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無前后,達者為師。
固然。
臺上的某人在學歷上,比不上在坐的這些京大學子,可是他的博學多識,徹底讓底下的天子驕子們心服口服。
如果這堂課到此結束,無疑非常圓滿,沒能有機會來京大求學的江老板算是以另一種形式圓了天底下所有莘莘學子心里的夢,可惜這畢竟不是宣講,也不是采訪,而是授課。
每堂課的時間,是有嚴格規定的。
不打下課鈴,肯定沒法中途走人。
當然。
江老板滿腹經綸,肯定毫無壓力,尤其有之前的表現為鋪墊,此時拿起水瓶喝水的模樣,都顯得高深莫測。
作為頂尖學府的天才,底下的男女生們有傲氣,可同時,對于有真才實學的人更為敬重,江辰的年紀于此時,已經沒有人去關注。
“江老師,站在您現在的高度,能不能給我們這些普通人做一些指導和建議?”
聽到這句話,正在喝水的江辰差點沒忍住噴了出來。
京大學子。
說自己普通?
這和速達牛總的不知妻美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還有。
這當真不是馬屁?
除了某部分特殊人士,能考入京大的,無疑都是各地區狀元探花郎級別的天才。
誰說天才不懂人情世故的?
書呆子書呆子。
可是底下這些才子才女顛覆了傳統的印象。
重新擰上瓶蓋,憑真材實料徹底在這方講臺站住腳跟的江辰將礦泉水瓶重新歸位。
“首先,同學,我得糾正你一點,京大招生,一直以來都是大浪淘沙,你們既然能夠踏入京大大門,肯定都是閃閃發光的金子,你們并不普通,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我知道你是謙虛,可是你也得為其他的學子們留點顏面。”
不說別人,就連那位男生都不禁撓撓頭,面露赧然。
其他學生則是面露笑意。
不算手段,但江辰充滿幽默感的一番話,毋庸置疑進一步收獲了底下天子驕子們的好感。
好話誰都愛聽。
與智商無關,這是人性。
“第二,我想你想要的建議,應該是未來的工作或者事業方面的范疇。”
考入京大的確實是天才。
但天才也是需要融入社會的。
專心致志搞科研的,終究只是小部分。
在神州,京大固然是塊金字招牌,相當于給人鑲了金邊,但不代表進入京大就能高枕無憂,大富大貴。
京大乃至隔壁華清,畢業出來后混得不如意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甚至還有人去賣過豬肉,當年轟動一時。
當然,人家賣豬肉也和一般的豬肉販子不一樣,專門規劃了系統性的程序,發展出產業鏈,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脫下文化長衫的先驅者。
學以致用。
行行出狀元。
當然。
此時此刻,江辰肯定不能拿這種極端個例來舉例。
“我原本覺得,來到京大這樣的學校,是不會為這樣的問題感到困惑的。”
從道德經、醫學、哲學、歷史,再衍生到教育的江老板從容不迫。
“誠然,現在的就業形勢十分嚴峻,就業壓力有目共睹,但是我相信,這些對在座的各位同學而言,并不是問題。如果有朝一日連你們都要為工作而擔心,那么可能我們民族又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
江辰的詼諧引來不少善意笑聲。
比起先烈
比起先輩
這一代人長在紅旗下,活在春風里,已然足夠幸運。
“我想你們的迷茫,只局限于未來的發展方向,在座的同學專業不同,思想也不一樣,我沒法給一個太具體的建議,但是我可以把我上學時的想法拿出來和各位同學分享。”
沒錯。
在得到舔狗金之前,對于自己的人生,江辰當然做過規劃。
“我認為,最關鍵的,就是選定一個落腳城市,選好了就不要再改。接下來,就把這座城市當作你的主場,然后用一定的時間,可能五年,可能十年,在這里生根發芽,建設你的人脈資源,然后延展到到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夯實你的社會關系,成為這座城市中某個領域有一定社會地位和影響力的人物。
當然。
有的同學肯定志不在此,愛好山水,喜歡游歷,那么另當別論。可如果你有極強的理想和抱負,或者確切的目標,就可以學會把自己當成一顆種子,選好一塊適合生長的城市作為土壤,然后努力把地下的觸角延伸到城市的各個方向,讓這顆種子越長越粗壯,直到和這座城市融為一體,等到了那一天,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如約而至。”
比起假大空的雞湯,這番言論,無疑要真切實在。
并且。
是真的掏心掏肺。
這一點,坐在臺下的曹錦瑟或許才最為心知肚明。
考入京大,固然光宗耀祖,可是高學歷,并不一定能代表高成就。
就拿賺錢來講。
看似俗氣,可多少家庭砸鍋賣鐵捧孩子上學,不就是為了發家致富?
