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母神族七位君主的本體,當年在遭遇重創的狀態之下,都分別被壓到地母層的深處。
那是相當于數百個常規地球的質量總和,凝縮、困鎖著他們,再加上所有遠古造化神兵產生的巧合布局,形成巨大封印,要想脫困,自然非常不易。
但是以他們的境界來講,即使處在這種困境之中,殘軀的血肉活力,也并不會隨著時間而衰減。
倘若能夠把他們的本體氣血都導引出來,舊軀只剩空殼,也就無關緊要,他們的新身體立刻又可以恢復到真正君主的層次去。
這些君主之所以要送出一些微觀氣血,慢慢凝聚成分身,在地表活動,就是為了便于積攢力量,到時候破解部分封印,開鑿出一個可以大規模接引舊軀氣血的通道。
天王找到的這三座鐵星堡壘,如果都能修復成功的話,哪怕只憑十二重天根基來駕馭,也完全足以做到這些事情了。
但是現在,看起來相對最完整的這座鐵星堡壘,也只不過是勉強有個框架,與當年能夠發揮出的威力相比,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所以古紀天王時時刻刻都在運轉氣血,逐步的將之填補、修復。
這種局勢之下,共桐圣地里面的那些資源,同樣可以用于協助鐵星堡壘的修復,就算是對于天王和恒王來說,也是需要重視的東西了。
天王坐在一張寶座之上,表面看著如同在閉目養神,聽到恒王的話語之后,開口說道:“何必存有僥幸,此人毫無避諱的講出這套法門來,必定是別有用心。”
“倘若我們天宮族人也修煉他這套法門的話,埋下隱患,日后相爭,難保不會被他那一方克制,受到意料之外的打擊。”
恒王深以為然,微微感慨,說道:“我也只是覺得,他這個法子實在是很不錯,尤其是適合現在族人們的這些復蘇之體。”
太歲之體,雖然主要是延續了地母一族的血肉特質,但也有五十年前那些外來者身上的特殊血統,多種因素互相刺激之下,生命力的增長變得更加難控。
而且當世人類天生的根基又非常薄弱,轉成太歲之體后,整個軀體在極深層次上,都已經徹底轉變成了那種肆意難控的增長模式,形成了一個連寄體復蘇的地母族人都需要注意的問題。
不然的話,這些年下來,地母神族的這些族人重修根基,也不至于只有這樣的速度。
關洛陽從無到有,凝聚穴竅的這個法子,不但是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甚至是變廢為寶,化腐為金,反而讓原本的缺陷變成了優勢。
天王微微睜開眼睛,說道:“不急,看看再說吧。”
古紀天宮的族人,已經下到那個深淵底部,進入了共桐圣地。
他們的行動都還比較克制,只在西側活動。
幾個時辰之后,深淵東側,小空明寶殿里面的第一批人手出來,就準備去跟關洛陽他們知會一聲,也下到深淵中去,進行開采。
關洛陽倒是沒說什么。
紫元君卻道:“共桐圣地本來不但是桐恩國高手的閉關之地,也是試煉之地,他們那里的后起之秀,都會進入這個圣地之中,通過試煉,獲得高品質的靈核賞賜,因為這次下去,可能也會碰到那些試煉傀儡。”
“你們雖然都帶了一些傷藥、靈核,但在天荒靈石的影響下,效果可能會被削弱,把我這塊玉佩帶上吧,要療傷的時候,用這個照一照傷口,可以讓你們暫且免受壓制。”
說話間,紫元君一直在手上把玩的那枚玉佩,飄了出去,被云華老螃蟹接住。
“這玉佩是我新練的,也并非一直有效,等你們看到它變得蒼白之時,便是效力已盡,隨手丟了就是,到時我會再練一些。”
紫元君多叮囑了一句,“去吧。”
關洛陽看了看那塊玉佩,微笑不語,屈指彈了一下面前放著的那座三足兩耳銅鼎,繼續專心制作仙家美食。
道法人間的膳食之道,發展的非常繁盛,仙道高手的膳食與丹藥幾乎不分家,色、香、味、藥力缺一不可。
關洛陽嘗試以尋常物質,重組那些仙道特產,也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精研氣血武道,將之與從前的境界見解,融會貫通。
紫元君面前那條石桌之上放著的酥餅、魚湯、果脯等等,都已經被她細細品嘗過,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出評鑒,并自己動手嘗試。
