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求你件,一件.”
最后的最后,齊天也沒能將話語說完全。
他的雙目失去了光華,瞳孔漸漸散大,死在了怒火猿的懷里。
“噗通”一聲,怒火猿無力的跪倒在地,悲憤的吶喊著,卻是引來了周遭的寒獸大軍。
回憶的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小猴子好可憐哦。”腦海中,傳來了小焚陽的話語聲。
“嗯”杜愚低聲應著,內心輕輕顫抖著。
的確,杜愚和齊天只見過寥寥數面,一同執行過2、3次任務而已。
且這么多年來,杜愚走南闖北,理應也見慣了生離死別。
然而當他以怒火猿的第一人稱視角,眼睜睜看著同袍在“自己”的懷中死去時
杜愚的心中酸楚不已。
小焚陽小聲道:“杜愚杜愚,我們幫幫它好不好呀?”
杜愚抿了抿嘴唇,在怒火猿提供的畫面里,齊天的話語雖然沒有說完,但意思表達的還算明顯。
而在怒火猿隨后傳遞來的心念中,杜愚也將一切訊息拼湊完全。
這只怒火猿,只能說是天賦潛力還不錯,但遠沒到達“極佳”的程度。
它能修煉到妖將·巔峰,大概就是盡頭了。
但怒火猿不甘心!
它渴望著強大的實力,一直以來,怒火猿在主人的穴位內刻苦修行,未曾懈怠半分。
人族的穴位家園是無上至寶,能為妖寵提供全方位的輔助,其中當然包括修行。
可是,它的主人同樣天賦有限。
齊天已經盡可能的給怒火猿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了,卻依舊無法幫助怒火猿更進一步。
齊天內心的愧疚,便來自于此。
他耽誤了它,
也辜負了它一直以來的期待。
齊天曾想過將怒火猿轉給其他的御妖者,然而怒火猿很固執,也很忠誠。
怒火猿不愿離去,不愿另擇他主。
它固執的與齊天為伴,想要陪主人一同突破枷鎖,雙雙成帝。
夢想自然是美好的,
執著,也為夢想染上了一層希望的光澤。
然而現實不僅殘酷,更是鮮血淋漓。
怒火猿沒能助主人突破枷鎖,它也沒能助自己沖破桎梏。
身軀殘破的主人,就這樣死在了怒火猿的懷里。
臨死前,齊天還在心心念念著這位戰友,希望它能得償所愿、不再被辜負。
這一刻,杜愚猛然驚醒。
他才知道,在那個雨夜中,齊天為什么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正因為雙方見面次數極少,所以杜愚記得很清楚。
二人最后一次見面,應該是杜愚誤入灰燼大陸后、終于歸來的那個雨夜。
也就是付劍州契約上古靈器·霜天珠的那一晚。
二隊的齊天被拉來做壯丁,幫助一隊執行任務。
隨著任務完成、杜愚回歸,眾人驅車一同返回了二十九局。
在返程的車上,幾位紙鶴門徒討論起了實力一事,分享著晉級的喜悅,而副駕駛上的齊天只是默默吸煙。
有些失落,有些酸楚。
當車輛駛入二十九局大院,杜愚攜太虛斧記錄坐標時,他察覺到了齊天的目光。
那時的杜愚并沒有太多反應。
而現在的他,后知后覺。
“杜愚”小焚陽聲音軟軟糯糯,“我們幫幫小猴子吧,它好可憐,好難過呀”
小焚陽本就善良,身為福澤萬物的火屬至尊,見到火系妖獸這般痛苦,小焚陽真的不忍心。
“嗯。”杜愚點了點頭,指尖掠過眉心,牽出了一條契約絲線。
妖將·巔峰期怒火猿身高6米,對于小小人族而言,它的體型是巨大的。
眼看著杜愚停在空中的指尖,怒火猿緩緩閉上了眼睛。
成帝,
是齊天對它的盼望。
也是齊天畢生未能完成的夢想。
它不知道杜愚能不能提供幫助,但齊天不止一次自怨自艾,也不止一次向它提起紙鶴門徒、提起杜愚。
若是能帶著齊天的那一份,一同成帝,許能告慰主人的在天之靈。
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寒樹,寒族,寒獸大軍
怒火猿緊緊攥著手掌,單膝跪地的它,拳頭拄著地面,猿首低垂向下。
直至它的額頭與杜愚的指尖輕輕交觸,一人一猿紛紛身體一顫。
牽絲點眉,契約已定。
“你叫怒火。”杜愚抬頭望著怒火猿,輕聲道。
怒火猿閉著雙目,還有金色的火焰從眼皮下方溢出來。
它不言不語,默默點了點頭。
杜愚開口道:“從此以后,你,就叫齊天。”
“呼!”
怒火猿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燒著。
透過金火,它看著自己的新主人,也在焚燒著滿眶熱淚。
第一次,杜愚聽到了怒火猿的聲音,鏗鏘有力:“是!”
從此以后,
我的名字,齊天!
“呵”張天笑低下頭,一手捂住血跡斑斑的臉,連嘆息聲都在顫抖。
簡單的一個名字,卻讓張天笑眼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從指縫中向外溢著。
胡義華教授面色黯然,他看似嚴肅無情,可他的內心何嘗不傷痛?
