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旗這個人,人如其名,有一些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俠義心腸。
如果這個學校真的發生了什么天災人禍,他很可能是所有老師里,第一個跑出去搶救學生的。
但……俠義心腸,大可不必體現在廁所里。
陳昌言三兩句把他哄走,收拾好醫療垃圾,帶出去扔進了醫務室的垃圾桶。
下午的兩節課上的倒是無驚無險。除了照例被各個不同班級的女生攔住問了一些問題之外……
回到辦公室,他一邊喝水一邊敲了一下桌子上的手機。
上面有兩條消息。
他先點開第一條,是來自張劍旗的。
“陳老師,忘了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吧,身為一個老師……實在是不應該問這種荒唐的問題。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他旁邊的一個女老師過來倒水,小小地瞟了那么一眼,看他的目光頓時變得玄妙而探究。
陳昌言笑了一聲:“喝你的水去。”
“嘖,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說為什么呢,我們這個大辦公室,里面這么多美女,你偏偏只跟張老師的關系那么好。”女老師捂著嘴笑。
“別鬧。”陳昌言搖了搖頭……女老師的一些燃點,總是能讓他感覺到深深的文化差異。
他給張劍旗回了一條:“老張,晚一點語音說。”
第二條消息是來自大漠的,這個消息就比較長了……
“陳老師,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可能又要麻煩你一件事。你的這位同事,最近精神狀態有點不好,可能是小說或者電視看多了,產生了一些臆想,你方便的時候,多關注一下他的心理健康,如果看到他跟別的師生……尤其是學生,去講述這些事情,請務必阻止一下。”
我方便的時候,關不關注他的心理健康不知道,但他倒是很關心我的身體健康……陳昌言回了一個字:“好。”
回到家的時候,他意外地鎖定到了小墨的氣息。
他閉上眼睛,感應到護士小姑娘應該是縮在自己的房間一個角落里,門是關著的,人也不吭聲。
不管是在他自己的世界,還是在這個世界,進門前后,他都會先停一下,用氣息檢查自己的房間里有沒有藏什么東西。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但沒有開始備課。
而是,打開了瀏覽器的無痕模式,開始查吸血鬼的資料。
這一年來,他看到的穿越新聞,其實不少,他也因此見識到了一個個以前連想都想不到的光怪世界……雖然每一次都撤的很快。
但是,吸血鬼和那些穿越者都不一樣。
它很特殊。
因為,它不是鬼,它甚至都不是客觀存在的事物。
“不存在的東西,如果出現在眼前了,我該怎么去煉制?煉出來的又會是什么呢?”陳昌言的眼前忽明忽暗。
恍惚之間,他竟然有一點小時候即將去煉制第一個怨魂的時候的興奮感。
他長到二十多歲,摸過的死人比摸過的活人多,已經很難有什么東西,還能像吸血鬼這樣,激起他的一絲興趣了。
……
黃昏時分,外面的夕陽已經將天空暈染出了一條橙紅色的飄帶。
嘎呀。
隔壁傳來了一聲輕手輕腳開門的聲音。
陳昌言停下手中的鼠標,感應到外面小墨身上的氣息,在一瞬間,突然變得平穩下來了,與昨天晚上驚慌失措的那種氣息,簡直判若兩人。
而且,氣息里似乎還多了一絲堅定。
隔著一道木門,他聽到她從客廳的柜子上,翻出了紙張和筆的聲音,然后,是拉開椅子的聲音,似乎是坐在餐桌上寫寫畫畫起來。
但是,小墨身上異樣的波動越來越強烈……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超過了一個普通人身上應該有的氣息。
“?”陳昌言愣了一下,順手就從書本上撕下一張紙,畫成一個小人的模樣,手心轉出一層黑色霧氣,融入小人,然后,將紙片小人從自己的門縫,塞了出去……這是鬼修最初級的操作,他們宗門的小孩都會,靈力波動基本為零。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墨將紙張疊了起來,雙手捏在一起,平舉到胸口,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和右手的拇指展開,低下頭,對著紙張,似乎是在祈禱。
大概十分鐘之后……
她手指不停顫抖,呼吸又亂了,但她眼神卻十分堅決地,將寫寫畫畫的紙張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然后,她從衣領里翻出了一根項鏈,很悲痛地親吻了好幾下,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輕輕地打開大門,就出去了。
陳昌言迅速從自己的房間里出來,從垃圾桶里撿出小墨的那張紙,又從口袋里翻出昨天晚上燒背包和言情小說的打火機,把那張紙跟自己的小紙人一起,燒的干干凈凈。
“所以,小墨也是穿越者?……她一個穿越者,被其他穿越者嚇成那個樣子?”陳昌言這就有點哭笑不得了。
他在沒出來之前,就已經看到了紙張上的那幅畫。
一開始,她就只畫了一個圓形,然后,在圓形旁邊畫了一些火,再然后是東南西北一些方向的箭頭,再再然后,畫上了幾個數字,可能表示的是距離。
很顯然,她這張畫是在找什么東西,這是她的能力。
靈媒嗎?
