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預判了奧托的預判，奧托預判了高光會預判到他的預判。
高光很痛苦。
痛苦不是來自于伏案于案牘之中，而是明知道被奧托灌水給淹了，但是被賦予學習之名后，就快被嗆死也得繼續在這水里撲騰。
就那種無法反抗，明知道是個坑也得跳進去的無力感，這才是最讓高光痛苦的地方。
明明都已經很累了，可簡就是不肯走，她就得全程盯著，一晃十幾個小時都過去了，簡竟然還有耐心看著高光學習。
像極了監督孩子學習的老母親，雖然只是師母，不過，師母代替師父監督徒弟的學習，好像也是挺正常的。
殺手之王配上情報女王，監督一個軍火販子學生練習怎么抽絲剝繭的找情報，以便進行一次不會被人察覺的暗殺。
這組合，這事情，堪稱絕配啊。
“師母，你去休息吧。”
高光第四次催促簡去休息，但是簡再次拒絕，而且她很嚴肅的道：“繼續做你的事情，不必擔心我的休息，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根本就是日常工作，我連續熬上三天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得到簡的回答，高光就知道別想好了。
可問題是，從一大堆毫無意義的文件中，找出真正有價值的部分太難了。
這堆資料里基本涵蓋了西蒙斯的生平，從他幼年時期就讀的學校，再到中學，大學，初入正壇，基本上這七十多歲的人生都囊括在這里了。
可是高光又不是寫西蒙斯的個人傳記，他看西蒙斯的生平有什么用，何況這些資料還都是公開的那種，是從報紙上，電視采訪，還有網上的公開信息搜集起來的。
就沒意義嘛。
現在高光看到了西蒙斯五十歲的時候，這還是他跳著看，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的結果。
真要一句一句的摳，高光覺得他能看到西蒙斯三十歲的經歷就不錯了。
真沒想到當殺手這么累的，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奧托折磨人。
高光就想不到從這廢紙堆里能得到什么情報，他還是喜歡那種兩頁紙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情報，所以他開始懷念湯姆，懷念樹葉。
打開新的一本記錄，上面是一個新聞稿，報道了西蒙斯又干了什么事兒，就很短的幾句話，沒什么可看的。
再翻開一頁，高光看到了西蒙斯穿著一身獵裝，在得州自家的農場里打野豬的照片。
照片很老，照片里的西蒙斯看起來還很年輕，也就是四十多歲的樣子，但他已經開始留上那可笑的胡子了。
打獵而已，得州人的日常，西蒙斯抱著一把魯格MINI14步槍，站在一排的死野豬前面笑的很開心。
要不是有槍在打獵，高光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困了，累了，高光把照片放在桌上，癱坐在椅子上，然后一臉絕望的看著羅拉道：“咖啡。”
羅拉也在看，但她真的不適合這種工作，所以她早就困了，但是她依然在看對她而言陌生且繁瑣的文件。
不過羅拉又擔心自己回漏過重要的東西，所以她也只是先粗看一遍，看過之后還得給高光再看一遍。
就是那種想幫忙，卻又覺得自己幫不上忙的感覺很糟糕。
所以能給高光倒個咖啡什么的事情，也可以讓羅拉很放松，讓她覺得自己能派上些用場。
把一杯咖啡放在高光手邊的時候，羅拉看到了高光面前的那張照片，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道：“槍用的不對。”
“嗯，不對。”
隨口應付了羅拉一句，高光端起了咖啡杯，但是他沒喝，腦子里突然就開始轟轟的響著一句話，不對。
高光猛然放下了咖啡杯，重新拿起了那張照片。
西蒙斯在打獵，照片是他收獲滿滿之后和獵物的合影，但是有個問題，他的槍用的太小了。
在德克薩斯州，獵物的種類不算少，但是主要的獵物有兩種，就是對農場有害的入侵物種野豬，對牧場有害的郊狼。
而魯格.22步槍因為用的是.22子彈得名，槍很小，很輕，后坐力小，威力非常小，也就能打打兔子野雞之類的小動物，打狐貍和郊狼這種小體型的食肉動物也行，但是距離都不能超過一百米，因為子彈的威力太小了。
對美國這個槍文化極度發達的國家來說，打什么獵物用什么槍是常識，或者反過來，用什么槍適合打什么獵物，這真的都是常識。