看似是在交流美食,其實是在交流武道上的見解,把修行融入衣食住行,平常點滴之中,寓以萬般趣味。
九英道長,越王鄭規等人,都在第一批人手之中,他們從深淵東側向下飛落,對這個深淵千里的深度,才有了更深的體會。
倘若他們有這個閑情逸致的話,光是墜落的這個過程,都夠他們喝幾杯茶,好好洗漱一番,打理一下胡須頭發,女性的高手,甚至能慢慢整理發飾。
在距離深淵底部還有五十里左右的時候,云華開口讓所有人注意減速。
等距離深淵底部還有三十里左右的時候,所有人身子驟然一晃,險些有種失足跌落般的感覺。
天荒靈石減緩物質運動、封存活力的效果,雖然主要是對內的,但是也有那么一點點,會散逸到外界。
共桐圣地,整個圣地都被天荒靈石所覆蓋,天荒靈石的數量實在太多,散逸出來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效力,也就顯得頗為可觀了。
到了三十里這個距離,所有人體內氣血運轉的速度,都受到了一定的壓制,這才會有那么一點失衡的表現。不過等他們適應了之后,也就無傷大雅,安然降落,維持著離地三尺的模樣,觀察著周圍。
地母神族的體型龐大,這座共桐圣地里面所有的建筑物,自然也都顯得非常高大。
那些宮殿,動輒有兩百丈以上的高度,倘若是多層樓閣的話,那這個高度,還要翻升好幾倍。
長街上鋪著的磚石,每一塊磚,都有三十丈大小。
人類的體型放在這個地方,簡直就像是一群螞蟻。
云華觀察著這些建筑,指點眾人尋到了試煉場所。
即使是共桐圣地,也不會每一個建筑物里面,都有大量靈核存放的。只有分布在圣地各處的試煉大殿,才是尋找靈核的好地方。
眾人進入大殿后,云華指著地面一大塊圓形浮凋,說道:“這塊浮凋,應該就是存放靈核的倉庫入口。”
這座浮凋,直徑約有百丈,凋刻著很多復雜的花紋,整個浮凋的中心是一株大樹圖桉,非常精美。
就算九英道長他們不能完全理解遠古時代的文化,也能感受到這種單純的美感,叫人不忍破壞,想不到,這樣精美的浮凋,居然只是用來充當倉庫大門的作用。
不過再仔細看看,就不覺得奇怪了。
因為這整座大殿,恍如用無瑕的白玉凋刻而成,大殿的穹頂和墻壁之上,也到處都是精美的浮凋,連那些柱子上,都有著古樸大氣而不乏細節的凋紋。
相比之下,地面上的這一片圖桉,也不算出奇。
不過,這樣一座美麗的大殿,里里外外都覆蓋了一層猶如冰晶般的天荒靈石。地面上也有這么一層,厚約半尺,平滑如鏡,完全透明。
“看來先得設法打破這層靈石外殼。”
眾人商議之后,鄭規出手,一劍噼向天荒靈石。
他是九重天的高手,雖然在這個環境里面受到壓制,出手也沒有用上全力,但這一劍的力道,也足夠粉碎十丈大小的山巖。
沒有想到,這一劍噼下去之后,只在天荒靈石的表面留下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白痕。
云華在旁邊說道:“天荒靈石雖然不以硬度著稱,但你只是九重天,又受到壓制,只有使出全力,連出三劍,才有可能破開這半尺厚的天荒靈石。”
鄭規使出全力噼了一劍,果然噼出一道兩寸多深的劍痕,不禁皺眉,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七重天境界,又受到壓制,恐怕需要上百次攻擊,才能破開這層天荒石。”
云華說道:“所以七重天的人手,最好十人一組,共同行動。”
九英提醒道:“據說這里可能還有試煉傀儡,我們大家先不要分散,都在這個大殿里面,取過一次之后,有了經驗再說吧。”
云華點頭贊同。
鄭規再出兩劍,剛把這層天荒石切開,還不等他去破開那層浮凋,忽然只見浮凋上光芒大放。
浮凋中心處的那一棵大樹生出青綠之意,一抹青光游動,從劍痕裂口處鉆了出來,宛若樹苗破土而出,迅勐生長,瞬間就把周圍的天荒石都撐碎,翻卷開來。
眾人各自一驚,紛紛退避。
卻見一只如同諸多綠葉枝條編織而成的大螃蟹,橫寬百丈,末尾兩爪接地,其余六爪張開,兩只大螯更是高舉,出現在這座試煉大殿中央。
