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尊貴的柴大官人側頭問道:“這小子是誰?”
大管家小聲說:“回大官人,他是王進的徒弟,老奴帶他去過圣地了,他不簽……”
柴大官人略一思索,即使他不簽,但他師父簽了,沖他師父面子,也不能怠慢他。
于是先把這事略過不提,對管家說:“準備開宴。”
大管家大聲唱諾:“大官人的生辰宴,開始嘍!”
眾人全都起身施禮,齊聲頌道:“參見柴大官人!恭祝大貴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史斌為了不失禮,也站起來,嘴上動著,畢竟得做出說話的樣子嘛:“單機游戲比網絡游戲好玩……”
他手下的人隨他站起來后,有的瞎張嘴不說話。
有的則混在眾人的聲音中趁機說了別的:
“虞姬……遇到你之前我養過母豬,只是不如你好……”
“阿涓……我想吃兔兔……兔兔真可愛……”
“諸葛亮,你也就欺負我這樣的,遇到我主人,你不一定打的過……”
柴大官人拱手回禮:“各位英雄蒞臨,柴府蓬蓽生輝!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好!”眾人齊聲叫道。
柴大官人的眾隨從,都站在他后面,自覺與他保持距離,以凸顯他的鶴立雞群。
只有一個人和他站位平齊,這是柴大官人最近新收的師父周教頭(注:本句無錯別字)。
這周教頭是個特別愛顯擺的人,今天柴大官人是絕對的主角,各路江湖豪杰全是看他面子才來參加壽宴的,其它人就應該自動退避,不要搶戲。
但周教頭顯然沒有這個覺悟,他見來了這么多人,規規矩矩的等候著大官人的到來。即使按身份排序,給你們預備點吃的,正席未開前,你也不敢吃飽。
他有資格陪伴大官人,別人等大官人的時候,也在等他。
這種強烈的自豪感讓他覺得很爽。
周教頭越眾而前,有意無意的就擋在了柴大官人身前,大喝道:“來人,把我周麒麟射到的那只兔子烤熟了下酒!”
大管家點頭哈腰地說:“遵命,周教頭!”
“你、你,還有你,馬上去生火,扒皮,烤肉!周教頭就好這口野味!”
那只瘸了腿的兔子腿傷處特別明顯,要么就是不小心撞傷了,要么就是磕傷了,反正不走運,一瘸一拐的還沒來的及回窩就被周教頭的無雙神箭給射中了。
“周老師好箭法!”
“周師父絕了!”
“神拳周當世無雙,箭法也這般了得!”
……
眾草莽又是一番吹捧。
史斌也跟著吼了兩嗓子。
王倫雖然嚇癱了,兩腿一直軟,爬不起來,但也和趴在地上的那群難兄難弟叫了聲好。
人嘛,既然是社會產物,有著明顯的社會屬性,那就得遵守社會上的一些不成文的規矩。
就如同主人請你吃飯,即使不好吃,你要是懂事的話,也得說好吃。如果你是個至誠君子,說假話會讓胃液倒流,返酸水,那你也得說句還不錯,還可以。絕對不能直接批評人家。
王倫是多希望柴大官人多往自己這看兩眼,好安排人妥善安置,給自己手下兄弟找個休息治傷的地方啊。
可柴大官人的眼睛向來是往天上看的,一般情況下看不見地上的蕓蕓眾生。
所以地上如果有人掉錢了,柴大官人這樣的人是沒機會撿到的。
當然,人家也不屑撿。
大管家見風使舵慣了,知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大官人是沒空搭理的,他自己又要忙活桌席,又要安排人收賀禮,也就顧不上王大寨主了。
露天桌席,擺的是相當有氣場。
那些窖藏以久的美酒,剛一啟封,香飄滿院。
不停往上端的各種美味珍饈,更是普通人見所未見。
柴大官人宣布開席,眾飯桶正要開吃,這時,門口有人唱諾:“柴興、洪乾坤求見大官人!”
柴進道:“有請!”
史斌拍了拍旁邊桌席的人,那家伙脾氣不太好,抓起羊腿啃的正香,剛要發作,一看是史斌,知道此人深藏不露,手下農夫個個是超級高手。趕緊把瞪大的牛眼瞇作笑眼:“小郞君何事?”
史斌問道:“這個柴興是干啥的?”
那人說:“是柴大官人同父異母的哥哥。柴大官人是嫡出,他是庶出。”
“庶出也是一個爹下的崽啊,見了弟弟,也得這么多禮數?”
“那對唄,咱們普通老百姓沒這么多講究,大人物不都這樣嗎?”這人吃相相當豪放,就好像沒吃過美食一樣,把袖子都擼起來了,他左胳膊上,有個“二”字,好像是紋到一半,中途放棄了一樣。
史斌好奇道:“這位大哥,你既是柴大官人請來的貴客,想必也是武功高強之輩了?”
那人擺擺手,擦了下嘴上的油說:“也不行,至少跟你比,多少差了點火候。”
史斌道:“大哥怎么稱呼?”
那人說:“喲,在您面前可不敢自稱大哥,在下王天霸,承蒙江湖中人看的起,送在下一個綽號,叫震三江。”
王天霸旁邊那人見史斌的手下尚且已經如此厲害,這個小郎君指不定多大道行呢。于是主動和史斌搭訕:“小郎君,你知道王天霸老兄手上這個字,是怎么回事嗎?”
