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關洛陽正在跟房東父女一起吃早餐。
這段時間,他外表是按照李明武的生活習慣在行動,行走坐臥,每天白天的時候,出去參與培訓,學習全息游戲、游戲角色編程的相關技術。
回來之后,偶爾會跟柳安山和柳蘇蘇這父女兩個碰上,聊天吃飯,待人接物都沒有半點異樣。
但其實,他只是留了一點點意識,用來維持外表的日常生活,絕大部分心神都用來修煉基因信息相關的種種武功。
迄今為止,關洛陽已經用天魔心法把《太古五行氣兵》《汗血離合神功》《食氣不死大法》這三套基因武學的精髓吞噬重構,在天河道基之中,留下了新的烙印。
嚴真送給他的腕表里面,儲存的資料極多,但已經推演到第八級靈能、甚至第九級靈能者都適用的武功,整體算下來,其實只有不到十套。
但是經過關洛陽的吞噬重構,每一門基因武學里面能夠提取出來的神通烙印,卻不止一種,比如《太古五行氣兵》,就提取出了五種烙印。
《汗血離合神功》,提取出了兩種。《食氣不死大法》,提取出了三種。
神通烙印多了之后,天河正法的法力越發渾厚,再按照這些基因武學引導,分門別類的反哺到肉身上,讓關洛陽最近似乎都能夠感覺到,自己五臟、血管、皮膚、腸胃這幾個部分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欣雀躍地鯨吞狂飲。
帶動著整個肉身,不斷進化。
天魔心法的奧義,在與這些基因武學碰撞的過程中,也被關洛陽揣摩的越發深入。
不過餐桌上,柳蘇蘇卻是愁眉苦臉,喝粥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眼鏡都沒有摘下來,鏡面上起了一層厚厚的霧氣。
柳安山最近除了日常工作外,暗地里也在用種種看似日常的渠道、密語,協調潛伏人員,為觀測靈能衛星的事情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疲勞得很,沒有注意到。
關洛陽留在表層的那點意識,卻依舊敏銳,吃掉一塊香腸,問道:“蘇蘇,你怎么了?”
柳蘇蘇這大半個月,已經跟“李叔叔”熟絡起來,被他一問,就順口說出煩心的事情。
“我們班長自殺了。”
她戳了戳碗里的粥,悶悶不樂,“昨天半夜的事情,班級群里的消息,班長這回考的沒有上回好,昨天半夜都還在看書,突然就趁她爸媽不注意,跳樓了。”
柳安山吃了一驚:“沒救下來嗎?”
柳蘇蘇搖了搖頭:“不知道,好像還在醫院。班長平時、平時很開朗的,也很喜歡給人幫忙,前幾天還幫我……”
女孩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
柳安山連忙伸手拍了拍她,安慰道:“現在的醫療水平,只要有機會送到醫院,就應該還能救得過來。你實在擔心的話,今天我請個假,陪你到醫院去看看她。”
“但是……”柳蘇蘇抽泣道,“但是老師說,班長要是能醒過來的話,校里的領導會帶幾個課代表去看她,我又不是課代表。”
柳安山嘆了口氣:“沒事的,也沒說要跟他們一起去呀,你就請個假,你們老師不會這么不講理的。”
柳蘇蘇摘掉眼鏡,抹了抹眼淚,這才點頭。
“眼睛都紅了,去洗洗臉,歇一會兒吧。”
柳安山讓柳蘇蘇回到她房間之后,這才感嘆了一聲,“現在的孩子,課業是太重了。”
關洛陽看過柳蘇蘇的一些作業,深以為然。
這些學生要學的東西,比21世紀初同年齡段的孩子,要多得多,但是他們沒有植入靈能芯片,所以在發育階段的精力體能、記憶能力,都跟以前的小孩,沒有什么區別。
八葉的工作崗位,很多都已經可以用人工智能來代替,所以八葉院的高層,也可以毫不留情的維持著嚴苛的分數線,來淘汰這些孩子,逼迫著少年們壓榨自己的潛能,從中選出可以成為技術工種,成為研究者,成為比丘戰士、成為更高靈能修持者的人才。
越是高檔的職位,人員數量就越少,越是可以分到遠遠超出自身所需的資源,也正是用這種極度優渥甚至奢侈的生活環境,來誘導下一級的群眾,拼了命的工作奮斗、培養子女,想要擠進上一層。
結果就是,他們的奮斗提供了更多的社會資源,自己卻依舊停留在原來的位置,或者會因為年齡的增長、會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動蕩,突然就落入更加不堪的處境。
八葉院治下的各大行省,之所以會有那么多,只能靠轉“經輪”來維持生活的無業游民,跟他們越來越嚴苛的教育、工作制度,是分不開關系的。
柳安山坐在桌子邊上發了會兒呆,大約也是想到了很多,遲緩的說道:“我想,想說點話。”
關洛陽知道他的意思,手指在桌面上一敲,已經把他拉入心海之中。
看了看周圍的茫茫白霧,柳安山長長的抒了口氣,笑著說道:“真是奇妙,明明說是心海,但是這里也能夠做深呼吸,感覺空氣還要比外面好得多。”
關洛陽說道:“都是人心的感受,你到這里覺得放松了而已。”
