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龍騎馬趕往城外的兵營,見周遭士卒還在集結,臉上稍微有些許怒氣。
這些士卒因為錘匪被阻塞在七盤關內,又不見錘匪進攻,終究是松懈了許多。
待到監軍邵捷春趕來之后,見到如此情況,更是強忍著怒氣。
特別是副將王之綸上報的士卒應到人數,有不少人都去城內喝花酒了。
隱約聽到炮聲的傅宗龍臉上沒有好臉色。
本來屯兵廣元就是為了快速支援各關,結果這群士卒竟然如此松懈。
今日不抓幾個人砍腦袋,怕是他們今后就不知道軍紀是什么。
待到一幫人被踹出去,跪押在地上。
眾多犯了軍紀的士卒皆是大聲叫嚷,求巡撫開恩,求副總爺求情。
他們愿意效死命,絕不再犯。
副將方國安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因為這些士卒大多都是他的部下。
此人以前跟著左良玉混的,打仗是該勇猛的時候勇猛,但軍紀就別求了。
上一次追擊李自成,便留在了川中,歸邵捷春調遣。
傅宗龍舉起的手被邵捷春給按住,大敵當前,先斬自己人怕是不行。
讓他們戴罪立功,死在錘匪手中,也好死在我們手中。
傅宗龍氣得一甩衣袖,一下子殺上百人,也不是下不去手,總歸得給他們個機會。
邵捷春喚來方國安,叫他帶著這群罪兵當先鋒,第一個頂上去。
方國安連連感謝,自是揮手,叫身邊的親衛帶著他們先一步出發。
待到大軍開拔,傅宗龍才算是松了口氣。
邵捷春卻是依舊繃著臉。
他猜出來洪承疇的打算了,那就是讓賀今朝鏖戰四川,牽制好。
湖北土地廣闊,難以制服賊兵,更不用說實力更加強橫的錘匪。
四川地勢險峻交通不便,賊兵無法施展,官軍壓境就能大獲全勝。
只要撐到洪承疇滅殺張獻忠大部,他才會驅兵進入川中。
但今日聽著炮聲隆隆的七盤關方向,邵捷春覺得錘匪當真是不好抵擋。
至少在火炮這方面上,官軍的配備上還有很大的缺口。
像那種紅夷大炮,川中更是沒有配備的。
多是大將軍炮,虎蹲炮等等。
這波官軍在趕路。
張能拿著單筒望遠鏡趴在半山腰上,仔細觀摩這波官軍離開。
一會就把他們的營寨全都給燒了,順便等大帥攻破七盤關追擊的時候,打他們一個伏擊。
王根子整個人都極為興奮,在山上聽的炮聲極為激烈。
他相信官軍是沒多少本事能夠抵擋火炮的。
待會就有他親自帶隊,下去冒充支援的明軍,把他們的營寨全都給燒了,制造更大的混亂,趁機占據廣元縣。
七盤關上。
甘展直接往關門破洞里扔了兩個炸藥包,然后迅速快走到墻體一側。
身邊的士卒也多是持盾躲避在關墻下。
后面的士卒聽到大叫直接趴扶在地上,免得遭到轟炸。
羅尚文就在城墻小心觀看,不曾想城外的錘匪突然擺出這種姿勢。
關門內正在搬石頭的官軍也慌的扔下石頭就跑,還有人沒見過這種玩意,依舊是往前扔石頭。
二聲巨響。
關門被徹底破壞。
石頭亂飛,石頭拼成的地板被炸開了一個洞。
再看周遭的官軍,十幾米內沒有站著一個人,縱然是倒在地上沒
死的,也多是口鼻出血,雙耳失明。
「天雷!」
「天雷!」
守城士卒大叫著飛奔。
這種猶如地龍翻身的震顫感,著實是駭人。
再加上亂飛的石頭以及斷臂殘肢,更是加劇了大家的恐慌,放大了自身的觀感。
巨大的爆炸聲,炸的關墻上的羅尚文耳朵嗡嗡響,坐都坐不住。
一陣塵埃紛飛。
關門內未曾立死的士卒都在大聲哀嚎,但他們又聽不見自己哀嚎聲。
緊接著有所準備的錘匪士卒,便趁著官軍被炸懵逼的時節,直接沖了進去。
只要在在關內站穩腳跟,等待支援,先登的功勞便算是立下了。
賀今朝聽得爆炸聲響起,急忙讓著輕甲的預備隊沖上去,擴大戰果。
劉二虎此時拎著金瓜鐵錘就帶著預備隊沖上去了。
甘展帶人在門洞出口撐起長盾后,確認背后有人在清理道路,便迅速的拎著金瓜鐵錘沖了出去。
