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杜愚口中喃喃低語。
軟躺在地的他,被花葉長裙所覆蓋,周遭一片漆黑。
但他卻沒有鉆出裙底、觀瞧世界的想法,因為此刻的他無處不在!
“好燙。”杜愚緊閉雙眼,攥緊了拳頭。
無盡的妖息攜絲絲妖魄外放,掠過世間萬物,感知著周遭的一切。
長裙上的柔軟花葉,焦土大地的道道裂紋。
夜空中墜下的恐怖天火,還有那不計其數的山火刀魂。
山火刀好悲傷啊。
為什么?
為什么我也會難過?
杜愚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世間一切生靈的遭遇都感同身受。
這一刻,所謂的共情能力被無限拔高!
原來,山火刀不只是憤怒,應該稱作“悲憤”。
包裹在滔天怒火之下的,是無盡的凄苦與悲傷。
一直以來,杜愚都是以上帝視角,內視體內的經脈穴位。此刻,他第一次以上帝視角看待外部環境,看待山巔之上這片區域。
山火刀、青師、玫瑰將靈、林川,以及17名席地而坐的將士。
無盡的山火刀魂撕碎天火!
也將那巨大的火球,撕成一束束火焰線條。
火線猶如流星火雨,將焦土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深坑,崩飛無數沙石,爆炸聲響不絕于耳。
火雨落在山火刀的身軀上,引起了陣陣嗡鳴。
落在楊青青的頭頂,被她一手接住,故意引火燒身。
第一輪天火化作火雨,轟炸許久,終于漸漸停歇。
“嘩啦啦”花葉長裙一陣翻涌,花莖卷住了杜愚的身體。
他順著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長裙,一路翻滾向上,直至玫瑰將靈頭頂。
杜愚的上帝視角中,楊青青已是一尊火人,并向他探出了手掌。
楊青青看著緊閉雙目的杜愚,輕聲道:“來。”
她知道,起碼在晉級的這一刻,杜愚能清晰的感知到周遭一切。
杜愚不疑有他,抬手便握住了女人燃燒的手掌。
霎時間,女人身上的火焰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向杜愚身上涌去。
妖息戰袍頓時爬出一道道碎紋,碎裂的聲響接二連三。
楊青青猛地彈開杜愚的手掌,身上留下一半的火,另一半,則是渡給弟子。
她開口道:“接納它,吸收它,成為它。”
“咔嚓!”
杜愚謹遵師命,果斷切斷了妖息補給,戰袍轟然碎裂!
他一身灰色的運動服瞬間燃起天火,衣衫逐漸變得焦黑。
對于青師的話語,杜愚從未有過絲毫質疑,即便是他被燒得痛苦萬分,仿佛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在被撕裂。
“嗯,嗯”杜愚死死咬著牙,痛苦的嘶吟聲卻怎么也止不住。
楊青青看著受苦受難的杜愚,輕聲道:“天火,是你的劫難,它妄圖焚毀你的妖魄。
但現在,天火被刀魂撕碎成線,又經我手調整強度。
此時引火到你的身上,它不僅是劫難,更是機遇.嗯?”
楊青青眼眸微微睜大,杜愚身上的火焰突然消失了?
確切的說,火焰被杜愚融入了體內!
楊青青本以為,自家徒兒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才能接納、吸收、融合天火,用以淬煉妖魄。
卻是不想,杜愚只用了她一句話的功夫,就將天火融入了骨子里!
“呵。”楊青青不禁搖頭笑了笑。
這就是第一紙鶴門徒的天賦么?
緩緩的,楊青青再次抬起手掌。
杜愚依舊雙目緊閉,卻心領神會,抬手攥住了女人的手掌。
“呼”
無盡的火焰彌漫開來,順著兩人的手,從楊青青的身上涌向杜愚。
楊青青臉上的火焰漸漸散去,露出了精致的面龐,表情滿是贊嘆。
“呦呼天火又來啦!”杜愚體內,小焚陽迎接著涌來的火焰,一頭扎了進去。
這由上蒼之怒所引發的天火,本該是來燒毀杜愚的妖魄的。
但進入杜愚體內之后,卻成為了小焚陽的“泡泡浴”。
她盡情的翱翔其中,貪婪享受著天地間最為純粹的火焰。
一番享受過后,神秘的黑金鳥兒攜天火在杜愚體內大肆游走,淬煉著他的身軀,兜兜轉轉,最終直逼玉堂穴。
小杜愚本就身陷火海,虛幻的身體線條被燒得通紅,此刻,天火再臨
“小小杜愚,快快出爐”小焚陽興奮的歡呼著,圍著小杜愚飛了一圈,留下了無盡的火焰。
“嗡!!!”山火刀忽然又一陣嗡鳴,震天動地!
鋪滿火海的夜空中,再度墜下天火,不再是一團,而是三團。
楊青青下意識壓手,將杜愚收入了玫瑰將靈體內。
隨后,她又稍稍抬手,杜愚的身影又從花葉中顯露出來。
楊青青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她意識到,徒兒沒有那么脆弱,恰恰相反,杜愚的適應能力遠超尋常大御妖師!
她仰望著天罰降世,輕聲道:“還要么?”