柳安山坐回沙發上:“以前老是會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現實的生活,畢竟我都不像一些同事一樣,需要靠玩游戲來放松,但是,上次體驗過了這種不怕被窺探的環境,才明白真正的放松是什么感覺。”
關洛陽理解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退出去,讓你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外界時間五分鐘,你就可以在這里休息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再叫你。”
“不用不用。”
柳安山連忙擺手,坐直了身子,“還是聊正事吧,這回主要是想請關先生給個比較確切的日期。”
“潛伏的大家,大半個月之前,就已經在做準備,空行母和天耳的死,實在是一記強心針,加上關先生過來,這種要做大事的氣氛,讓我們都很振奮,可是,也變得更難忍耐了。”
柳安山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我都已經很難忍了,更別提潛伏的人里面,還有好些年紀比我大的,都是在大災變前就成年的老人家,就更難忍了。”
關洛陽奇道:“老人家?”
柳安山點頭說道:“是很可靠、很有勇氣的老前輩們,雖然沒了芯片,但還有以前靈能的一些影響在身上,腦子都靈活、清楚,記憶力好,也就難免更容易懷念以前。”
“關先生應該也知道,其實在大災變之前,緬山北面的那個國度已經牽頭成立了很大的聯盟,政令都統一,八葉現在的領土,以前也算是那邊的一部分,那個時候也有階級差異,聽說還有很頻繁的小型靈災現象,但是老人家們都覺得,那個時候比現在好的多啊。”
他笑著說,“聽說現在,嚴老先生那群人,做得比23世紀中期的時候還要好,我們都特別特別想把這里也變得那么好啊。”
關洛陽頗為動容,思忖片刻,說道:“那你告訴他們,再等十天,十天之后,我就會動手。”
最近修煉這些基因武學的過程中,關洛陽也在不斷的把天河三十六法和基因武學的妙處,融入他的刀法,不是隨便的揉捏在一起,而是粉碎式的投入,每融入一分,就磨礪一分。
在保持著刀意純粹的同時,尋求著持續的升華壯大。
再有十天,關洛陽就可以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刀意拔升到可以正面劈開第九級靈能波動的程度。
就以身處因陀羅行省的蘇羯羅為標桿,上次交手,他可以正面硬撼銳氣最盛的一線刀鋒,把關洛陽震出內傷。
但等到十天之后,他再敢把手伸出來,直接按刀刃的話,就得做好至少丟掉整個臂膀的準備。
“十天么,那好,我今天就找個機會告訴他們。”
柳安山振奮不已,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們平時都還是很沉得住氣的,或者說都還挺能忍的吧,但是最近的氛圍烘托到這兒了,本來有些勉強能忍住的東西,就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
“畢竟……”
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不想還好,只要一想,八葉院的這些人,實在是,實在是太過分了!!”
“明明現在的技術已經發達到這種程度了,明明只要漏出那么一點點的資源下來,大家都能過得好,對他們自己的實際好處,也不會比現在少,偏偏他們就是不肯。”
關洛陽道:“可能那些人就是要看大伙過得更辛苦,看著別人拼死拼活拿到一點跟付出不成正比的東西,他們才能體會到自己生活有多舒服,才能覺得更快樂吧。”
“呵!”
關洛陽一笑,“不過有他們這種人,也就會有熱衷于干碎他們的人。”
良久之后,柳安山才平復了情緒,強笑道,“今天實在是失態了,浪費了關先生的時間,我們出去吧。”
“沒事。”
關洛陽揮揮手,兩人回到客廳之中。
柳蘇蘇也剛好從她的房間里出來,臉上還帶著剛剛擦洗過的一點水氣,正準備到餐桌上拿自己的眼鏡擦拭一下。
關洛陽也抽紙巾擦了下嘴,準備起身去拿公文包,照舊到培訓班學習。
突然,他渾身涌起一種強烈的不適。
好像就在這個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自然,不和諧,不舒服了。
環境事物的本質可能還沒有改變,變的是他的心境。
心血來潮,警鐘狂鳴。
關洛陽身上的外套陡然膨脹,無數纖維在生長、擴張,變得鮮紅一片,如同一條血色的瀑布,橫沖出去。
一刷之下,就把柳安山和柳蘇蘇父女二人,卷到一個巨大的血紅球體之中。
他本來要帶著這兩個人一起遁入地下,但是沒有想到,那股滔天卷地的危機感,迫近的速度居然會有這么快。
鮮紅的色澤剛剛在客廳之中展開,房屋的正門外,就有一只手掌按在了門上。
圓滿無瑕的一團明光,從掌心里綻放開來。
金屬的材質崩裂成碎石般的小塊,然后在那只手掌前方不斷的粉碎,強光之中,金屬的碎屑已經化為肉眼難辨的顆粒,卻……
仍然在粉碎!粉碎!!粉碎!!!