他們身著重甲,走了七道彎,背負武器,本身就是經過長期的訓練。
就沖他們當年臥底錘匪不去打探消息,反倒搬石頭賺錢,就足以見得底子不錯。
現在自是有余力進行沖鋒。
而關外的喊殺聲已經傳來,更是讓他們底氣十足。
羅尚文被同樣有些眩暈的家丁給扶起來了,再一看關外的錘匪正在狂奔向上而來。
「阻擊!不要讓錘匪上來。」
他大聲叫嚷著,可是羅尚文只見家丁的嘴在動彈,根本就聽不清楚。
「你說什么?」羅尚文抓著家丁的衣領怒吼道:「阻擊,快阻擊。」
同樣的家丁也聽不清楚他在嚷嚷什么。
幾個家丁跑來跑去觀看戰場形勢,立即架著羅尚文逃走。
什么阻敵。
關城上的守軍士卒都挨不住壓力,直接潰逃。
羅尚文耳朵流血,大聲叫嚷著回去,可一幫「聾子」,根本就不聽他的。
再加上錘匪拎著錘子,氣勢駭人的人擋殺人。
你用刀戳,根本就戳不破他身上的甲,他反倒一錘子給你鑿的腦瓜崩裂。
誰人能擋?
這些川兵本就不是家丁,能披甲就算是極好的待遇了。
川兵從最開始被火炮打的就士氣崩了,被羅尚文用刀子逼得回來。
這次又經歷巨響爆炸,關門被破開,袍澤倒在地上的慘樣,更是駭人。
己方援軍不見到來,反倒錘匪的援軍眼瞅著就源源不斷的攻上來。
此消彼長之下,誰還有抵抗的心思。
撒丫子能跑出一條生路,才是最好的選擇。
甘展惡狠狠的甩出錘子,砸的逃兵一個踉蹌。
盡管手柄上纏了布增大摩擦,可依舊被鮮血還有什么白的浸濕,有些攥不住了。
「殺。」
甘展大聲嘶吼,前面的川兵丟盔棄甲,生怕自己跑慢嘍。
就這么一會的功夫,劉二虎已經越過他,直接奔著這伙敗兵而去。
烏拉拉的一群士卒沖上七盤關。
賀今朝透過望遠鏡瞧著,官軍的旗幟已經被扔下來,換上錘匪的旗幟。
「主公,七盤關已經被我軍拿下。」
張福臻摸著胡須哈哈大笑,周遭親衛也都露出松快的神色。
「上關,趁他病要他命,隨我支援二虎。」
「是。」
牛有才直接揮舞旗幟,開始有序入關,直接殺進四川去。
正在騎馬趕路的傅宗龍,突然就聽到連續的兩聲巨響,他當即就有些覺得不對勁。
縱然是離的越來越近,但是火炮的響聲也不至于突然傳的如此劇烈。
邵捷春也覺得事情不妙,七盤關不會第二次被攻破吧?
「朝天關需要嚴防死守,以免七盤關被賀今朝攻破,全軍加快速度。」
騎著戰馬的邵捷春大聲嚷嚷了一句。
傅宗龍的臉色也不好看,他顯然也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打頭的方國安有些遲疑,畢竟這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他早就聽聞錘匪不好對付。
要不然也不可能占據山陜之地,朝廷大舉進攻失敗后,就沒有組織第二次。
「他娘的。」
方國安啐了一口,今日怎么就合該自己倒霉呢?
趴在山腰上的張能見官軍不見了蹤影,連忙催促一旁的王根子,叫他帶兩千人抓緊時間去辦事。
一部分火燒官軍營寨,另外一部分直接控制廣元縣。
王根子大舉官軍的旗幟直接沖下山去。
羅尚文騎著戰馬,被家丁簇擁著打馬便跑。
緊趕慢趕雙方的先頭部隊終于碰上了。
方國安見到潰兵下來,急忙上前喝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好有底氣。
羅尚文這個慫樣,問他什么,都回答大叫著阻擊,快增援。
方國安在一起瞧他耳朵流血,難不成已經聾了?
「關城被錘匪攻破,快快增援才能奪回來。」
「看什么看,你們這幫,繼續往前跑增援吶。」
方國安大罵一句,催促著這些犯事的士卒繼續前進。
他則是借機帶著羅尚文往回走,他娘的。
錘匪今天這動靜夠大的,平日里不打是不打,可沒等援軍上去,就直接破關了。
那還打個屁啊!