打野豬該用至少.223以上的子彈，也就是5.56毫米nato彈的民用版本，但是基本上，或者現在很流行的.300BLK子彈，打稍微大些的野豬都會用上.308子彈，當然，追求大威力而不是夠用就好的話，那么.308win彈，或者.3006子彈，甚至是.338馬格南都沒問題。
但是用.22LR子彈打野豬，不能確保一擊斃命的，這對狩獵文化很發達的美國來說，是不人道的行為。
先不說用什么子彈把動物打死是否人道這種事合理與否，就說對于一個得克薩斯的獵人來說，還是有錢有地位的人，用魯格.22這種廉價老步槍打獵就不對。
怎么比喻呢，就像高光開一輛桑坦納去泡妞一樣。
放下了咖啡杯，高光拿起了照片開始仔細端詳。
而涉及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羅拉往高光身邊湊了湊，跟高光一起開始端詳照片。
“這野豬……也不對，中槍的位置不對。”
羅拉皺起了眉頭，她從高光身側伸出了手，指向了照片里最大的一頭野豬，道：“腹部中彈，一個合格的獵人怎么可能打野豬腹部，這一頭野豬……讓我仔細看看。”
羅拉拿起了照片，她仔細的看了很久，然后她疑惑的道：“沒有槍口，心肺區沒有中彈，側面沒有傷口，那就是正面中彈，如果是正面中彈的話會是哪里？為什么要射擊正面？”
高光伸手又從羅拉手上把照片拿了回去，然后他開始沉思。
羅拉是阿拉斯加荒原上的獵人，別人打獵是為了娛樂，而她打獵是為了吃肉，是為了生存。
打獵，如果是為了獲取肉食，或者僅僅是為了成就感，也該瞄準動物的心肺區打，只有這個位置可以確保獵物一槍斃命，而往屁股上打一槍，獵物可能跑出去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直到失血過多才緩慢而痛苦的死去。
但是看西蒙斯這張照片上的獵物，竟然沒有一頭是心肺區中彈，凡是能看到彈孔的，竟然全都集中在了肚腹部。
真正的獵人絕不會打動物的腹部，雖然同樣是必死，但打中腹部會讓獵物痛苦很久卻不死，還是拋開人道主義不談，單純是打中獵物之后，會讓獵物跑出去很遠很遠，最后會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就成了單純的殺戮，和打獵是兩碼事。
高光吸了口氣，道：“槍用的不對，獵物中槍的位置也不對，這不是打獵，這是……”
高光把照片遞給了羅拉，然后他一臉嚴肅的道：“用小威力的槍打不致命的位置，讓獵物至少痛苦上好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天之后才死，這就是虐殺。”
羅拉點頭，然后她很不解的道：“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打獵的時候會帶兩把槍，一把小口徑的叮叮槍打小獵物，一把大威力步槍用來狩獵駝鹿馴鹿或者棕熊，如果我想獵取皮毛，比如北美灰狼或者猞猁還有紫貂，我會用捕獸夾或者套索，但我絕不會用一把叮叮槍朝著一頭鹿開上一槍，我不會那么做。”
高光突然道：“還有一張照片，找！西蒙斯用一把巴雷特狙擊步槍打獵，更早一些，我有印象，只有槍沒有獵物照片，但是他在荒原上，哪里最多的就是土撥鼠，絕不會有熊或者鹿這樣的大型動物！”
羅拉皺眉道：“就算打大型動物，也不會用巴雷特啊。”
高光開始興奮了，他急道：“把所有有槍的照片找出來，別的一概不管，一定還有，開始找吧。”
從看過但沒在意的資料里找出了一張照片，一張西蒙斯端著大狙的照片，可西蒙斯不是在靶場射擊，因為他穿著獵服，而且是趴在地上射擊的。
兩張照片，風格迥異，唯一的共同點是用的槍不對。
按照時間順序的資料里有槍出現的照片極少，直到快速翻看西蒙斯五十多歲的照片時，羅拉突然道：“有了！”
羅拉把一張照片放在了高光面前，她一臉興奮的道：“還是打獵，但不是用槍，是標槍，或者叫長矛，最后結束獵物生命的是一把長矛。”
這次的獵物是一頭碩大的棕熊，而棕熊身上能看到明顯的好幾處傷口，不可能是槍傷的傷口。
高光拿過了照片，雖然沒有看到槍，但這卻是更加重要的發現。
細看了兩眼，高光若有所思的道：“隨著年紀的增長，西蒙斯打獵的方式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刺激了啊，這說明什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