杜愚輕輕點了點頭。
聞言,楊青青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大背景越是驚悚天災、越是恐怖浩劫,她淺淺微笑的模樣就被襯托的越是優雅。
生長在廢墟中的圣潔花朵,永遠美得令人心顫。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山火刀魂,將天火撕碎成流星火雨。
楊青青左手高舉,仿佛邀請上蒼。
流星火雨像是聽到了她的召喚,也接受了她的挑釁,瘋狂下墜。
“呼!”
“呼!”天火降世,連著楊青青、帶著玫瑰將靈瞬間被點燃,也被一主一寵迅速收入體內,滋補身軀。
苦等許久的杜愚,在持續不斷的流星火雨中,終于被仙師握住手掌,又渡來半身的火。
而這一次,杜愚的身上竟然沒有燃起火焰?
天火出了楊青青的手,直接融入杜愚的體內!
專屬于杜愚的無上劫難,就這樣在山火刀與楊青青的接連庇護、過濾之下,化作養分,淬煉著杜愚軀殼、骨骼、妖魄等等一切.
“呼”
兩道火圈突兀擴散開來!
一前一后,相隔時間不足1秒。
是幽螢娃娃晉級天級·巔峰期了么?
是了,應該是它。
杜愚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體內的數只妖寵,唯有小幽螢一直陪伴自己、亦步亦趨,與自己的步調保持一致。
杜愚心念一動,鋪蓋天地間的妖魄,已然傳回了絲絲訊息。
小幽螢雖然在穴位家園內,但絲絲妖魄就像是杜愚的眼睛、雙手,將小家伙抱入懷里,探知著它的一切。
“杜愚!杜愚!杜愚!”
杜愚面色一怔。
這是小幽螢的呼聲么?
一直以來,小幽螢都是揮舞著火炬,“唔!唔!唔!”的慶祝。
時至今日,杜愚擁有了妖魄,這才后知后覺。
原來,小幽螢每一次歡呼慶祝,喊得都是我的名字
天火依舊在墜落。
這一夜,山火刀上空漫天火海,火雨滂沱。
一夜,遠遠不夠。
這一場浩劫,持續了足足7日。
山巔之下,已經圍滿了慕名而來的御妖者,可謂是里三層外三層,也有大批部隊將士維持秩序。
當天空中的窟窿漸漸消散之時,強如楊青青,也長舒了一口氣。
尋常御妖者匯聚妖魄之時,可沒有這般待遇。天罰一般都是持續35天,也就差不多了。
要么是御妖者命喪身殞,天罰功成身退。
要么天罰久攻不下,怒火也就漸漸消散了。
偏偏杜愚的劫難,持續時間如此之長?
“呵”楊青青深深嘆了口氣,看著身側搖搖欲墜的杜愚,她一手探出樹藤,將他裹在了樹葉繭中。
的確,杜愚就該尋求仙師庇護。
楊青青也該帶杜愚來山火刀,尋求神兵利刃的庇護。
如若不是這樣,這位第一紙鶴門徒,很可能抗不過去這次劫難,而是會徹底隕落、死無全尸。
在七日之前,杜愚晉級了御妖師·巔峰期,也就是說,他的狀態在那一刻是回滿的。
而7天后,杜愚卻宛若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天火在淬煉杜愚,也在摧殘他的一切。
而這種強度的摧殘、身體與精神層面的雙重折磨,是杜愚從未經歷過的。
他的小命,也早早交于楊青青之手。
關于能否活下來,杜愚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姨,我,我.”林川邁步前來,言語吃緊,身體僵硬至極。
楊青青同樣身心俱疲,她看向林川的身影,反應了幾秒鐘,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輕聲道:“就地打坐,我去和山火刀說一下,讓它暫時不要驅趕伱。”
林川面色難堪,磕磕巴巴:“我扛不住了,小姨。我得回去,歇歇,命重要,您看,行么?”
楊青青默默注視林川半晌,沒有回應,只是轉身走向山火刀。
林川步伐踉蹌,來到包裹著杜愚的樹葉繭前,一手扶著樹葉球,緩緩滑坐下來。
“嗡”
山火刀輕輕震顫,似乎對這次浩劫非常滿意,滿身的怒火暫時散了些許。
熊熊烈焰中,楊青青邁步來到山火刀前。
她額頭探前,輕輕抵住滾燙的刀身。
“謝謝你的庇護,山火。”楊青青喃喃低語。
“嗡。”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數十秒后,楊青青從大火中走了出來。
林川看著緩步走出的女子,不由得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急忙道:“小,小姨。”
楊青青:“就地打坐,修行。”
林川面色焦急:“小姨.”
楊青青淡淡掃了林川一眼:“我和山火刀說過了,它會暫時保護你。
不是每個人都有晉級的契機,別給自己留遺憾。”
林川張了張嘴,對楊青青的感激無以復加。
她說得對,不是所有人都有晉級的契機,為此,她特意向山火刀求了情,但問題是
林川抬起手,指向女人的額頭:“線,契約絲線。”
“嗯?”楊青青駐足腳步,狀態極差的她,反應的確慢了一拍。
她左手抹過額頭,手指像是觸碰到了什么,指間也捏起了一條細細的絲線。
楊青青怔怔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轉頭,順著細細的火焰絲線,望向后方。
只見這條若隱若現的絲線一路蔓延,直至烈烈大火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