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醫療中心。
江辰受盛情邀請下前來。
當初的投資已見成效。
三個老同學聯手創辦的公司,已經在CBD的高檔寫字樓里拿下了1500平的辦公區域,員工三四十號人,還不包括幾個大型的倉庫。
竟然每個員工都擁有單獨的辦公區,主打一個豪橫與大氣。
不過也是。
不看看什么行業。
醫療的油水,可以與房地產扳扳手腕,當然,是曾經的房地產。
視察肯定不恰當,可以形容為參觀,被星辰醫療科技三位老總簇擁著的江辰邊走邊關心道:“發展了幾家合作單位了?”
“除了星火醫療中心外,五家。”
謝文東不覺得有什么丟人的,坦誠的回答,“其中兩家是三甲醫院。”
“不錯啊。”
江辰給與肯定,而后問:“是正當競標?”
聞言,謝文東頓時不說話了。
“正當競標根本不可能拿得下來。”
老紀委歐陽青插嘴,耿直道:“最開始我們嘗試不使用任何其他手段,公平公正的參與競爭,可最后都落標了。”
謝文東無奈的笑。
干一行,知一行,他以前是電網單位,雖然見過一些東西,但覺得還好,吃吃喝喝,哪里不是這樣,可是當從電網出來,進入醫療行當,他才發現救死扶傷的醫療系統才是觸目驚心。
銷售嘛。
免不了應酬。
而兩位合作伙伴作為女同志,有些場合不太方便出席,所以大部分時候,都由他代表。
那些院長、主任脫掉白大褂之后的樣子,簡直不堪入目。
“如果完全走正規渠道,除了星火醫療中心,我們肯定拿不到一筆訂單。因為別人都走后門,暗箱操作。”
歐陽青直言不諱。
出淤泥而不染。
只是說著簡單。
你不走不送,不代表別人也這么不懂規矩。
人家是甲方,不是舔狗,不可能拿著合同來求著你。
“老紀委,有些話用不著說出來。”
“要是需要,我可以給你名單,或者我直接去公安機關舉報。”
歐陽青平靜道,果然不說了,但緊接著的話拋開江辰不提,把同行的謝文東和吳語霏立馬給嚇了一大跳。
“歐陽,你說什么呢。”
吳語霏趕忙拉住她胳膊。
謝文東欲言又止,表情尷尬。
這哪里是舉報?
壓根是自首啊!
那些醫院的領導完蛋,他們也脫不了干系啊,馬秋菊的案子不是說馬上要解決了嗎,用得著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去壓熱度?
“不怕自己坐牢?”
江辰停下腳步,饒有意味的問。
“行賄和受賄并不同罪。按照相關法律,為了謀取不正當利益才叫行賄罪,我們沒有謀取不正當利益。我們的產品符合國家標準,我們的價格也在市場合理的范疇。”
不愧是曾經干過紀律委員的人。
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謝文東和吳語霏盡皆失語。
“你不會是專門向方晴請教的吧?”江辰失笑。
“這么簡單的常識還犯不著去請教。要是行賄和受賄同罪,大部分商人都得去坐牢。”
江辰對吳語霏和謝文東道:“看來你們法律顧問的錢可以省下來了。”
“這么做……不好吧?”
謝文東終于忍不住。
“當然不好。”
江辰燦然一笑,“老紀委,心意領了,但如果你真這么干,那就是打算在江城掀起一場醫療風暴,而且規模可能會遠超你的想象。”
“就算行賄無罪,但以后誰還敢和你們做生意?真打算在星火一顆樹上吊死?”
實話實說,江辰還是挺感動的。
老紀委這是什么。
以身入局,勝天半子啊。
不是誰都這么仗義。
雖然為了謀取不正當利益才能判為行賄,可法律條文的解釋權,又不在自己手里。
終歸是存在風險的。
“以星火醫療中心的體量,足夠養活無數個我們這樣的公司了。在一棵樹上吊死也沒關系。我不介意,語霏也不介意。”
吳語霏說話了嗎?
這就代表人家投票了?
“你介意嗎?”
