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非常非常令人不解的戰斗。
三叉戟擁有非常豐富的海上作戰經驗,當然也擁有登陸作戰的一切技巧,海軍的特種部隊,不是只能在海上或者軍艦上戰斗的,只是因為隸屬于海軍而已,所以三叉戟的人,必然具有極強的全地形作戰能力。
但是最精銳的特種部隊,不代表他們是無敵的,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是依靠強大的戰斗體系支撐起來的。
所以很顯然的,先期空投的這支部隊承受了不該有的壓力。
什么壓力呢?
活捉瘋狗。
安迪不知道軍方的作戰計劃,他也不是一個作戰專家,但就以他有限的軍事常識來看,知道一支跳傘特技表演隊般的空軍特種部隊,一支由現役綠色貝雷帽部隊,配合海軍最強的三叉戟部隊來完成活捉瘋狗的計劃,至少在理論上來說是沒問題的。
注意,是理論上沒問題,但只要強調理論上沒問題,那實操上一定有問題。
第一個問題,瘋狗很強,他號稱槍神,那么問題來了,在美國所進行過任何一次斬首作戰中,那次那個目標是個人戰斗力如此強悍的嗎?
沒有,答案絕對是沒有。
類比相似的人有拉丹,只要確定了拉丹的位置,只要解決了他的護衛,那么面對拉丹的時候是殺是抓就只看需要了。
但是瘋狗不一樣,他是軍火商,他是白手套,他是國王防務的核心,他還是最能打的。
要活捉瘋狗,一個最基礎的要求就是必須近身,那么最致命的問題來了,瘋狗是特別的能打,他可是近戰無敵。
活捉比打死的難度加倍,然后,舍棄所有的優勢,放棄一切打死瘋狗的可能,活捉近戰無敵的瘋狗?
怎么想的?
安迪反正是想不通,他只是瘋子,但他不是傻子,所以他是萬般的想不通。
相比于這個活捉瘋狗的決定,其他再離譜的決定也顯得正常了許多,比如為了達成行動的突然性,在確定位置的那一刻馬上行動。
比如派出空軍的跳傘特技表演隊進行翼裝飛行,以此達到降落時的最大突然性。
種種布置都是為了活捉瘋狗,所以能精確到單體建筑的精準跳傘可以理解,即使因此而導致無法攜帶基本的作戰裝備,只有手槍和沖鋒槍,最多只能帶基礎彈藥的自動步槍,由此導致的戰斗力下降,這可以理解的。
把戰斗力最強的三叉戟作為此次行動的主戰力,空軍的人精確傘降纏住瘋狗,三叉戟趕上殲滅國王防務的基本戰力,陸軍的綠扁帽部隊填充隊伍數量,建立外圍的火力基礎,不管是壓制還是隔絕瘋狗和外界的聯系,這個也正常,可以理解。
反正只要是為了活捉瘋狗,那么一切不正常的決定就都正常了。
然后不正常的決定導致災難性的后果,也就變得很正常了。
最精銳的部隊啊,以一次極為漂亮的傘降作為開端,在落地之后被人打的落花流水,這很合理。
就是有一點,這次行動雖然還沒有結束,不能說已經徹底失敗,但災難性的過程卻還是讓旁觀的所有人感到了極度的難堪,還有極度的憤怒。
堂堂一個超級大國派出的最精英團隊,在一個……不知道算什么隊伍的隊伍面前,竟然在被人屠戮?
明明是人數上占據著絕對優勢,那瘋狗就派出了一個四人小組,可三叉戟同樣的四人小組攔不住?
攔不住也就算了,還是一下就沒?
這也就算了,怎么綠扁帽的人會被一個不知道算是什么部隊的隊伍,用無人機扔炸彈給炸的沒脾氣?
搞笑了好吧!
美國人炸那些軍火販子是對的,讓一個軍火販子炸美國陸軍的精英小隊,還無力阻止,更無力反擊?
恥辱了好吧!
