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岳最近被賀今朝派去下基層,他親眼瞧見了陜西本地百姓斗地主,分得租種的田地后,爆發出何等的行動力。
縱然連秦王的一些旁支,也都叫嚷著加入錘匪。
賀今朝在山西處理這些事的時候,直到全都步入正軌之后許久。
楊文岳這個山西布政使,才被許鼎臣那個山西巡撫給坑到錘匪這邊的。
故而對于錘匪的一些基層政策,感觸并不是很深。
如今賀今朝給他補了一課之后,他在大明基層是干過的。
錘匪這一套在他看來幾乎無解。
大明他根本就應對不了。
起義軍打擊的對象,正是大明所要維護的那群人。
皇權不下鄉,他們便是一方的土皇帝。
那就不需要其他起義軍與自家主公分享勝利果實。
高迎祥那是能低頭的主嗎?
救了他只能有許多麻煩。
萬一救了之后,還要下手殺他,不如不救呢。
省去了一大批麻煩。
至于吉珪方才所言的什么讓起義軍團結在主公身邊,就以他們的軍紀而言,他們還不配。
倒是會毀壞錘匪的名頭!
所以楊文岳極力勸諫,不要去救援高迎祥。
賀今朝拿著蒲扇仔細扇了扇:
「楊參謀說的在理,但以目前的情況,崇禎他敢來招惹我,問問他遙控指揮的那些人敢來招惹我嗎?」
「自是不敢。」楊文岳頗為焦急的道:
「可是主公先前不都是要以穩妥為主嗎?
若是此時突然掀起聲勢,只是給清軍和其余起義軍吸引大明的視線和火力,于我發展不利。
將來自是要處處防守,陷入戰事的泥潭當中。
陜西未必能像山西一樣能夠更好的提供糧草。」
「陜西能夠提供秦兵即可。」
賀今朝笑了兩聲道:「就陜西這種情況,我這些年就沒指望著這里能有什么產出。
這片土地上養活不了如此多的人,那就帶他們去當兵,正巧征戰四方。
如此,解決了大量失去土地的農民再就業問題,又擴充了我軍的兵員。
稍加訓練,明軍需要對我處處防守。」
「哎、」楊文岳長嘆一口氣:「主公當真是要打出救援高迎祥的口號?」
「不錯,我不僅要打出去,還要想法子去救他。」
賀今朝倒是沒瞞著自己心腹的想法,群策群力,至于如何解救高迎祥,他還沒什么好法子。
至少押解高迎祥進京的路線自己還不清楚。
這個時節上,消息傳遞的不是很通暢,興許自己得到消息后,高迎祥就已經被押解到路上了。
那賀今朝還得帶兵行軍,直接出山西,往殘破的宣大附近走一遭。
走的快一些,到了河北附近,說不準還能遇見清軍!
「既然如此,主公,我還有個法子可以暫緩讓高迎祥留住性命。」
「什么法子?」
「主公可以放出風聲,說要用晉、潞兩王換取高迎祥的性命,看崇禎他怎么選擇。」
楊文岳捏著胡須道:「如果他要堅持殺了高迎祥,那必然就放棄了大批宗親。
如此一來,大明宗親對我錘匪的抵抗,興許會小許多。
崇禎要是交換,我們也無所謂,晉、潞王可是被崇禎新封了,但我們手中還會有秦王作為籌碼。」
潞王的兒子被護著跑去京師,崇禎為了不
讓兩王絕嗣,又找人繼承了爵位,養在京師,以示恩寵。
楊文岳這個招式,就看崇禎接不接。
「甚好。」賀今朝頗為滿意的看著地圖:
「楊參謀,你在大明可有幾個好友用以傳遞消息?」
「自是山西巡撫許鼎臣。」楊文岳哼了一聲。
「許鼎臣倒是大明的死忠,但我覺得他不一定會主動幫咱們辦事。」
賀今朝側頭道:「他這個老六,喜歡被動!」
「如果主公覺得不放心的話,還可以通過原宣大總督張宗衡遞消息。」
楊文岳同樣扇下扇子:
「梁廷棟對戰清軍屢戰屢敗,還把張宗衡留下的家底賠沒了。
他給王象乾當了那么多年的副手,才坐在宣大總督的位置上,定然不會輕易罷休。
依我之見,梁廷棟與張鳳翼二人得死,給清軍蹂躪京師負責,也算是給眾人一個交代。
張宗衡的機會就來了!」
賀今朝點頭同意,留劉二虎在此指揮,不急攻城,慢慢耗著拖時間。
他要帶著自己的親衛返回山西,動用預備隊往宣大那邊走一遭。
如此也好做出一些策應。