歐陽青說著然后看向謝文東,謝文東還在發呆呢,下意識點頭,而后又急忙搖頭,估摸都沒理清楚意思。
“老紀委,謝了。星火醫療中心目前的麻煩,已經得到妥善解決了,犯不著魚死網破。”
干凈透亮的落地玻璃邊,江辰笑著打趣。
“馬秋菊的家人真的會撤訴嗎?”
謝文東不禁問道。
從吳語霏那里,他聽到了一點風聲,但具體情況,吳語霏沒說。
江辰沒來得及說話,有鈴聲響了起來。
是吳語霏的手機。
“不好意思。”
穿著職業套裙,盡顯出色身段的她走向一邊,踩著恰到好處的高跟鞋,重逢這么久,還是沒法將她和當初班上那個小透明聯系起來啊。
“什么?”
接通電話的吳語霏面露震驚,沒過一會,重新走回來。
“出事了。”
她道。
幾人都站得很穩,再不濟旁邊還有雙層夾膠落地玻璃呢。
“怎么了?”
謝文東問,離落地窗最近。
“馬秋菊的家人,跳樓自殺了。”
謝文東一愣,而后面露驚愕,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歐陽青的反應還算冷靜,緊隨其后簡明扼要的問道:“真是自殺嗎?”
紀律委員就是紀律委員啊。
思維縝密。
心細如發。
立馬察覺問題所在,只不過她這個提問的方式就有點不嚴謹了。
是不是自殺,吳語霏怎么可能知道。
“令人遺憾。”
江老板出聲,神色自若,而后往前走。
歐陽青和謝文東不約而同對視。
“噔噔噔……”
只有吳語霏,迅速踩著高跟鞋跟上。
“你干什么?”
下意識要跟上去的謝文東停下腳步,疑惑回頭。
只見歐陽青停在原地,默默搖了搖頭,微微嘆氣,而后一言不發的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謝文東不明所以,左右環顧,最后還是收回了往前的腳步。
“歐陽,等等……”
吳語霏辦公室。
江辰坦然自若的坐在人家的老板椅上。
“馬秋菊的案子,應該解決了。”
當然解決了。
原告都沒了。
有句話說的好,解決不了問題,就去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同理。
官司打不打得贏,不重要,能搞定原告就好。
吳語霏“嗯”了一聲,情緒看上去不怎么高昂。
“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江辰問。
當真不愿意偽裝啊。
人命關天。
作為一個思想品德健康的人,即使對簿公堂,可在生死面前,也不應該去幸災樂禍啊。
“他們是不是因為被起訴敲詐勒索,所以才選擇走極端?”
吳語霏試探性詢問。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這是法律條文。
而三年和十年,又是天壤之別。
三年咬著牙興許能夠熬一熬,可十年,想想都令人窒息。
并且不幸的是,如果原告非同凡響,很可能真會面臨頂格處罰。
而江老板是大人物嗎?
從他能拿出空白支票,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沖動之下,那兩口子不是沒有那么細微的自殺可能性,但是江辰卻搖了搖頭。
“貪財的人,一般也格外怕死。”
一語蔽之。
“你認同他們是自殺,不如懷疑是我下的手。”
“不可能。”
吳語霏不假思索。
“為什么不可能。”
江辰問。
沒有扯什么殺人犯法之類的幼稚理由,她不是天真無知的小姑娘,尤其創辦了星辰醫療科技之后,更是經常和有權有勢的人打交道。
普通人不可觸犯的法律,在某些階層手里,可能只是工具而已。
而江辰,這個她中學時代就暗戀的對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從山腳爬到山頂,怎么可能一塵不染?
所以,她反倒欣賞對方的坦蕩,起碼沒有把她當傻瓜欺瞞。
“你如果想以這種方式解決問題,根本不會多此一舉去登門拜訪。”
言之有理。
如果真想好讓他們永遠閉嘴了,何必浪費時間。
很閑吶。
“應該是指使馬秋菊家屬真正想要誣告我們的人擔心馬秋菊家屬供出他們,所以才選擇殺人滅口。”
江辰不慌不忙,口氣之平淡,令人難以接受。
“你經常碰到這樣的事嗎?”