所以,她找的是什么東西呢?
陳昌言覺得這個問題好像并不需要問了。
他現在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小墨在打開社團活動屋的門,意外看到吸血鬼殺人的一幕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回家,而不是一街之隔的往警局跑。
也突然有點明白,她驚慌失措的時候,為什么可以跟他準確地描述事情經過,卻完全拒絕跟那兩個明顯看起來更專業的黑皮衣男說話。
人在慌亂的時候,容易暴露一些平時不會暴露出來的東西。
所以,她寧可什么都不說。
陳昌言現在有兩種選擇,自己跟上去,或者是召本命神魂跟上去。
他的本命神魂天眼煞雕,釋放出去倒是可以輕松地獲得高空視野,足不出戶都可以監控到小墨的行蹤……只有一個小問題,那就是讓本命神魂離開他自己的神識,它就會出現實體。
煉化之后的天眼煞雕,平時被收納在他的神識之中,神識天廣地擴,無所謂,但當它出現實體的時候,一對灰黑色的翼展就有兩米多寬,宛如一只被放大了N多倍的黑鴉,放入擁擠的鋼鐵叢林,那個效果絕對堪比好萊塢大片。
陳昌言想了想,還是高抬貴腳吧。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將手機的鈴聲和震動全部關掉,遠遠地跟上了小墨。
這種情況,就算被什么人逮到了,他也可以推到那兩個黑皮衣男身上——是他們讓我盯著合租室友的狀況的。
至于黑皮衣是誰,他們的證件怎么來的,那我怎么會知道?
……
夏天,夜晚的風吹在臉上,像是少女輕輕撫摸的溫柔,略帶一點咸味的濕潤空氣,昭示著明天的清晨應該會有一場小雨。
護士小姑娘走在晚上七點多的喧鬧街道上,染成了栗子色的及肩直發,被一陣陣的風吹起,一般女孩在這種時候,都會吹起一下就去伸手整理一下,再吹一下再整理一下,但她沒有。
她任由頭發被吹散吹亂,左手的手指一直在動,右手則貼在胸口,項鏈吊墜的位置。
步伐不快,但很堅定。
她先是走到兩站路以外的另一個小區,掏出鑰匙,打開了一個房間的門……陳昌言沒有跟著她上樓,只是站在樓下等了一會,思考如何跟進,但五分鐘左右,她就出來了。
然后,就是原路返回。
陳昌言皺了皺眉,有點失望,以為她這是要回家了,自己跟了個寂寞……可在回家的最后一條岔路,原本應該是朝左轉,她卻朝右邊轉入了對面的楚天東方花園小區。
“……”陳昌言立刻跟了上去,卻見小墨沒有去他們家的對面樓,而是繞過了一個小花園,往小區的深處走去。
在接近十四號樓的時候,她的雙腳都開始害怕得發抖,幾乎都要站不穩了。
但她重重地按了一下胸口,反而還加快了腳步,進了電梯間,按下了樓層的電梯。
楚天東方花園,十四棟19樓。
陳昌言似乎對這個樓號,有那么一點印象。
“……”他稍微回憶了一下,太陽穴就突突地跳了一下,“張老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