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商縣。
史斌帶著蕭飛、狄公等人微服私訪。
蕭飛用箭射下一只野雞,狄公狙到一只野兔。
晚餐有著落了。
商縣長著一種野果,撕開涂在野味上燒烤,那香氣,把能人口水勾出來。
他們用酒葫蘆裝酒。
以前他們吃肉喝酒,想的是如何懲惡鋤奸。
現在他們想的是如何治國,
帶領百姓過上好日子。
蕭飛說:“貪污問題,是無法根治的。”
狄公也是這個意見:“人性本貪,即使法律規定貪一文錢就得滅九族,也沒用。”
史斌也明白這個道理。
后世的朱元璋殺貪官,殺光這批,再來一批接著貪,再殺。
就跟韭菜一樣,你殺你的,
他貪他的。
所以徹底根絕這個問題是不可能的。
所以史斌說出了他的觀點:
“只要肯為百姓做事,
能在戰場上建功,貪的不是特別過分,能放過就放過吧。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哪個君主愿意背上殺功臣的惡名。”
狄公和蕭飛深表認同。
大臣有大臣的想法,君主也有君主的立場。
如果臣民犯的過錯不是特別大,立的功勞又特別大,這種情況最好別以法誅之,否則會讓人覺得皇帝喜歡殺功臣。
那樣的話誰還敢立功?
朝廷有危難之時,誰還敢救國?
治國本來就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事。
第一件事聊完了。
史斌聊第二件事,這件事他不像上件事,這事他是半點也妥協。
“戰事暫時結束,朕下令給百姓休養的時間,在這六個月內,任何官員不得以任何理由征發民役。有官員敢違抗朕的旨意,必定重罰,絕不姑息!”
聊著天呢,突然看見一輛馬車飛速馳來,
馬車夫趕著馬,向著稻田地行去。
他的身后,跟著大概得有五十個兵丁。
過了一會,馬車回來了。
這回不是飛奔了。
車夫站著,牽著馬走。
他邊上有四個民夫,垂頭喪氣的走路。
后面一個戴官帽,穿官服的人用鞭子抽他們。
他們不敢吱聲,被動挨抽。
那官著綠袍,看樣子,頂多是個九品芝麻官。
官不大,架子不小。
“狗東西,我讓你犟!”
一邊抽一邊罵。
有個民夫被抽怒了,回了句嘴:“皇上下了圣旨,任何官員在半年內不得以任何理由征發民役!違者重罰!你這小屁官竟敢……”
一鞭子抽在了臉上,一道血痕。
民夫發怒,大喊道:“你不把皇上的圣旨放在眼里嗎?”
這小屁官說:“不怕官,只怕管!皇上認得你是誰嗎?你有機會上達天聽嗎?”
民夫怒道:“俺要告發你!”
這小官大笑道:“只怕你還沒找人寫好狀紙,狗命已經丟了。”
“你這蛀蟲,
敢虐害百姓,
皇上知道了不會饒了你的!”
“那我先抽你一百鞭再說。”
說完接著抽鞭。
民夫嘴硬,卻不敢還手。
狄公的槍響了。
小官的右手,被槍打碎了,鞭子落地。
“不好意思啊伙計,想打螞蟻,結果走火了。”
狄公一臉壞笑。
小官簡直要疼瘋了!
那張丑臉疼的直扭曲,五官都變形了。
呲牙咧嘴的。
“圍住他們。”
他見對方只有十人,三個人穿的衣服還好點,剩下七個人穿的全是仆人裝,而且吃飯時,只能吃自帶干糧,不能吃野味。
看來這仨人是領頭的人。
小官罵罵咧咧的走過來,圍住他們,本以為他們會害怕這陣勢,結果人家跟沒事人似的。
小官心里有點別扭。
不對勁啊,尋常百姓哪有不怕官的?
平時我這一圍人,對方害怕挨抓,早嚇的目瞪口呆了。
他們竟然沒怎么害怕。
其實說到底,還是這小屁官,官位太低,不自信,也沒底氣。
“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死啊,敢打本官!你看看給我打的!”
小官把流血的手讓他們看。
沒人抬頭,只自顧自喝酒,好像那點小事不值一提一樣。
“怎么著,把本官打壞了,你們這幫刁民不說話就能蒙混過關嗎?”