史斌道:“不知,懇請大哥指教。”
這人笑道:“別別別,在您面前,不敢當此稱呼。王天霸老兄,本來想在身上紋四個字:天下無敵。但剛紋兩筆,嫌疼,不紋了!哈哈哈!”
王天霸臉紅了起來,埋怨道:“李大棍,我這點糗事,你非要給我到處傳揚。讓別人下不來臺,你就高興是不。”
史斌心道,柴大官人招的全是這樣的活寶,這樣的人才真能幫他復國嗎?
就這?
此時柴興已經來到柴進面前,低頭施禮,告了罪:“大官人,愚兄有事,來晚一步,還望恕罪!”
柴進坐在黃金椅上道:“兄長言重了,快請入席!”
柴興身邊的洪乾坤不好意思的看了柴進一眼,好像很不自在似的,扭扭捏捏的說了句:“恭祝大官人福體安身!”
柴進厭煩的瞟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擺擺手:“自己找個涼快地方坐吧。”
洪乾坤心里悲傷之極,心道,世上竟有如此寒涼之人,再不濟,我也當了你好幾年的老師,當初你也一口一個老師叫著的。
周麒麟看見他就來氣,見他走的慢,破口大罵道:“狗東西!不趕緊下去,在這礙眼!豈不是成心惹大官人不快!須知你現在已經不是大官人的老師了!”
史斌又咨詢下了王天霸:“這個洪乾坤又是何方神圣?”
王天霸說:“大官人以前的老師,人稱洪教頭,狂妄自大,比大官人架子還大。前陣子有個叫林沖的武師,得罪了高太尉,被發配滄州,路上被大官人看見,請進來好酒好肉招待,洪教頭嫉妒人家受大官人敬重,非要挑釁辱罵,還逼著人家比試……”
李大棍搶過話頭說:“這段讓我說,林沖那雜碎,可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啊,一棍子就把洪教頭打的像個王八一樣趴地上起不來了。身為大官人的老師,這么拉跨哪行啊!這廝丟光了大官人的臉,自覺沒臉待下去了,揚言要走,三步一回頭,希望大官人能挽留他,哪知,大官人連瞅都沒瞅他!”
王天霸說:“后來沒地方吃飯,只好賣藝為生,沒人打賞,就只能行乞為生了。要說還是柴興心地善良,自己家里那么窮,仍然肯接濟這洪乾坤,于是這姓洪的就跟了柴興了。”
史斌道:“那如此說來,柴興的段數,比柴進高多啦。”
李大棍不屑道:“還不都是想收買人心,做他娘的皇帝夢。”
史斌道:“柴興也是這路貨?”
王天霸道:“都是柴氏后人嘛。”
史斌眼望柴興,只見此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先給洪教頭倒酒,然后才自己喝,以示敬重。而酒未入口,冷不丁瞧見王倫等人,趕緊對洪教頭說:“師父,咱們幫幫他們。”
洪乾坤似乎對柴興非常喜愛,忙不迭點頭。
他倆就這樣一個個的搭,把王倫他們全送里屋去了,收獲了很多感激的淚水。
柴興又吩咐柴府下人,給他們上點金瘡藥。這才回到席間。
大家輪流給柴進敬酒,周教頭坐在柴進邊上,老神在在的,跟個大爺一樣,那神態,好像在座的人都欠他二百兩銀子似的。
大家先上賀禮,再離席敬大官人酒。
輪到史斌了,他讓孟獲送上一百兩銀票的賀禮(臨時改主意了),然后走形式:“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的徒弟史斌,代師父敬大官人一杯。”
“那個什么鳥教頭為什么不親自來?這般托大!大官人面前,他算個什么東西!”
周教頭這種人,其實就是在用極度自傲來掩飾極度自卑。
他太害怕高手前來搶自己的位置,更怕高手蓋過自己的名頭。
最怕的就是在大官人面前失寵。
其實這些全是多慮。
柴進這種不懂禮賢下士的人,招來的全是境界上比自己還差的人。
真正的人才,他是留不住的。
史斌耐心解釋道:“家師有老母要照顧……”
剛說半句就被周教頭打斷了:“大官人休要聽這些阿貓阿狗自吹會武功,這些江湖騙子知道大官人愛武成癡,都把大官人當傻子,想來騙吃騙喝騙錢,大官人休要上當,他們都沒啥真本事。要真有本事,有種的比試比試!”
洪教頭看到這一幕,心里直發緊,臉不覺的就紅了。
柴大官人的生辰宴上,周教頭如此當眾挑釁,所有人都停下飲食,靜靜地看著他們。
周教頭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覺得自己練武三十多年,這小伙子無論如何,應該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吧。
這種以勢壓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爽快!
無數人看向他的眼神中,其實都充滿了悲憫和同情。
他們真想告訴他:這小伙子的手下個頂個的厲害,他本人絕對不是凡品。你沒看見王倫他們剛才是如何挨揍的,就敢在這自我感覺良好!你只道王倫他們打了半天才敗,卻不知一秒就敗成這鳥樣。
周教頭還以為大伙的目光,是對自己的鼓勵和崇拜。
于是周教頭犯了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錯誤,他站起身,傲慢地指著史斌,挑釁道:“小崽子,你既是那個什么鳥教頭的徒弟,敢與老子過招嗎?”
“比用嘴放屁的本事,在下確實比不過周師父。打架嘛,在下就怕一不小心,把周師父給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