齊天可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也是他最早帶進二十九局的人,如今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道理大家都懂,既然進了二十九局,既然上了戰場,眾人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胡義華的心中依舊愧疚萬分。
后方,石華緩緩閉上了雙目,也許這是怒火猿最好的結局了吧。
存活的三人,用空閑的穴位家園,接收了兩位戰友尚存的幾只妖獸。
唯獨這一只怒火猿不愿契約。
它一直默默的縮在角落里,遠遠望著慘死的主人。
“我先將尸骨收好,戰后,我們一起去祭奠他。”杜愚沉聲道。
怒火猿重重點頭,在杜愚的命令下,身體化作無盡妖息。
只是在身體破碎之前,怒火猿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齊天。
金色火焰不僅焚燼了眼中熱淚,也遮掩了它眼中的情緒。
“呼”怒火猿融入了杜愚的身體,并在契約的指引下,來到了杜愚的背后·命門穴內。
怒火猿懸在穴位中央,環顧四周,只見到了一片火紅。
熾熱,滾燙。
紅得像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境
“小猴子。”驀的,一道嬌小的身影浮現。
怒火猿抬首仰望,看著那一雙橘紅色的大眼睛,它的內心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這是什么級別的存在?
這是,這
怒火猿驚駭萬分,傻傻的望著焚陽至圣。
小焚陽同樣在打量著怒火猿。
它身材高大,四肢修長,毛發旺盛而茂密,呈現出美麗的金紅色澤。
小焚陽飛到怒火猿肩頭,她伸出小手,拍了拍猿首:“別再難過了,小猴子,我們幫伱。”
怒火猿卻是身體僵硬,呆呆懸在穴位中。
它從未見過有哪只妖獸,能自由穿梭于御妖者的體內。
它更未近距離的與如此神秘的、強大的妖獸接觸過。
小焚陽喃喃道:“你也想為主人報仇,對么?杜愚會幫你的,就像他幫助我這樣。”
說話間,小焚陽緩緩閉上雙眼,一只小手撫過怒火猿的頭頂:“小猴子,變得更強大吧。
追隨杜愚,幫助他,也幫助自己。
完成未完成的一切,了結心頭夙愿”
怒火猿猛地睜大了雙目。
同一時間,杜愚的身體一陣輕顫,背后一陣妖息翻涌。
突如其來的一幕,令屋內眾人面色錯愕。
齊天與怒火猿畢生求而不得的一切,在杜愚這里,卻是唾手可得嗎?
果然,人與人向來不平等。
無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地域內,皆分高低貴賤,三六九等。
幾人的想法對錯與否,權且不提,但一定是有偏差的。
因為高貴的不是杜愚,而是焚陽至圣!
焚陽金烏,
是這御妖世間的火屬至尊!
“呼!”杜愚忽然手掌一翻,鐘影閃爍。
胡義華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傳送進入了山界。
和他一同離去的,還有關門弟子張天笑,以及兩具殘破的尸骨。
偌大的商廈一層內,只剩下了杜愚和石華二人。
石華怔怔的看著杜愚,有些不知所措。
杜愚:“你們的狀態已經不適合再戰斗了,你們身心俱疲,連精神都已經恍惚了。
再戰,與赴死無疑。”
石華默默的垂下頭。
杜愚來到女人面前,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和胡教授說,別怪我。我會將你們放出來的,前提是你們休養好。”
除了胡義華老教授之外,沒有人敢對杜愚的決策有異議。
杜愚眼看著石華哀傷欲絕的面龐,他想說“節哀”,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終,語塞的杜愚只能用力握了握石華的肩膀,但卻感覺這樣的安慰很是無力。
“呼”鐘影再閃,石華消失無蹤。
隨著女人離去,杜愚前方的視野一片開闊。
只見商廈門內蹲伏著一只銀色巨獸,警惕的觀望建筑外的街道。
而荒銀猞身旁,還佇立著一道高挑的身影。
李夢楠向前邁出一步,身體悄然破碎成風。
哪怕是短短的十余米距離,對此時的她來說,都有些漫長。
當那一只皮靴再踏出來時,她已經站在了杜愚的身前。
隨后,杜愚便被擁入了溫暖的懷抱中。
“你還好么?”溫柔甜美的話語聲,撫慰著一顆傷感的心。
杜愚沉默半晌,低聲道:“會好的。”
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戰友,但李夢楠卻知道如何安慰杜愚。
她緊緊環著杜愚,額頭貼著他的腦門。
四目相對,眉宇相抵。
她口中喃喃,聲音輕柔:“嗯,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杜愚懷抱著溫香軟玉,一手撫了撫女孩的背脊:“走吧,我們還有戰.”
話音未落,大地忽然震顫開來!
一場規模恐怖的大地震,突兀降臨阿薩都城。
“嘶”伴著大地劇烈顫抖,一道長長的獅吼聲響徹阿薩都城。
杜愚面色一變:“流火?!”
阿薩都城上方,流火狻猊雙翼裹著腹下,阻攔著地底冒出的尖刺。
一根根泥刺陰毒至極,不僅來得突然,更是直刺流火要害處!
而流火狻猊的背后,又拼湊出來一雙火焰飛翼,正帶著它向空中竄逃:“敵襲!”
一根根巨大的泥刺瘋長著,雖是從地底深處刺出來的,但看這架勢,像是能刺破云霄!
大量的泥刺貫穿了一座座樓宇,讓本就破碎的阿薩都城雪上加霜。
“唳”悲海至圣驟然穿梭!
她的身影于一道時空縫隙中閃身出現,鳥首頂著流火向斜上方疾馳。
流火又驚又怒:“至圣,不知有多少,可能是泥婆!
我的吼聲效果不佳,它們必然藏在地底極深的位置。
埋伏!杜愚,它們是有備而來!這恐怕是幽寒為我們設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