方國安可不覺得自己氣喘吁吁的領兵趕到七盤關,能夠把錘匪給殺退回去。
就在他們返回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潰卒已經向著援軍跑來。
相向而行的援軍士卒,心里皆是犯了嘀咕。
這仗還能打嗎?
傅宗龍見到羅尚文這幅慘樣,胡子都氣的飛起來了。
他寧愿羅尚文戰死在那,也不愿意他直接棄關而逃。
「巡撫,聽羅將軍的家丁說,七盤關已經被錘匪攻破。」
「如何攻破的?」傅宗龍望著羅尚文。
「他雙耳聾了,根本就聽不見巡撫的話。」
傅宗龍早就瞧見他耳邊的血跡,未曾想會如此的慘烈。
那兩聲巨響到底是什么玩意?
能爆發這般巨大的威力!
邵捷春眼珠子轉了一下:「巡撫,我們如此支援七盤關已經晚了。
莫不如重兵駐守朝天關,方能遏制錘匪的進攻。
否則調撥士卒沖上去也是白搭,那錘匪必定驅趕潰卒,沖爛我軍先鋒。」
「是啊。」
方國安連忙在一旁勸諫,這個時候上去就是添油戰術,根本就贏不了的。
莫不如依照險關,瞧瞧錘匪是怎么搞的。
傅宗龍也不在堅持,本來就是據關而守。
既然錘匪攻破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
反正四川別的不多,就是關隘多的冠絕天下。
「走,去朝天關。」
傅宗龍調撥戰馬,叫方國安收攏潰卒。
他倒是要聽聽賀今朝是如何破關的。
防止他故技重施,直接把朝
天關給攻破。
劉二虎拎著金瓜鐵錘,領兵追擊這些潰卒,意圖用他們沖爛官軍的援軍。
其實不跟清軍打的話,手里捏著刀就行,因為他發現大部分川兵,都沒有披什么好甲,用錘子簡直是浪費力氣。
為此逼降了一大波川兵,跑不了的,或者聽到投降不殺的,多數不會再奔跑,乖乖趴在地上,免得被打死。
「劉將軍,前方的狗官軍向著另一個關隘撤軍了。」
聽到跑的快的士卒回報,劉二虎則是止住腳步,叫人收攏潰卒,等著大帥到來。
朝天關是個什么情況,上面有多少火炮,還需要好好試探一二。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大帥受到一點威脅。
火炮的威力越來越大,在錘匪的作戰當中出場極高。
故而從上到下都對于火炮極為重視,特別是官軍手中的火炮。
別看官軍的火炮不如他們的,但真挨了一發,那也不是誰都能存活的。
賀今朝踏過殘破的關門。
門洞里的碎石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大塊的碎肉也全都清理好了。
但血跡以及小碎肉,隨著錘匪士卒的踩踏而向前蜿蜒。
盡管即使的鋪上了一層土,那也沒什么用處。
炸藥包的威力,依舊是巨大的。
官軍沒見識過這個,猛然吃了個大虧。
賀今朝瞧著在歸攏川兵的傷卒,以及大批俘虜全都趴在地上,時不時的抬眼偷看,生怕自己一聲令下,他們就得死在這。
「大帥。」
探馬直接匯報前方的情況,劉二虎已經止住追擊,官軍全都縮入了朝天關內。
賀今朝揮揮手,叫劉二虎暫且歇息一二,等待支援。
「大帥。」
甘展已經擦干凈了自己的錘子,掖在腰間的革帶上。
「干得不錯。」賀今朝錘了下他的肩甲道:
「我在望遠鏡里看見你們英勇作戰了。」
甘展嘿嘿一笑,頓時覺得這番努力值了。
「可還能再戰?」
「大帥請放心,下一個關隘,我依舊可以帶著兄弟們上。」
「行行行。」賀今朝滿意的點點頭:「暫且好好修養,鎧甲要及時修補,免得因小失大,到時候該派你上的時候,自是派你上的。」
「是。」甘展高聲應了一聲。
賀今朝隨即前往一旁看望傷兵,并且叫人開始做飯,讓激戰的士卒好好吃喝。
同時把火炮也給拉上來。
四川關隘多又能怎么樣?
對于火炮的防范,他們在修建關隘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今日,賀今朝就要用火炮告訴這幫官軍,大人,時代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