賀今朝吩咐完了之后,第二日便從西安一路返回山西。
幾日之后。
高迎恩才快馬加鞭在孫守法的帶領下,趕到西安城外。
要求見賀大帥救他大哥。
劉二虎接待了他,然后讓軍師吉珪與他訴說。
當高迎恩得知賀今朝已經回了山西,準備出兵京師,去營救他大哥,忍不住痛哭流涕。
終究是他消息傳遞晚了,遠在陜西的賀今朝都知道這件事了,足以見得他大哥的處境是有多難。
吉珪則是安慰著高迎恩,說賀大帥必然會盡可能的把闖王營救出來。
且還準備拿晉王、潞王二人來交換高闖王的性命。
聽到這話,高迎恩總算是臉上有了些許喜色。
那崇禎如果腦瓜子不糊涂,必然會答應的。
賀今朝返回山西之后,準備出兵事宜。
因為這件事在他的計劃之內,頗有些耗費時間。
但想要去大明京師走一遭的,可不止賀今朝一個人。
河南的藩王唐王朱聿鍵得知清軍郡王阿濟格來襲,京師戒嚴,他當即表示要上疏請求勤王。
他從十二歲的時候跟他爹世子,被老唐王給囚禁。
原因就是老唐王,想要立他喜歡的兒子為世子。
朱聿鍵的囚徒生涯從十二歲一直持續到二十四歲,崇禎二年老唐王終于要嗝屁了。
他爹就要成為新的唐王,苦日子總算是熬到頭。
結果唐王世子,被同樣惦記王爵的弟弟給毒殺了。
老唐王對親兒子被毒殺的事毫不在意,興許還氣惱自己的兒子拖的太晚了。
就在老唐王的目的要達成的時候,準備廢去朱聿鍵世孫的地位,被前來吊唁的陳奇瑜給警告了。
世子死因不明,又換人,這其中是否有什么貓膩,朝廷一查可就全都知道了。
老唐王害怕朝廷追究責任,便穩住朱聿鍵世孫的地位,同年死去。
三年后,朱聿鍵這才繼承王爵。
崇禎賜給了他大明祖訓,以及各種古今書籍,希望他能夠好學一些,修身養性,莫要做些荒唐事,努力成為一代賢王。
朱聿鍵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在王府內起高樓,宴請名士給他講解。
同樣朱聿鍵也是一個鋒芒畢露之人,他認為自己在十二年的囚
禁生涯當中,苦讀古今歷史,早就磨練好了。
想著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因為些許事情跟朝臣交換意見不充分,自是得罪了許多人。
且對于他爹被毒殺的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在今年,直接杖殺了他的兩個叔父。
此時的唐王通過杖殺叔父,在南陽這一片建立了權威,更是為父報仇。
朱聿鍵熱切的想要為國效力,清軍前兩次入關搶掠,朝廷毫無建樹,反倒總是殺自己人。
這仗是如此打的嗎?
他在囚禁生涯當中,只有讀各種各樣的書,才能打發時間。
可以說,朱聿鍵的閱讀量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過的。
所以他對于軍事上也有些心得,想要勤王練手。
盡管崇禎被清軍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底下的總指揮和兵將們都裝死。
表示自己眼瞎了,只要清軍不出現在城外,那就沒有清軍的存在。
可當他聽到唐王朱聿鍵要率兵勤王,氣得暴怒!
直接就摔了東西。
當年朱棣是怎么哄騙寧王呢?
朱聿鍵這個狗東西,枉費朕賜給他祖宗宗法叫他熟讀。
藩王不得掌兵。
這條多重要啊?
他竟然不知道!
暴怒當中的崇禎命令曹化淳待他給內閣遞個話,駁斥唐王一番。
誰允許他這樣做的?
他朱聿鍵是來勤王的?
萬一到時候進了北京城來個兵變,我朱由檢的皇位還能不能坐得住了?
就算這種可能性極小,但崇禎也不愿意冒一絲險。
萬一有亂臣賊子來個盧溝橋兵變,想要擁護朱聿鍵上位,進而控制大明朝,都是說不準的事。
朕決不允許有這種事發生。
他寧愿藩王在封地里為非作歹,也不允許接觸政務,更不用說接觸軍務了!
