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京都飯店。
仲曉燁站在窗前,陽光披在他的臉上,形成自然的層次感,半邊臉明媚,半邊臉晦暗。
手指夾著的高希霸,緩緩燃燒。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
門內的保鑣打開門,小弟肖走了進來,傷勢未愈,行走緩慢。
“大哥。”
走到仲曉燁身后,他深深低頭,一副負荊請罪的架勢。
“身體怎么樣了。”
“我沒事,只是給大哥丟臉了。”
小弟肖不敢抬頭。
居高臨下、面朝長安街的仲曉燁不急不緩吸了口雪茄。
“不是你的錯。”
當大哥的,得明辨是非,賞罰分明,不能遇到事情,就把怒火往小弟頭上宣泄,不然誰他么還跟你混。
小弟肖有錯嗎?
充其量,只是先試圖推人,不太禮貌而已。
再或者。
太過飯桶,被人家一招撂倒?
賬不能這么算。
廢不廢物,必須得看對手是誰。
要是被阿貓阿狗暴打,的確可以切腹自盡,但是輸給拳王泰森,那不是理所當然雖敗猶榮?
“大哥,我……”
愧疚難當的小弟肖撲騰一聲直接雙膝跪地,一半可能出于感動,而另一半可能是出于表演。
大哥明察秋毫,那是大哥深明大義,做小弟的,也得有所表示。
仲曉燁吸著雪茄,知道背后的小弟肖跪下,但是沒讓其立即站起來。
“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知道!”
在床上躺了一天的小弟肖咬牙切齒,“胡蝶!”
當時雖然痛不欲生,但這兩個字,他聽得實在是太過清楚,沒齒難忘。
“我是說,什么來頭。”
小弟肖面目猙獰,卻又浮現一絲尷尬,所謂的無能狂怒莫過于此。
名字是刻骨銘心。
但記個名字有個屁用!
他跪在地上,默不作聲了。
“那個女人的背景,我查到了。”
聞言,小弟肖豁然抬頭,“大哥!”
仲曉燁神色淡漠,吸了口雪茄,望著恢宏卻又安靜的神州第一大街。
“說出來還真是湊巧,她是房俊的人。”
果然夠現實。
人家拒絕見面,立馬直呼其名了。
“房家?”
小弟肖詫異,而后恍然,狠戾未消,“難怪!”
仲曉燁吐出口煙霧,氣場十足。
不愧是濠江廳王,哪怕被人拉黑,依然能如此效率的查出對手的身份背景,有幾分神通,但是不夠充沛。
俗話說的好。
一個彪悍的女人身后,往往不止一個男人。
但是也不能對仲廳王太過苛刻,畢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盤,而且胡蝶本來就是一個生活在陰影里的人,能夠查到這一層,已經殊為不易。
“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作為大哥,小弟受了委屈,自當應該詢問小弟的想法,無可指摘,但是小弟肖這個時候哪里敢亂說話。
即使在心里恨不得將那個婊子千刀萬剮!先殲后殺!但是房家兩個字,猶如一座大山,壓得他張不開嘴。
雖然房老頭子掛了,但房家依然是上等宗門,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挑釁的。
“大哥,其實只不過一場誤會,算了。”
大哥尊重小弟,當小弟的,也如此體諒大哥啊。
小弟肖審時度勢,選擇忍辱負重,并且主動充當主角,給了大哥完美的臺階,但是仲廳王似乎不打算接受小弟的一片心意。
打狗其實是在打主人。
又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
被打得雖然是小弟肖,但是摔在地上的,可是他仲曉燁的臉啊。
再加上之前托人連線被房俊直接拒絕,新仇舊恨,仲曉燁抬起手,指間的雪茄,燃燒更為旺盛。
每支將近一百美金,燒得不是錢,而是鈔票。
“你覺得,應該算了嗎。”
聞言,雙膝跪地的小弟肖先是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哥的背影,而后眼里閃過不可抑制的興奮。
作為心腹,他當然能夠聽懂大哥此話的含義,他怎么可能不想報仇、雪恥,但是
——成大事者,需不拘小節。
“大哥,我已經好了,為了這點小事與房家鬧不愉快……不太劃算。”
瞅瞅。
能夠在萬千馬仔中脫穎而出成為心腹,不是沒有原因的,話說得多么漂亮,把仲曉燁捧到了不惜得罪權貴也要替小弟出頭的高地。
其實哪里需要他說。
為了一個手下去硬抗房家這樣的宗門,當然踏馬的不劃算,可是仲曉燁為的是別人嗎?
