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一眾親隨劍拔弩張,作此姿態,實在是蘇問言語太過放肆,甚至有大逆不道之意。
這大逆不道不是禮數上的大逆不道,而是真正要造反的大逆不道!
瑤君為帝女,大周長公主,她贊蘇問好膽魄,潛在之意是蘇問在云州鬧了那么一場風波,如今竟然還敢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在此,且對她這位大周長公主毫無畏懼之心。
這不是尋常反賊能有的,所以她贊蘇問一聲好膽魄。
如此,蘇問竟回她一句,說公主何嘗不是。
這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我一個反賊見你大周長公主,不驚不亂是好膽魄。
你身為大周長公主,萬金之軀在我這反賊面前,龍潭虎穴之中,還這般澹定從容,何嘗不是好膽魄?
你就不怕……我下手嗎?
如此,是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所以,難怪一種親隨有此反應,蘇問這話已是表明,他有弒君殺主的膽量與意向了。
一眾親隨拔劍而起,死死盯住蘇問幾人,只待一聲令下……
“坐下!”
瑤君冷冷一聲,喝令眾人坐下。
一眾親隨見此,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收起刀劍,咬牙坐回原位。
瑤君袖手一拂,澹笑說道:“本宮御下不言,叫先生見笑了。”
“嗯!”
蘇問點了點頭,竟打蛇隨棍上的說道:“公主回去當好好管教。”
“嗯?”
瑤君望著蘇問,不作言語,片刻之后才見笑意:“先生教訓的是,本宮回去定好好管教,來人,賜座!”
“是!”
一名侍女應聲,就要搬張座椅給蘇問。
然而……
“公子!”
辛十四娘將一張座椅搬來,蘇問就勢坐下,再看前方瑤君,笑道:“公主殿下客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殿下府邸呢。”
“哈!”
瑤君一笑,也不惱怒:“是本宮喧賓奪主了,在此向先生賠罪。”
說罷,便站起身來,從主位座上走下,直直來到蘇問面前。
“這……”
“殿下!”
一眾親隨大驚,欲要起身阻止,卻又不敢逾越上前。
瑤君也不理會眾人,來到蘇問面前,侍女搬來座椅,讓她與蘇問當面平齊的坐下。
蘇問望了她一眼,說道:“殿下萬金之軀,來我這小小戲班作甚?”
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已是擺明車馬對陣,不跟她玩那些虛繞了。
瑤君一笑,也是干脆:“前來拜會先生。”
“哦?”
蘇問眉頭一挑,望著瑤君:“蘇問有此等分量?”
“先生覺得呢?”
瑤君輕笑,反問看他。
蘇問搖了搖頭:“公主是順道而來的吧?”
“先生果然是大智大勇!”
瑤君也不否認,輕笑說道:“本宮來此確實不是因為先生。”
“算不得什么大智。”
蘇問神色不變,從容說道:“只是覺得區區一個蘇問,怎能驚動長公主大駕,不遠萬里從乾京至此?”
“先生過謙了。”
瑤君一笑,不置可否:“云州之事,本宮已悉數知曉,宋氏殘虐,先生剛強,不惜生死,也要將那宋玉明正典刑,告慰亡靈,著實讓人欽佩。”
“嗯……”
蘇問眼神一凝,望著瑤君:“殿下大駕來此,就是要與蘇問說些?”
“自然不是。”
瑤君搖了搖頭,輕笑說道:“本宮有幾件事情詢問先生。”
蘇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暫且收斂了話語鋒芒:“殿下請說!”
“那本宮便直言不諱了?”
瑤君一笑,當即說道:“先生是哪里人士?”
“嗯?”
蘇問望著她,澹聲答道:“自是云州人士。”
“哦?”
瑤君一笑,神情玩味:“可是據本宮所知,先生是一年半前,才在云州現身,那時模樣,那時穿著,可不像云州本土之人啊。”
蘇問神色不變,澹聲說道:“山村野夫,穿著古怪,又有什么稀奇?”
這話有幾分鴨子嘴硬,打死不認的感覺。
但那又如何?
擺明不認,你能怎樣?
瑤君一笑,也不在意:“先生無根無萍,無依無靠,孤身一人,流落到云州地界,而后不過數月功夫,手下便多出了一群能人異士,之后更與宋氏生死相搏,孤身一人,于重重護衛之下,殺穿宋氏軍陣,王道龍氣,全然制衡不得!”
話語聲聲,若有所指。
蘇問神色不變,澹聲說道:“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哈,先生性子,果然爽利!”
瑤君也不在意他這態度,輕笑說道:“王道龍氣,至尊至強,縱是先天大修,也要受龍氣之限,放眼天下,縱觀寰宇,無一能抗者,想必,先生也不例外!”
“所以,先生絕非以修為,抗衡王道龍氣!”
“不是修為,那是什么?”
“唯有王道抵王道,龍氣抗龍氣!”
“然而先生流落云州,不過兩年光陰,未占得一府一城,無根無萍,無依無靠,縱修王道之法,也不可能蘊成龍氣,如何以王道抵王道,龍氣抗龍氣?”
“如此這般,只有一個解釋了!”
瑤君望著蘇問,輕笑說道:“先生命格,天生至尊!”
“嗯?”
蘇問眼神一凝,注視瑤君:“殿下何意?”
“何為天生至尊?”
瑤君不做回答,自顧說道:“便是生來負有至尊血脈,乃天家真龍之子!”
“哦?”
蘇問恍若一聲,輕笑說道:“那殿下是來與我認親的?”
“自然不是。”
瑤君輕笑,打量蘇問:“我大周皇族,均有宗冊在記,天家血脈絕無外流之可能,先生也不似身懷姬姜鳳血,怎會是我大周皇族血脈?”
“哦?”
蘇問眉頭一挑,望著瑤君:“那殿下覺得我當是何人?”
“天下真龍,只有一尊!”
瑤君凝望蘇問:“潛龍在淵,不成氣候,縱是有血脈流傳,也謂不得天生至尊,帝星命格,如此,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先生,是前朝遺脈,玄鳥帝血!”
“嗯!”
蘇問眼神一凝,望著面上仍是輕笑的瑤君,不作言語了。
前朝遺脈?
玄鳥帝血?
那是什么東西?
蘇問不知道。
但他知道這位長公主殿下在說什么。
她在說他是前朝余孽,前朝皇族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