當朱由檢駁斥了朱聿鍵的奏疏后。
唐王得到崇禎的回復,并不死心,表示清軍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王就是要為國出力,然后朱聿鍵開始公然招募護軍,重賞之下,自是有大批人想要吃皇糧。
誰讓藩王出手闊綽呢!
爺不差錢。
就這么著,朱聿鍵選擇性的忘記藩王要遵守的條例,準備出兵北上,直接殺向京師。
盧象升也接到了崇禎的第一封奏疏。
說是清軍來襲京師,要他領軍前來勤王,那些流寇稍后再來圍剿。
盧象升眉頭緊鎖,他是沒想到皇太極稱帝了,立馬發動對大明的戰事。
他是有多覺得大明十分的好欺負啊!
盧象升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面對皇帝的詔令他也有些為難。
此番擒住闖王高迎祥,定要趁火打鐵,一舉掃蕩盤踞在湖廣、河南等地的流寇。
如今實力最為強悍的只要李自成、張獻忠、老回回。
盧象升準備從這里再挑出來一家,狠狠的打,直到打的他樹倒猢猻散。
然后再繼續打下一家。
如此一來,這些反賊的人馬會越聚越多。
盧象升相信,他們沒有人會是像韓信那種帥才,人越多越好。
這些人終究會成為幾個反賊頭領的拖累。
但陛下的一紙詔書,可全都打亂了他的計劃。
靖遼伯吳國俊看見盧象升如此愁眉苦臉,有些奇怪,遂上前發問。
當他得知皇太極稱帝后的第一件事,就來擄掠大明,又開始派了十萬八旗前往大
明京師的事。
吳國俊臉上有些不自然。
不用說,陛下找他們回去,那指定得自己率部頂在前頭。
賀今朝他遠在陜西,圍攻西安等地,如何能行軍千里,去給自己代打清軍?
這不就是露餡了!
更何況盧總理還給自己上報了生擒高迎祥的功勞。
如此大功,還沒等陛下給升個侯爵之類的,就得死在清軍的手下。
吳國俊額頭上的熱汗都出來了。
「盧總理,這個消息興許還會變的。」
聽到吳國俊如此言語,作為皇帝身邊的紅人,盧象升自是要聽一聽他的建議:
「怎么?」
「想必當陛下發出旨意的時候,還沒有接到盧總理生擒高迎祥的消息。」
吳國俊放下手中的諭旨:
「萬一陛下得知最新戰果后,要改變主意,豈不是壞了我們剿匪的大好局面。
依末將的意思,理應暫且按兵不動,再等等陛下的新諭旨。」
盧象升捏著胡須點頭,他說的也在理。
「況且我軍炎熱天氣行軍幾千里前去勤王,怕是正中了狗的女干計。」
「哦?」盧象升頓時就來了興趣:「你且說說。」
「定然是狗的諜子告訴黃臺吉,說我大明重兵圍剿中原地區的賊寇,連薊遼士卒都帶了回來,導致邊境兵力空虛。
他才抓住機會來偷襲京師,同樣也是為了策應大明的反賊,不會如此快的被殲滅。
有他們的牽制,我大明就無法全力對付遼東的狗。」
盧象升站起身來,走了幾步。
他認為吳國俊說的非常有道理。
努爾哈赤都能找出不少商人,幫他把七大恨運回關內,到處傳播。
遼東地區的女真用諜子也極為嫻熟。
朝廷如此大的動靜,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盧象升認為連賀今朝都知道陜西兵力空虛,他要趁機奪取陜西,在老家站穩腳跟呢。
更不用說皇太極那個軍略不俗的人了。
「盧總理,縱然等我軍千辛萬苦趕到京師,八旗狗興許都跑回老家去了。」
吳國俊兩手一攤:「如此一來耗費大量錢糧,我們既無法重創八旗,還無法徹底剿滅流寇,我軍當真是不移輕動!」
朱大典同樣贊同,他覺得吳國俊曾經重創過八旗狗,必然了解的要比他們清楚。
朱大典提了一嘴:「盧總理,我們還是先等一等陛下的下一封旨意。
我們繼續干招撫的事,削弱反賊的實力,最好讓他們自相殘殺,最為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