不會去恨,因為他清楚與葉氏的差距,于是江辰,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葉小王爺的替代品。
這就是人性。
人永遠不會去恨比自己強大太多的人。
“宋少的意思,是姓江的對賭牌感興趣?他有那個實力嗎?”
雖然語氣沒什么波瀾,但宋朝歌顯然還是聽出了庚龍心底的情緒。
“能被蘭姨看重的人,沒那么簡單。”說著,他輕輕嘆了口氣,“而且那個家伙,運氣真的很好,還真別說,我確實有點不想和他坐上同一張賭桌。”
拉斯維加斯那一場德州撲克,似乎讓宋朝歌心里難以磨滅的形象。
庚龍自然不蠢,沉默了片刻,眼中掠過一抹匹配他身份的陰沉神采。
“那就不給他準備座位不就好了。”
宋朝歌笑,“這里是濠江,給不給客人準備座位,得何家說了算,而不是我們。”
說完,電梯恰巧打開。
宋朝歌走了出去。
回到房間,庚龍站在窗前,俯瞰著這座男人天堂,手里摩挲著一根雪茄。
他煙癮不強,甚至不怎么愛抽煙,但每到考慮重要問題時,總會拿一根高檔雪茄在把玩,日積月累下形成了一種習慣。
宋少的意思他當然聽明白了。
看來宋少對于那個男人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在內陸,或許不好下手。
可就像宋少說的。
這里不是內陸。
而是濠江!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蘭小姐。
良禽擇木而棲。
庚龍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但他也從來沒想過將對方徹底惹怒。
原因無他。
后果他恐怕難以承受。
那個年輕人與蘭小姐多次“出雙入對”,由此可見關系之親密,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蘭小姐會是什么反應?
庚龍并不覺得,當那尊血觀音真的發怒,新投靠的山頭會死保自己。
畢竟任何事情,都講究個得失。
蘭佩之可能會為了那個年輕人徹底發怒,可宋少會嗎?
庚龍覺得自己恐怕還沒有那個資格。
眉頭不自覺皺起,在江南一手遮天的庚龍手指用力,捏緊雪茄。
做什么事,都會存在風險。
要是害怕承擔,他也不會出現在這了。
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午餐。
他不是郭氏公子那樣的幸運兒,現在的地位和榮華。都是靠一次次豪賭博來的。
對于這次來濠江的客人,作為東道主的何氏恐怕一個都不歡迎,甚至全部視作潛在的敵人。
所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最大的嫌疑人,好像,應該是何氏才對。
還未點燃的古巴雪茄被兩根手指掰成兩段,庚龍不再掙扎,掏出手機,“通知延邊那邊,派幾個人過來。”
何氏莊園。
三太太和四太太都已經離開。
只剩下何太和家族地位僅次于她的二太太在書房單獨共處。
“姐,沒想到連宋朝歌都來湊熱鬧。”
沒有了之前的滿面春風,二太太臉色凝重,眉頭更是凝結出眉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作為一家之主的何太倒是相當沉得住氣,平靜道:“天底下哪有人不愛錢。”
似乎是因為沒有了外人,所以不需要再虛偽的進行掩飾,二太太面露愁容,“沒想到何先生一走,這些人都來趁火打劫了。”
“先生在的時候,就經常說不要把期望寄托在別人的同情上,那是無能者的行為。”
何太神色冷硬,“想搶走我們何家的東西,可以,但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正妻不愧是正妻。
確實有一股不遜色賭王的風采。
看著壓了自己一頭,而且一壓就是大半輩子的女人,二太太沉默了下,“外人也就罷了,可現在,不僅僅是外人,就連我們自己人都……”
“這種時候,不要說一些不利于團結的話。”
何太提醒、或者說警告道。
“姐,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看看老三老四,人家什么都沒說,她們居然提出要把以卉嫁給郭家,我們何家需要靠賣女求榮嗎?”
“我倒是覺得,不是不行。”
二太太話頭一頓,目露驚愕。
“郭氏小公子對以卉明顯有好感,郭家和我們,也是門當戶對,如果真的能夠成全這段親事,何樂而不為。”何太不輕不重道。
二太太匪夷所思,眼睛睜大,“姐,這怎么能行呢!這樣在外人看來,豈不是就像我們逼不得已,才把以卉推出去,這和古代的和親有什么區別!”
“麗芬,你有時候,就是說話太難聽。什么叫和親?現在誰不是這樣。不嫁給郭氏這樣的名門望族,我們何家的孩子,難道得嫁給販夫走卒?”