史斌笑道:“本來就不算個什么屁事啊,要不給你個雞屁股吧,就當醫藥費了。”
狄公和蕭飛很夸張的笑。
“找死的刁民,非要逼本官動手!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史斌斜眼看著他,說。這位爺好大的架子啊。
小官揚著眉說,廢你媽話,爺的官位,你都猜不著!
狄公說:“這么牛啊,難道是伍長?一下子能管五個人那種?”
小官聽了這話,極端不受用。
蕭飛說:“喲,還不滿意了,甩臉子,那看來我這哥們猜錯了。那難道閣下是什長?”
小官冷哼一聲,不屑一顧,他手下人也都犯嘀咕,哪來的鄉巴佬,誤傷了我家大人,還不趕緊說好話,你也不怕你們抓到大牢中受用?
那幾個民夫也心想,這伙獵戶也真是的,得罪他們干啥呀。
看著那個拿槍的家伙,那不懷好意的奸笑,唉,沒事出什么風頭啊,拿著把破槍你就以為你是本朝狄閣老啊,你有人家那本事嗎?
小官心里則是這么想的,看來我平時對百姓還是不夠狠,這幫刁民竟然不怕我。
史斌這時說:“什長也不是,難道是囤長?”
一個兵丁實在看不過去,好心提醒道:“你們這幫鄉巴佬沒見過世面,猜不出來就不要亂放屁了,快點下跪磕頭給我家大人道歉。”
史斌笑道:“對不起,小哥,天底下有資格讓我磕頭的人,還真沒生出來呢。”
兵丁嘆道:“你們不就是仗著會點武功嗎?一會真翻臉了,抓了你們,到牢中,可夠你受的。”
狄公何等精明的人:“但是抓捕我們的過程中,你們肯定會有人受傷,或是死傷對吧?你們害怕這個對吧?”
這人太壞了。
小官心道,把俺心里想的,給說出來了。
不行,既然他不怕,我得繼續用官架子壓他。
他不理狄公,對史斌不屑道:“你這種社會底層人,也就只認得囤長了。”
史斌也不生氣:“這個不是?難道你是里正大人?”
小官傲慢的說,你這廝再往大猜!
史斌說:“難道是縣丞大人?”
“對啦!”這鄉村相對閉塞,小官此刻的嘴臉頗有點夜郎自大的意味。
他笑著看史斌,仿佛在說,怕了吧?
狄公就愛捉弄這種貨色。
他促狹的說:“那你知道站在你面前這人,是什么官位嗎?”
小官心里咯噔一下!
難怪這臭刁民先前敢用那種不禮貌的語氣和我說話,原來他也是當官的!
我說他們怎么這么狂呢!
他會是什么官呢?
聽他剛才說話挺土的,先猜猜看:
“伍長?”
蕭飛笑道:“難怪你會挨槍子,縣令以下的小官,就不用猜了,浪費時間。”
天哪,縣令以下都不用猜?
小官嚇壞了,敢情今天得罪大人物啦?
他試探著說:“難道這位爺,啊不,這位大人是郡守?”
史斌沖狄公他們笑道:“我長的就這么沒有官相嗎?”
狄公不說話,只笑個不停。
小官的心砰砰直跳,他的手下們也都不自覺的退后一步。
那幾個民夫也呆了,難怪他們敢這么硬氣,原來他是官啊,
而且官位還不小。
小縣丞說:“難道你還是一州太守不成?”
史斌煩氣道:“真沒見識,和你這種人說話真累。”
小縣丞受到嘲笑,一咬牙,說:“你總不能是六部九卿的大人物吧!”
史斌拍了拍狄公和蕭飛:“這倆家伙才是。”
小縣丞冷汗都驚出來了:“難不成你是丞相大人?”
史斌神秘一笑:“你再往大猜。”
陽光照在史斌身上。
顯得很偉岸。
有個兵丁死死的盯著狄烈,叫道:“我知道了,這人便是一言不合便掏槍的狄公!”
另一個兵丁說:“啊?狄公這個級別的人物,奉這少年為主?”
小縣丞撲通一聲跪下了:
“卑職有眼不識泰山,望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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