但是很可惜。
任何教育,教你各方面的技能,但是都不會教你如何賺錢。
京大的畢業證毫無疑問可以提供一份不錯收入的工作,但這份收入,絕對不足以讓你成功。
想要成功,只能靠之后的自我摸索。
當然。
這里的成功,指代一定的標準,并不是拿到一份不錯的offer,就算是成功人士。
打個比方。
月入2萬的人富有嗎?
如果不夠,那月入5萬呢?
哪怕擁有京大的學歷,這個收入也算是甚為可觀了,可仔細想想,假設一個月賺5萬,在京大東海這樣的城市生活,除去房租、吃飯、交通等必要開支,一個月大概也就能攢下3萬大洋。
乍一聽,3萬還少?
可冷靜冷靜思考,一個月3萬,一年攢36萬,十年攢360萬,連利息算上,要在京都買下一套120平的房子,足足需要幾十年的時間,而且還要保證期間不會發生什么意外,也不會被裁員。
所以。
很現實,或許也很殘忍。哪怕京大畢業,只要眼界未開,只著眼于足下,就很難出人頭地。
勉強。
也只是安身立命而已。
這也是為什么現在“中產陷阱”的說法甚囂塵上。
如今的神州,已經不缺富人,幾十萬的年薪,對于普通人來說自然是可望不可即,但是對于真正的老板,永遠只是打工一族,更別提對于江辰這等人物了。
當然。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過直白,這里是神州的最高學府,要考慮場合的莊嚴和神圣性,所以江辰的建議,已經算是委婉的推心置腹。
底下的高智商天才們當然不傻,自然感受到了江辰的真摯。
高徒之所以是高徒。
或許是因為只要稍加點撥,就能茅塞頓開。
“江老師,感謝您的指點,可是之前的問題,您好像忘了回答。”
“什么問題?”
“您如此年輕就能如此成功,訣竅是什么?”
江辰啞然失笑。
本以為繞過去了,沒想到這幫天才們這么執著。
是啊。
此時此刻。
他能站在這里。
是因為什么?
因為曹錦瑟的關系?
他目光下意識移過去。
這只是表象。
真正的“功勞”,毫無疑問是舔狗金。
可是。
舔狗金真的只是全部嗎?
財富也是一柄雙刃劍。
反過來被財富奴役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都相信自己吧。”
在曹錦瑟饒有意味的注視下,江辰思忖后開口。
“所有人的看法和評價都是暫時的,我一直用這句話激勵自己,各位同學也可以銘記。幾乎所有的擔憂和畏懼都是來源于自己的想象,只有你真的去做了,才會發現其實根本沒有那么困難,想要成功,首先得敢于擁抱成功。有位學者曾經說過,你害怕拋頭露面,你害怕出丑、丟人,害怕成為重要的人,害怕承擔責任,實際上就是在害怕成功。你害怕成功,怎么可能成功?”