二太太正要說話,可何太抬起手,根本不給她機會。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你是擔心四房和郭氏走到一起后,會聲勢大增,會抬升她們在家族里的地位。”
二太太眼神頓時閃爍起來,貌似被說中了心事。
何太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人心。
操持這么大一份家業,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多艱難。
人都有私心,無可厚非,她也一樣。
壓制其他幾房,也是她幾十年來,矢志不渝貫徹的方針。
可現在時局有變。
“你不用解釋。這些年,四房受的委屈最多,我一直也想給予她們一些補償。平日里吵吵鬧鬧也就罷了,可現在什么情況,外面那么多野心家虎視眈眈,如果我們自己人還在斗自己人,那么我們何家就離崩塌不遠了。”
二太太被鎮住。
做了半輩子的姐妹,對方了解她,她同樣了解對方。
說她嫉妒排擠打壓其他兩房,真要說起來,最賣力的,其實是她這位姐姐才是。
別看現在說的漂漂亮亮,如果可以的話,她相信,她這位大姐肯定巴不得讓其他幾房永遠抬不起頭來。
此時畫風突轉,肯定是遇到了更迫在眉睫的麻煩。
“姐,真的有這么嚴重?”二太太試探性問,“我們真的湊不到更多的錢了?”
“你有辦法?”
何太反問。
二太太立即噎住,面對何太的目光,連忙搖頭道:“我哪還有什么辦法,我可是把能拿的錢全部拿出來了。”
何太似乎信任了她的話,“能想的辦法都想了,憑我們湊到的錢,根本不可能保住三張賭牌。”
“不是差得不多嗎?”二太太忍不住道。
何太搖搖頭,“我之前想的太樂觀了,五百億恐怕完全不夠。”
何太臉色一變,“五百億都不夠?”
何太沒說話,疲勞般閉上眼,揉捏眉心。
“姐,不管怎么樣,這三張賭牌,我們必須得保住,不然沒辦法向何先生交代啊!”
作為何家的女人,即使心胸不大,但不可能鼠目寸光。
即使憑眼下積攢的財富,可以榮華富貴的過完一生。
可子孫們怎么辦?
金山銀山,終究也有花完的一天。
而賭牌不一樣,賭牌就是會下蛋的金雞,能夠源源不斷的提供財富。
握住了賭牌,才能保障富貴的延續,才能讓子子孫孫無窮盡的永享奢華。
“嘴巴喊有什么用?你覺得用嘴巴說,就能讓那些人放棄對賭牌的競爭?就能讓那些人乖乖的離開濠江,把賭牌讓給我們?”
何太依舊沒有睜眼,不緊不慢揉捏著眉心,“來的人只會越來越多,現在內陸的經濟發展得越來越好,全世界都想插一腳進來分杯羹,競爭的人越多,想要保住賭牌,所需要的代價就越大。”
“要不然,我們和賀首聊聊?”二太太建議道。
賀首。
濠江行政首腦。
賭城的最高長官。
“沒有作用。”
何太沒做過多思考,平靜道:“如果我是他,肯定置身事外,誰也不幫。”
以二太太的心機城府,當然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一個是明面上一把手,一個是盤踞濠江幾十年的無冕之王,她們何家與對方的關系自然毋庸置疑。
可看問題,不能只看片面。
這次來濠江做客的,哪個是泛泛之輩?
她們和賀首是朋友不假,但也沒到能讓對方兩肋插刀的地步。
而且作為行政長官,任何人都得給予尊重,可尊重,并不代表有多大的權力。
在這件事上,即使對方想幫忙,恐怕也有心無力。
“那姐你說怎么辦?你是一家之主,我都聽你的。”
二太太表露自己的態度。
何太放下手,眼睛睜開,“你真愿意聽我的?”
二太太賠笑,“姐,我一直以來不是都以你馬首是瞻嗎。”
何太不置可否,“既然你愿意聽我的,那么從現在開始,暫時放下你的那些小心思,危難當頭,我們應當一致對外,攘外必先安內那套做法,歷史已經證明過,不適用。”
二太太笑容不太自然。
何太目光定于書房燃燒的檀香煙上。
“先生如果還在,憑他和港城幾大家族的交情,讓那些家族施以援手不是什么難事。可現在我們和港城的關系不比以前,需要建立新的紐帶。”
即使心里不太舒服,可從大局出發,二太太不再反對,自言自語的道了句:“以卉那孩子性子很硬,有時候連何先生的話都不聽,她會愿意嗎?”
何太臉色冷淡,流露出一絲攝人心魄的強勢,“每個何家人,都得承擔自己的責任。她出生何家,享受了家族帶給她的資源便利,輪到她回報的時候,難道她能逃避?天底下哪有只拿不付出的道理。”
二太太頓時不說話了。
“她就算性子再硬,也是何家人。”何太一錘定音:“這次可由不得她的性子。”
二太太沉默的點了點頭。
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反正無所謂。
即使四房因此會搭上郭家,可只要保住賭牌,這點讓步,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