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太原城內的布政司內燈火通明。
山西鎮副總兵被錘匪表演了一出拿首好戲后，讓他們都睡不著覺了。
被王象坤派出去與錘匪商談的一文一武，現在都沒有被放回來。
是死是活一丁點消息皆無，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王象坤總算是回過神來了，不是自己拖住了賀今朝，而是被賀今朝拖住了，一直處于被動當中。
王象坤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頭。
這些時日，他與賀今朝隔空交鋒，盡管賀今朝許多計策都被自己識破，兵做出應對之法。
但細細思索，自己好像就沒占到什么便宜。
反觀此子心思縝密，處處落子布局，讓自己疲于應付，他賀今朝竟然只是一個個小小的驛卒？
王象坤仔細回想以前經過驛站的時候，那些驛卒臉上的奉承，小心謹慎以及懼怕之色。
陜西那地界，是怎么養出來這么一個妖孽來的！
難不成真是國將不詳，天降妖孽？
太原府知府輕輕剪了一下蠟燭，讓火光又亮了些。
“大人，實在不行，你先去歇息吧。”
“不妨事。”王象坤站起身來，嘆息道：
“山西戰局竟然糜爛至此，本官真是愧對朝廷，夜不能寐。”
“大人，我們保住太原不失，已然是大功一件。”
太原府知府也跟著嘆氣：“若是連太原都保不住，才是真的對不起朝廷。”
王象坤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誰讓錘匪挑了一個好時機呢？
遼東韃子從去歲大舉入侵，各地勤王兵匯聚北京。
結果這些勤王兵還一直出事嘩變，導致不少大明士卒加入反賊隊伍，戰力增強。
再加上賀今朝幫助山西貧民佃戶燒了地主的高利貸，能不獲得他們的支持嗎？
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沒空對付賀今朝。
不得不說，賀今朝入晉這個時機挑的也忒好了。
“報，大人，打探消息的士卒回來了。”
“快帶進來。”
王象坤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廳內的眾多官員也都站起來，尤其是副總兵的兒子田通緊張的手都出汗了。
他爹是最有望成為山西鎮總兵的人，只差一步了。
縱然是錘匪來了山西，他們田家也沒有在意，這些反賊的腦袋，都是他們田家的進階之本。
只等朝廷的正式任命，不曾想竟然會出現這種傳言。
“諸位大人。”
夜不收先是行了禮，然后一字一頓的道：
“山西鎮副總兵田總爺確實是被錘匪所殺，我已經前往寧武關向田參將確認過。”
“啊，這。”
“田副總兵真的死了。”
廳內的官員皆是一陣壓低聲音的話語，誰不知道田家的勢力。
那幾百個家丁，都是吃干飯的？
要不是吃干飯的，足以讓眾人見識到賀今朝麾下錘匪的戰斗力。
誰心里都有些發顫，若是錘匪攻打太原，能守得住嗎？
田通一下子就坐在椅子上，雙目失神。
既然是他叔父傳回來的消息，此事定然是真的了。
沒等噶了錘匪的腦袋當軍功，反倒被錘匪噶了腦袋，成為震懾山西的資本。
“你仔細說說。”
王象坤穩住心神，想要知道賀今朝是如何取勝，擊殺了田兆這個老。
田家世代邊將，可沒少在背地里跟他攀附，尤其自己堂兄擔任宣大總督的時候。
誰知道田兆是想要謀劃山西總兵的位置，為此沒少給京城的高官送錢打點。
這一次張鴻功進京勤王遭遇那種待遇，王象坤心中也在暗中懷疑，是否有田兆的影子。
結果田兆也身死，還是死在了錘匪手里。
“賞銀五兩，且先下去休息。”王象坤揮揮手，讓夜不收下去休息。
“多謝大人。”
夜不收傳回來的消息讓這些人措手不及，城外錘匪喊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廳內的嗡嗡聲，讓王象坤覺得心煩意亂。
大明朝積弱至此，堂堂山西鎮副總兵，竟然被一幫農民軍給宰了，著實是讓他們不理解。
難不成田家是個紙老虎，只是外表看著強大，實則碰到火就被燒死了？
“王大人，去歲我等奉詔抽調大批精銳開赴京畿勤王。
如今山西地方兵力不足，處處鬧賊，根本應付不過來。
莫不如我們效仿三邊總督楊鶴，先招撫穩住這伙錘匪。
送錢送珍玩美女腐化賀今朝的戰心，同時花重金拉攏賀今朝麾下的將領，分化他們。”
“不可。”
“有何不可？”右布政使寧瑞瞪著他道：“如今你能剿滅賀今朝這伙錘匪嗎？”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拍著自己的胸脯大喊，因為他們手里的兵馬，可沒有副總兵的家丁精銳。
寧瑞看著自己的侄子，見他搖搖頭，便心里有底了。
既然打不過，莫不如把賀今朝拉入自己的陣營，寧家借此機會來取代田家在山西的勢力。
只要把賀今朝拉到大明的官場上來，到時候是惡龍也得盤著，是猛虎也得趴著。
在官場上，他熟悉的領域內，玩死賀今朝一個小小的驛卒，那就是覆手之間。
寧瑞繼續闡述著自己的理由：
“想當初蒙古俺答汗實力雄厚，如果惡虎，自從我大明與他互市之后，明蒙邊境保持百年和平。
同時富貴的生活讓蒙古右翼的大漢們全都成了廢物，他們連林丹汗都打不過。”
王象坤瞥了一眼自己的搭檔：“此事至少需要百年時間，難不成讓這伙錘匪存在百年之久？
就算我們可以，陛下也不會允許的。”
“三邊總督楊鶴都可以招撫流寇，我們為何不能招撫流寇呢？”
左右布政使開始針分相對起來了。
“老夫可以肯定，三邊總督楊鶴的招撫政策必定會失敗。”
王象坤看著寧瑞道：“招撫錘匪的錢從哪里來？
你以為一道赦書，略加賑濟，就能把起義軍遣散歸鄉里？
依舊充當納糧當差的“良民”嗎？”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些起義軍嘗到了拿著刀子搶肉吃的美好滋味，他們定然不會安心再當一個良民。”
王象坤一甩衣袖道：“吃了人肉的狗，只有拿刀打殺了，才能有效遏制其他狗也想吃人肉，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莫不是也想要養虎為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