“世界上的每一位杰出者都有一個特質,那就是不抱怨。把‘這件事為什么發生在我身上’的怨念,轉變成‘這件事是為了教會我什么’的覺醒。嘗試著轉換角度,就會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座的人,無疑只有曹錦瑟對這個家伙了解最深,所以聽著這些話,結合他的種種,另有一番感觸。
江老板口才依舊,繼續滔滔不絕。
“永遠積極主動、任何事情學會自己來拍板,不用想對方什么時候聯系,不用被動等待,一直主動發起與這個世界的撞擊。無論結果如何,所有撞擊帶來的反饋都會使你成長……”
“江老師,你是在教我們談戀愛嗎?”
一位女孩笑著喊道。
江辰停了下來。
“別誤會,我可沒這個意思。”
他看了眼曹修戈的方向,“同學們如果再栽贓我,曹老師恐怕得把我趕下去了。”
笑聲四起。
江辰在這些天子驕子們眼里的形象,由開始的審視、好奇、尊敬、和藹逐漸變為親切。
“曹老師肯定不會的,因為愛情本來也是一項重大的學問啊,只不過從來不會有人教。”
底下有女聲唯恐天下不亂的囔道。
無可辯駁。
“江老師,你這么優秀,感情經歷一定很豐富吧?和我們講講唄。”
起哄聲四起。
只能怪江辰的形象。
要是換個成功人物來,這些天子驕子肯定沒這么容易與之打成一片。
假如聊感情,江辰肯定有很多經驗可以分享,消耗掉接下來的課堂時間絕對不是問題,可是他今天來這,不是做戀愛指導的,如果真口無遮攔誤人子弟,就算曹修戈無動于衷,曹錦瑟恐怕都得把他轟下去。
于是他笑了笑。
“感情有什么好講的,愛自有天意。”
還在好奇他該如何收場的曹錦瑟眼神凝了凝,繼而莞爾,莫名想到了卯兔的一句口頭禪。
無形裝那啥。
最為致命啊。
經典收尾的江辰抬頭看了眼階梯教室懸掛的擺鐘。
時間差不多了。
他打算做答謝陳詞,又有人舉起了手。
江老板欲視而不見,可余光發現是那個給他送水的女生。
知恩圖報。
是做人的基本修養。
更何況此時還站在講臺上。
“祝同學還有什么問題。”
名叫祝晴川的女孩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年紀差著實不大的原因,也或許是江辰展露的氣質,她看向江辰的眼神,沒有階級與身份的距離感,而是透著一股清澈的推崇。
也是。
不能怪京大的才女花癡。
只是今時今日的江老板,已經不能用一句少年得志來形容,著實過于驚艷。
“江老師,我想問您一個私人的問題,可以嗎?”
江辰保持禮貌微笑。
“那得看有多私人。”
又響起笑聲。
“江老師,如果幾十年后送走了父母最后一程,世上也沒有了至親之人,你也沒有結婚,那時候,你會做什么呢?”
這姑娘。
年紀輕輕,風華正茂,不會已經是不婚主義吧?
還真別說。
現在的年輕人,好像越來越信奉單身貴族了。
不過江辰肯定不會就這個話題指指點點,他不是真正的教育家,但是也明白,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得遵從一個原則。
不強加價值觀,尊重他人命運。
江辰思忖。
開課的時候他引用道德經,現在用來收尾,恰如其分。
“道德經最后一句話,通行本寫的是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但帛書版寫的卻是天道無親,恒與善人。我們小時候寫作文都喜歡首尾呼應,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天道無親,恒與善人。
如果幾十年以后送走了父母最后一程,世上也無至親之人,我也沒有結婚,我會做什么呢?”
父母皆已亡故、幻想另一種人生的江辰眼前浮現一幕老舊的畫面。
那時候。
沙城的發展還沒掉隊,各種企業蓬勃生長,一片欣欣向榮,父母領他去當時的碼頭,輪渡密集,貨運滿倉。
面對整個階梯教室的目光,江辰笑了笑。
“我想那時我會……
去碼頭整點薯條?”
“叮鈴鈴……”
鈴聲恰好響起。
江辰站直。
“同學們,下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