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朝請吳國俊坐下，他對于大明官員這種見面就要試探，打官腔的方式有些反感。
好在吳國俊也是個時實務的，嘿嘿笑了兩聲：
“賀大王，做買賣嘛，總得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這五十萬石糧食，當真是不好湊，我是怕你胃口太大，我無法滿足。”
一石糧食一個人能夠吃三十到四十天。
像在草原上，吃羊肉的話，那糧食消耗的很少。
這年頭，尋到吃肉的機會，誰還傻乎乎的吃糧啊？
五十萬石糧，聽著不少，但也就夠四萬多人吃一年的量。
“吳總爺未免過于小看我了。”賀今朝看著桌子上的地圖：“像我們這種大明的反賊，要比大明的官軍講誠信的多。”
“哈哈哈。”吳國俊忍不住發笑：“賀大王說的話是真的，你且說說還有什么要求，咱們也好做成這筆買賣。”
“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賀今朝抬起頭來道：
“莽古爾泰的腦袋足可以讓你封爵，讓你與京師勛貴的聯系更加緊密，他們再湊二十萬石糧食以及三十萬石豆子，指定是沒問題的，剩下的巴牙喇的腦袋如何瓜分，都在你，吳總爺，你覺得呢？”
吳國俊下意識的敲了敲桌子，盯著賀今朝：“你真的不再加碼了？”
因為他覺得賀今朝得到的實在的過于便宜了。
“你不會以為我只能殺掉一個莽古爾泰吧？”
聽著賀今朝的話，吳國俊下意識的想要站起身來反駁，你殺一個莽古爾泰運氣已然不錯，還想再殺第二個貝勒嗎？
“好，我姑且信你。”
吳國俊明白賀今朝的意思了，他才是想走李成梁的路子。
不僅噶女真人的人頭，打壓了他們的實力，還能以此來收割大明的財富，今后京城那些勛貴再想買人頭，都得走錘匪的路子。
吳國俊看著賀今朝，原來自己打算走李成梁的路子，可如今看來，真正走李成梁的路子在眼前，而自己只能算是個二道販子。
賀今朝要有人吃的糧，還有馬吃的豆子。
在吳國俊看來，賀今朝想要搞事，今后必然不是官軍能給輕易動得了的。
要是他也向闖王高迎祥學習，來一波闖進北京城殺皇帝，說不準就能干出來這種事，不可不防。
“信我好啊，我們今后才有繼續合作的基礎。”
“我是不會投靠你的，要不然我就算有了爵位又有何用，首先確保你不會攻打薊鎮才行。”
吳國俊敲了敲擺在桌子上的地圖：“你賀今朝對外號稱一萬人馬，可是調動到草原的人就足有一萬多，還不算投靠你的數千蒙古騎兵。
山西地盤不留個幾萬人馬，你能放心大膽的爭奪草原嗎？”
說完之后，吳國俊便死死盯著賀今朝的眼睛。
“吳總爺，你且放心，我打了薊鎮，還怎么噶女真人的腦袋賣給你？”賀今朝哈哈大笑：“這不是自斷財路嗎？”
“也對。”
吳國俊暫且放下心來，他在山西、草原，或者其他哪里地方耍威風自己都管不著，就是別來薊鎮。
但是吳國俊轉念又一想，即使賀今朝麾下戰斗力不弱，但是他連山西全境都沒有占據，在三十六營當中，也不是什么說一不二的帶頭大哥。
紫金梁、高闖王、闖塌天之類的，好像都排在他前頭。
尤其是高闖王都能闖進皇宮干殺皇帝的事，還在京城的天街馬踏公卿骨，此舉可是讓高闖王出了大大的風頭。
最近的威名好像要比反賊的盟主紫金梁還要高。
“我會留下一支精銳部隊的蒙古人在這與女真韃子進行戰斗，到時候還需仰仗吳總爺與他們相互配合。”
“哦？”
吳國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立下“潑天功勞”，必須得學會養寇自重才行。
要是薊鎮外的草原上征戰不斷，那他也就能不被調離薊鎮。
“賀大王，你且詳細說說。”
吳國俊臉上帶著笑意，這些人對于川劇變臉好像皆是無師自通一樣。
“女真韃子的主要戰力是建州、海西，他們只是重裝步兵，沒有優秀的騎射部隊，頂多是騎馬趕路。”賀今朝指著地圖道：
“吳總爺要是幫助兀良哈守住這里，遏制后金的攻勢，薊鎮成為第二個遼東也未嘗不可。”
吳國俊不可避免的挑挑眉，他有些疑惑，自己的心思有這么明顯嗎？
朝廷每年往遼東撒的銀子，稍微往薊鎮漏一漏，就能讓他吃的飽飽的。
不過吳國俊隨即釋然了，眼前這個人是誰啊？
人家專門干造反的，自是會蠱惑人心。
可不得不承認，賀今朝的提議，讓他狠狠的心動了。
憑什么遼東諸將賺的盆滿缽滿，他薊鎮的士卒就得餓肚子，連兵器都沒能得到多少修繕和補充。
“后金皇太極麾下戰力強悍，可不是靠著朵顏三衛就能抵擋的住的。”
吳國俊收回地圖上的視線，摸著胡須道：“你篤定此時大凌河戰場他脫不開身，可祖大壽一旦投降，他便能立即揮師西進，你拿什么擋？”
“我為什么要擋？”賀今朝嗤笑一聲：“待到他出兵兀良哈，我早就帶著糧食牛羊人口西遷到蒙古右翼了，有本事他就拉長千里戰線，前往山西，我陪他打！
如果他也能舍得像我一樣，遠征千里前往山西，我會讓他家里毫無動靜嗎？”
吳國俊看著賀今朝，長城上完全可以幫助錘匪運兵，亦或者在兀良哈甚至漠北隱藏一支騎兵，轉進到沉陽，去偷襲皇太極的老家。
只要賀今朝能夠拖延皇太極，那自己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搗巢。
“好算計，這個買賣我可以摻和一腳。”
“什么算計不算計的，咱們這個叫守望相助，我想控制草原，你想在薊鎮站穩腳跟，和則雙贏，分則兩敗。”
“那到時候聽誰的？”
“戰略方針聽我的，具體的戰況你自己做主。”
“聽著倒是也不錯，可我一個大明總兵憑什么聽你的？”
吳國俊也沒拒絕，賀今朝的地盤始終都在山西，要是引誘皇太極前往山西鎮，估摸是要把人頭賣給大同、延綏等官軍。
嘩啦。
賀今朝把一旁的茶盞掃落在地。
吳國俊激靈了一下，強迫自己不要被嚇的站起來，左右環顧是否有刀斧手出現。
“你是想聽聽我殺了幾個大明總兵的事？”賀今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還是覺得老子沒有掀桌子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