房俊的蔑視。
手下公然被打。
再加上手機被拉黑。
樁樁件件,都是在一步步點然內心的火焰。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不管多么有城府的人,當處在大順風局的時候,對于挫折的忍受力會大幅度降低,這是人性。
當自己是狗的時候,別人把你當狗,沒有所謂,但是自己都開始上桌吃飯了,還有人把自己當狗,那特么就有點忍不了了。
當然。
究竟是不是真的進化到可以上桌吃飯,不必計較。
這個世界上沒有事實,只有認知。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嘛。
保鏢捧來煙灰缸。
仲曉燁將雪茄杵滅。
“起來。”
小弟肖像模像樣的猶豫,而后才撐著膝蓋,慢騰騰的起身。
“你很怕房家?”
聞聽此言,還沒站直的小弟肖差點又想撲騰跪下去。
怕嗎?
當然怕。
不然要是換個普通娘們試試?
可是實話,有時候往往不能實說,不然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看看。”
讓他站起來,是有原因的,小弟肖聽從大哥的話往窗外望去。
“就在這個時候,很多人都在那邊的會堂里開會,房家應該也在,四小姐應該也在。為什么我們不在?”
小弟肖心跳加速,砰砰直跳,根本不敢說話了。
“因為,我們是平民。因為,我們出生在窮人的家庭。就是這么簡單的原因。”
仲曉燁平淡道:“不管我們多么努力,不管我們獲得了多大的成功,不管我們為經濟的發展做出了多大的貢獻,坐在那里面的人,永遠都不會正視我們,因為在他們眼里,我們就像古代的奴隸,臉上是刻了字的,洗不掉,擦不凈。”
小弟肖情不自禁攥緊雙拳,眼神抖動,綻露出不甘的火焰。
“憑什么。”
“是啊,憑什么。”
仲曉燁點頭,“憑什么他們就可以坐享其成,憑什么他們一生下來就高高在上,憑什么他們可以肆意的踐踏他人的尊嚴。”
要是有人單獨把他這番話錄下來拍網上,嘖嘖,那仲廳王指不定會成為網民心目里的英雄。
所以說斷章取義要不得啊。
小弟肖自然不像缺乏自主思維能力的網民喜歡跟風,短暫的熱血過后,他迅速冷靜下來,開始琢磨大哥的心意。
雖然覺得弊大于利,但顯而易見,大哥心意已決,既然大哥都鐵了心要幫他“討回公道”,作為受害者,他還有必要廢話什么嗎?
沒幾把好說的!
“請大哥吩咐。”
小弟肖眼神陰狠,臉色涌現令人心悸的兇殘,“大哥怎么說,我怎么做!”
“房俊已經走了,去了川蜀。”
打探到的情報還挺多。
難怪這么勇猛,也不全是沖動啊。
房俊走了,房家應該不會多在意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
小弟肖煞氣騰騰,靜待下文。
“把那個女人找到,給她一個教訓。”
“是!”
小弟肖果斷轉身,快步向外,忽然腿腳也利索了。
保鏢拉開房門。
鐵了心報仇雪恨的小弟肖走了出去。
仲曉燁自始至終沒有回頭,面朝窗外,背影那是相當的高深莫測、淵渟岳峙。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窮人的孩子怎么了,還非得和這些自命不凡的所謂貴族碰一碰。
舊時代已經遠去,如今的時代,講的是鈔票、講的是dollar!