安迪不知道說什么,他現在不想看無人機發回的高清現場視頻了,他就看著馬歇爾,看著這位西點軍校高材生,看著這位高級參謀,看著這位昆汀布朗的心腹會是什么反應。
但是安迪都看了好久,這人都死的超過十個了,這位馬歇爾也沒有任何反應給出來。
終于,安迪受不了了,他攤了下手,對著馬歇爾道:“嗨,中校,做點兒什么!”
馬歇爾抿著嘴,咬著牙,沒說話。
這時候,安迪看到了瘋狗那個四人小組,他們把一面盾牌放到了地上,然后那個槍手趴在地上,用步槍射擊因為無人機的轟炸而不得不散開的綠扁帽戰士時,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憤怒。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安迪無能呢。
一個,兩個,三個,眼看著三個人在無奈的躲避中被人擊倒,然后立刻就失去了行動能力,顯然是死掉了,就連受傷都是奢望。
于是安迪越發憤怒了,他走到了馬歇爾身前,非常平靜的道:“嗨,嗨!做點兒什么!你就看著自己派去的人這么死去嗎?”
馬歇爾突然爆發了。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聲嘶力竭,毫無邏輯可言,就是無能狂怒的喊了兩句,馬歇爾立刻把頭扭到了一邊,不看那個顯示屏,也不看安迪,就是胸膛劇烈的起伏,顯示他此刻也很生氣。
安迪轉到了馬歇爾的正面,然后他繼續道:“你沒有收到情報嗎?瘋狗是槍神,尤其是這個重點,近戰槍神,近戰無敵,你想要活捉這樣的人?嗨?你想活捉他?”
馬歇爾沉著臉直接背過了身去,他背對著安迪,而且他想走。
安迪一把按住了馬歇爾的肩膀,然后他用力把馬歇爾扯回來之后,幾乎是臉對著臉,口沫橫飛,怒吼道:“混蛋!你的手下在被人屠殺!你該做點兒什么阻止這一切!至少撤銷必須活捉瘋狗的命令!”
馬歇爾忍無可忍,他一把打掉了安迪的手,然后他就像發怒的公牛一般,聳著脖子怒吼道:“我在你面前站著呢,你看這是我在指揮嗎?”
雙手指向了顯示器,馬歇爾想說什么,可他只是連續的揮動手臂,指了好幾下,卻是說不出話來。
作為昆汀布朗的心腹,要懂的給老大遮羞,要懂得黑鍋不是伱想背就能背的,想背就有資格背的。
馬歇爾能怎么說,他該說這行動是昆汀布朗指揮的嗎?能說嗎?
馬歇爾還能怎么辦,他能說是老白親口說的要活捉瘋狗嗎?
馬歇爾能說軍方根本不是老白和昆汀布朗可以直接控制的,運輸機根本沒有電子干擾設備,因為電子戰飛機和運輸機根本就是兩個概念嗎。
馬歇爾當然也不能說那是希臘的島,在土雞的國土邊上,有什么舉動立刻就會被土雞的雷達發現,只要扔炸彈馬上就是一次國際糾紛,而且是非常嚴重的軍事入侵。
歐洲作戰司令部可以私下給提供方便,最多派幾架無人偵察機,但是派出戰斗機進行轟炸,派出電子戰飛機進行干擾,真當象黨那邊連個屁都不會放啊。
真當瘋狗在五角大樓的那些關系會把這些事擴大化,正治化,從而把一次小小的軍事行動給升級為必然動搖昆汀布朗和老白的正治事件啊。
這些讓馬歇爾怎么說,他沒法說。
馬歇爾更不能說昆汀布朗親自指揮的戰斗還比不上一坨屎吧。
馬歇爾尤其不能說昆汀布朗根本就沒給那些參戰的人說清楚要活捉的是瘋狗吧。
可憐的士兵,他們以為自己要活捉一個軍火商,但他們可不知道自己要活捉的是瘋狗。
怪誰?