分子的結構都被打破,一切都淹沒在熾白色的光明之中。
強光如同滾沸的海洋,越過了門戶,侵入了客廳。
日蓮雪海一步邁出,高大的身影在這光明之中被拉的極長、極黑,高抬著的手掌,已經引領著這片擴張開來的光,來到了關洛陽面前。
關洛陽一拳轟入光明之中,無盡的幽暗在他背后波動,達到虛空的深處,真空神力混合著扭曲起來的重力場,化作龐大的幽暗龍影,龍頭昂揚而至,與他的手臂重合,發出悠長無限的龍吟。
拳掌剛一碰撞,彼此對沖擠壓產生的力量波紋還沒有擴散,那只引領著光明的手掌,就突然變化起來。
那只手,好像能夠融在光中,所以才能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換成種種曼妙的手勢。
如孔雀,如獻花,如握珠,如托缽。
剛要擴散開來的那圈波紋,像是時光倒流一樣,縮了回去,匯聚到那些玄妙的手勢之中。
那并不是時光的倒流,但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比涉及時空的變化還要恐怖,因為那是純粹的,對能量的利用率達到了極限。
通過手勢的變化,讓周圍環境中存在的能量,全部流向他、不可遏制的流向他,流向那些印法。
就像是萬川歸海,暴雨落地,云霧逃不脫星球的捕捉,隕石無可遏制的投向太陽。
無論這些能量是什么屬性,無論它們原本想要去哪里,當他們出現在這附近,就已經注定要被日蓮雪海的印法所主宰。
周邊的光明也被吞沒,幽暗也被吸收。
難以說清光暗色彩的昏昧環境里面,只有那一只右掌翻轉而出,掌心掌紋,指節指腹,五指箕張,每一處細節,都如此清晰且深刻,充斥著要打穿現實,烙印在人心的質感。
那右掌,又一次推了出來,左掌追上,雙掌重疊,推向關洛陽的頭部。
關洛陽雙手一攏,略有交錯的舉過頭頂,雙手已經握在一把黑玉雕琢、研磨極好的刀柄之上。
他的刀鞘還在隨身空間之中,刀柄卻已經握在手里。
這一刀從鞘中抽出,但看起來更像是從虛空之中抽出。
刀出鞘時,還伴隨著一道極其劇烈的崩裂聲,如夢如幻,難以辨別是現實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還是響徹在人魂靈里的錯覺。
銳鳴震響,虛空驚裂,才有這一刀現世。
縱絕意氣,劈開昏昧的一斬,擊中了變化歸元的手印。
柳家的這棟房屋,如果從外面看過去的話,就像是突然之間向內塌縮了一下。
所有的家具、電路、天花板、墻壁、金屬門窗,全部化作流沙般的細小塵埃,在空中飄舞,甚至很快就分解到了肉眼無法窺探的程度。
如同一座久遠前的建筑,徹底風化在斑駁的光陰之中,歲月風沙,塵埃渺渺,消失不見。
神衣化作鮮紅的球體,包裹著柳安山父女,遁入地下,不斷的深入,直到超出雷達探測的深度。
而關洛陽,則不得不停留在地面上,他的偽裝已經被擊破,身上也沒有了外套。
僅余一身黑色襯衣,修身長褲,雙足鞋履崩裂,刀刃斜斜垂落。
“來的好快。”
“因為一秒之前,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不禁動了殺心,就知道你必有所感,只好速來。”
八山環繞的中心地區,地下大殿之中,梵天之腦的屏幕上,剛剛顯示出圖像和坐標。
日蓮雪海的殘影,矗立在梵天之腦一側,現在正漸漸淡去。
守衛在此的智能機械,恍然驚覺,大宗主的真身已經不在這里了。
城區中,關洛陽面前。
“這一看之下……好兇的刀,毀我八葉之說,仿佛不虛。”
日蓮雪海兀自驚嘆,道,“如此,我不可讓你活到十天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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