吳語霏不禁問。
“沒有。”
江辰當即否認。
“說謊。”
吳語霏立即拆穿,“我又不是小孩兒。你事業做的那么大,不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
江辰莞爾一笑,沒再試圖辯解。
“感謝理解。”
吳語霏輕輕吐出口氣,“以前覺得那些傳聞都夸大其詞,原來商業斗爭真的這么殘酷,有時候真會你死我活。”
“害怕了?”
“不怕。”
“真不怕還是假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們只不過小卡拉米,還不夠格。”
“你哪是小卡拉米。”
江辰笑道:“那些醫療系統的領導,不都很崇敬你嗎,指名道姓讓你接待,歐陽青都不行。”
吳語霏臉頰騰得冒出紅暈,忍不住斥道:“那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而隨即,她攥著手,恨聲道:“謝文東那個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說。”
江辰弧度更深。
“我和謝文東可是做過同桌,你覺得我和他關系親近還是你和他關系親近?”
吳語霏臉皮太薄了,這個“薄”,是身體層面上的薄,一旦情緒有波動,很清晰就會顯露在臉上,并且不容易消散,此時臉蛋紅艷奪目。
“也不全是衣冠禽獸吧,不是還有些青年才俊想和你交朋友嗎。有沒有看見中意的。”
作為老同學,關心兩句,不算越界。
“沒有!一個都沒有!”
吳語霏斬釘截鐵,壓根沒有絲毫墨跡,“你給我錢,讓我做生意,我怎么可能……”
這年頭。
如此知恩圖報的女性,的確不多見了。
江辰啞然一笑,不禁將其打斷,解釋聲明道:“我給你錢是天使投資,并不是簽賣身契。”
“我又沒說你買了我。”
吳語霏脫口而出,而后和江辰對視一眼,立即挪開視線,臉色隨之變得更紅,幾欲滴血。
身邊的其他女性以前是什么樣子江辰沒見過,反正方晴是從小美到大,而他這位中學同學,卻是女大十八變的典型。
班上出這么一位大美女,他還是挺驕傲的。
“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似乎是為了避免尷尬,吳語霏又嗓音微弱的說了句,目光無定處,反正不去看江辰。
“方晴那么優秀,不也還單身。”
江辰一愣,而后輕笑道:“你和她比什么。她這個人,性子太倔了,比男孩子還倔,和頭驢一樣。”
“我不這么覺得。”
江辰沉默,看著她,笑著道:“你和她很熟嗎。”
“不熟。但是我可以理解她。”
這時候,吳語霏終于又有勇氣,和江辰對視。
“從中學的時候開始,我就很佩服方晴。”
“佩服?你佩服她什么?學習好?長得漂亮?”
江辰打趣。
“這些都是,但是我更佩服她的矢志不渝。”
江辰沉默下來,笑容變淡,倒是率先挪開了對視的目光。
“這次見到方晴,她變得比中學時代更光彩奪目,同時,更溫柔了。”
溫柔?
應該只是一種感覺吧,
“她以前應該沒欺負過你吧。”
江辰繼續調侃。
吳語霏搖了搖頭,紅唇啟合,欲言又止。
江辰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或者說沒有再等下去。
“位置還給你。”
他起身,往外走。
“我不會孤獨終老的。”
當江辰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江城新晉的美女老總忽然喊道。
不會孤單終老?
好端端的,為什么會這么說。
莫名其妙。
“如果真的碰到合適的人,我會去嘗試。”
辦公室門口,江辰笑了笑,旋即拉開門,走了出去。
望著逐漸閉合的辦公室大門,吳語霏臉上紅暈未消,又流露出復雜的苦笑。
她不是缺乏決心。
也不是缺乏勇氣。
多年以后的重逢,證明了還是有緣的。
只是。
還是方晴。
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給她深深的打擊。
她拿什么去和對方比較?無論哪一個方面。
看看方晴。
好像默默無聞的等,她都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