距離京都飯店直線距離不到一公里。
仲廳王所說的會議剛剛結束。
等候已久的記者隨機挑選采訪目標。
其實仲曉燁有一點說的并不準確,參加會議的并不全是貴族,高高的臺階之上,江老板也從禮堂里走了出來。
和仲曉燁一樣,江老板也是地地道道的平民,和貴族搭不上一點聯系,甚至往祖上數十八代可能也是一樣,畢竟上下五千年歷史,好像沒有出過姓江的皇帝。
當然。
江老板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全程充當觀眾,而后負責鼓掌,沒有關系,重在參與嘛。
曹公主也來了,只不過與會的人太多,兩人的座位也沒安排在一起,江老板獨自下臺階,并不打算等等,畢竟底下都是權威的官媒,指不定就會被鏡頭拍到。
豈在朝朝暮暮嘛。
“何小姐,這還是您第一次赴京參加會議吧,不知道您有什么樣的真實感受,能和我們聊聊嗎?”
作為兩岸三地的代表,第一次代表何氏出席的何四小姐不出意外被記者逮住。
充滿異域風情的容顏被鏡頭對準,背景是恢宏的會堂,成為了廣場上最動人的一道風景線。
要知道。
這里的鏡頭,可是沒有美顏的。
而真正的美人,從來不需要濾鏡。
雖然和某人一樣,也是生平頭一次,但何以卉畢竟已經進入家族權力中心不短時間,不再是當初那位游山玩水與世無爭的四小姐。
面對面朝全國人民的鏡頭,她從容不迫,優雅端莊,談吐有據,充分展示出什么叫豪門貴女、大家風采。
原來何家不止一位二小姐何珺如,還有一位更年輕美貌且同樣睿智的四小姐。
“好的,何小姐,感謝您對內陸和我們京都的夸獎和喜愛,我們知道,濠江和內陸是一家,您作為濠江的代表,我們想問問您,濠江近幾年在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方面又取得了哪些突破性的進展?”
“濠江命運始終與祖國緊密相連,我們依托祖國賦予的一中心、一平臺、一基地的定位,在過去的一年里,濠江與與內陸跨境RMB結算量同比增長47,深度合作區注冊濠資企業突破6000家。特別是在中醫藥大健康領域,濠江藥監局與內地實現首批9個中成藥品種互認,真正把濠江制造送進大灣區藥房。”
豪門貴女與單純的富二代絕對是有差別的。
記者繼續提問:“我們注意到濠江非博彩產業收益占比已從兩年前的6.1提升至如今的22.3,這種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的動能從何而來?”
即使沒有臺本,充滿了隨機性,可何以卉依然應對自如,滿溢而出的才識讓她過人的顏值在這一瞬間都黯然失色。
“這個原因要歸功于祖國規劃賦予的科技創新走廊定位。濠江四個國家重點實驗室已與內地科研機構聯合攻關32個項目,航天領域合作研發的一號衛星去年年末成功發射。金融方面,祖國支持濠江建立RMB清算行,今年過去的幾個月里,發行離岸RMB債券規模達280億,為葡語國家企業搭建起跨境融資新通道。”
一旁。
恰巧路過的一道身影放緩了腳步,似乎是被這段采訪所吸引。
和過去的濠江代表不同,這一次的何家四小姐字里行間,口口聲聲都是祖國,可明明她的長相最有異域風情。
“好的,感謝您的回答。最后,我們麻煩何小姐用一句話展望濠江與內地未來的合作前景。”
“我們將牢記背靠祖國、聯通世界的囑托,發揮濠江的樞紐作用,不僅要讓‘濠江車’開進大灣區,更要讓‘神州道’通向葡語系國家,在構建新發展格局中奏響濠江新的篇章。”
記者面前,不適合敘舊,某人微微一笑,沒有打擾,邁步向前。
有人從身邊經過,回答完所有提問的何以卉有所感覺,下意識扭頭。
而后。
眼波躍動,繼而不同于傳統東方美女的豐潤唇角不自覺揚起輕柔的弧度。
正準備道謝離開的記者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干傳媒工作,察言觀色是基本的技能,攝像師不假思索,只是出于職業本能,移動攝像機,鏡頭掃過風采沁人的何以卉,投向路過的男人。
會堂廣場上。
晃動的鏡頭里。
一對年輕男女擦肩而過,沒有對話,只是側臉皆帶淺笑,且無比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