怪上司的愚蠢和無能還有自大唄,別的還能怪什么。
可馬歇爾不能說,也不敢說,所以他憋屈,還委屈。
可是再委屈,也只能受著,還要被安迪這種瘋子當面羞辱。
馬歇爾好累,但他決定自己扛了,沒辦法,誰讓他是心腹呢。
但是看著馬歇爾滿臉無奈又委屈的表情,安迪卻是懂了。
安迪皺起了眉頭,然后他用極其輕微的聲音道:“我明白了。”
馬歇爾有些意外的看著安迪,他不明白安迪明白了什么。
安迪回頭看了看顯示器,低聲道:“愚蠢的家伙,我們明明把一切都搞定了,可是交到上司手里,他們總能搞砸一切。”
馬歇爾盡量不讓自己露出什么不該有的表情,但是現在,他實在是太認同安迪了。
外行領導內行,偏偏這個外行地位高的內行沒辦法反抗,就連多提醒一句都是不敬。
原來安迪是真的明白,所以,馬歇爾忍不住微微的,只是些微的,情不自禁的那么點了一下下的頭。
安迪長長的呼了口氣,然后他看著馬歇爾道:“所以,你理解我嗎?”
理解什么,理解安迪一個不順眼就干掉自己的上司?
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只能說理解萬歲吧。
馬歇爾再次微微的,幾乎不可見的那么點了一下下的頭。
安迪嚴肅了起來,他對著馬歇爾道:“如果這次行動能被老白看到,你覺得后果會怎么樣?”
馬歇爾低聲道:“看不到,我們只會把結果呈現給他。”
安迪呼了口氣,道:“好吧,那你還是得做點兒什么,唔,換個思路,如果,假如,老白現在要看呢?”
馬歇爾為之愕然,然后他低聲道:“那就……很難堪了。”
安迪總有簡單但是常人難以想到的思路,或者說,他的思路異于常人,或者說,他敢用常人能想到但不敢用的手段。
安迪低聲道:“我決定做點兒什么,我是這個專案組的負責人,我有直接和老白溝通的權限,不如這樣,我讓老白看看這個畫面,然后,就能讓專業的人來處理專業的事情了,你覺得怎么樣?”
昆汀布朗管不到安迪。
馬歇爾突然覺得安迪這個瘋子真的是太好了,太偉大了。
深吸了口氣,馬歇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沉默應對。
這個時候呢,沉默就是默認,默認就是默許,默許就是許可,許可的意思就是你特么快點這么干吧!
安迪馬上道:“我不保證老白真的能看到現在發生的事情,但你要讓昆汀布朗以為他能看到,雖然凡事只看結果,但如果過程太丑陋了,那么對于負責這次行動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災難,所以,我覺得你該請示一下昆汀布朗。”
馬歇爾沒有猶豫,他再次略微點了點頭。
安迪繼續道:“最重要的,我覺得你該直白的告訴上司要怎么做,而不是建議他應該怎么做,在這種面臨失敗的重大危機和丑聞面前,一個敢于擔當,并且能給出正確選擇的屬下是正面的,是優秀的表現,所以,為了那些正在被屠殺的士兵,告訴你的上司他要怎么做。”
有道理,確實是有道理的,如果這次行動失敗,昆汀布朗可就不是難堪的問題了。
現在的問題在于歐洲司令部那邊沒有給予應有的支持,沒有使用最佳的手段,但現在人員已經降落,只要改變思路,不再是試圖活捉瘋狗,而是拖住瘋狗,那么局勢將立刻得到改觀。
有機會,而且是很有機會。
馬歇爾重重的點頭,他決定當這個力挽狂瀾的人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馬歇爾掏出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馬歇爾自己的,可以聯絡昆汀布朗,而另一個是安迪的,是馬歇爾收走的,現在把電話還給安迪,安迪就能和老白聯絡一下了。
感謝安迪的提示和配合。
還有。
理解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