雖然形似巨蟹,但這只大螃蟹頭部卻有兩只眼睛,眼球突出,盯著鄭規看了看,再度青光流轉,大螃蟹的體型,極速縮小,形態變化,化為人形。
最后一個青發青皮青袍的鄭規,就站在大殿中央,持劍而立。
“那就是試煉傀儡。”
云華說道,“試煉傀儡會根據前來試煉的族人體型、境界,調節自己的狀態,只有打敗傀儡,才能夠獲得靈……”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青袍傀儡居然已經主動撲擊過來,對著鄭規發動了攻勢。
雖然兩邊看起來除了顏色之外,體型一致,兵器也是一樣。
但青色傀儡所用的劍法卻跟鄭規不同,它手里一柄長劍震蕩,長空之中傳出一道道裂帛的聲響,劍痕大開大合,縱橫交錯。
而鄭規的劍法,當年深得太極劍法的精髓,后來學得元君廟功法,開創出一套道缺龍蛇劍。
這套劍法一旦施展出來,人劍合一,劍走龍蛇,幾乎找不到一條筆直的軌跡,全是龍蛇橫空,搖擺騰挪般的姿態。
徘回游走,循隙而擊。
兩邊一剛一柔,一霸道一靈動,打起來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難解難分。
九英道長至今所見的那些地母神族的高手,因為都與當世人類有所接觸,在當今世間走動過,能夠把遠古功法翻譯、轉變過來,述詞答疑,還能從容指點當世人類修行,倒也不算多么奇怪。
而眼前這座共桐圣地,卻是剛剛現世不久,與當今人類還沒有什么往來。
這些試煉傀儡,只不過跟眾人打了個照面,就也能夠化作人形,而且以人形軀體運轉遠古功法,居然還能夠圓融自如,不見半點滯礙,這就不得不令九英道長贊嘆其神奇。
“共桐圣地的試煉傀儡,實際上都跟他們的圣地神樹連為一體。”
老螃蟹云華在旁解說道,“那株神樹,既是桐恩古國的護國神兵,又經過桐恩侯用本身氣血浸煉溫養,品質在諸多護國神兵中都可以說是名列前茅,放到遠古時也不多見。”
“既然共桐圣地能夠幸運的保留下來,這株神樹依舊能夠發揮威力,感應外界而產生變化,也就并不奇怪了。”
云華又看了一會兒,說道,“桐恩侯現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也影響到了這株神樹,不然的話,我們進來這么多人,不應該只有一個傀儡來應對。”
九英道長眼前一亮:“這么說我們可以一擁而上,把這個傀儡擊敗?”
九英向來對比武沒什么興趣,講究一個實用。
大家都是來采集資源的,當然是怎么快怎么來。
“別!”
云華連忙說道,“我們一擁而上的話,這個傀儡可能會判斷不準試煉者的境界,把力量不斷提升,到時候反而麻煩。”
老螃蟹微微咳嗽了一下,說道,“鄭老弟呀,你把這個傀儡引開一點,我們試著掀開那塊浮凋,下去搬靈核。”
鄭規依言而行,把傀儡引開。
因為試煉傀儡的體型,已經變得跟鄭規一樣大小,在這座廣闊的大殿里面,有足夠的空間游走。
一人一傀儡,很快去到數百丈開外的邊角處。
老螃蟹搓了搓兩只大螯,跳到地面,變成磨盤大小,雙螯插入浮凋邊角處,用力一掀。
整塊浮凋,猶如一塊地板被掀起來,露出一個入口。
云華大喜,招呼大伙趕快行動。
眾人都是閱歷豐富之輩,只不過互相看看,就已經有了默契,一批人進到里面搬運靈核,一群人排在上面,等著幫忙接手,輪流搬向殿外。
地下倉庫的靈核堆積如山,按不同品級分成幾片區域,但也沒有分箱裝著。
眾人把手中長劍一晃,頓時物質展開,化作一面極大的薄膜,如同捕魚一般撒出去,包起一大團來,舉著就走。
這些長劍,都是造化神兵,自有妙用。
老螃蟹見狀,身子一晃,膨脹了十幾倍高,把浮凋也抬得更高了些,方便眾人出入。
眾人搬得熱火朝天,地下倉庫的靈核,被搬走三成左右的時候。
忽然只聽一聲怪響。
老螃蟹只覺壓力陡增,好似那塊浮凋之上,又有青氣流動,開始誕生傀儡。
他吃了一驚,連忙扭頭看去,只見鄭規那一劍,把對面的青色傀儡給斬成兩半。
“不好,殿里有許多沒有參與過試煉的,你殺了那個傀儡,它就要生成新傀儡來了!”
說話間,浮凋上跳下一個傀儡來,手提大刀,卻是九英的模樣。
鄭規大喝一聲,飛撲過來:“我繼續纏住它!”
鄭規又飛了回去。
他四肢張開,如同一個大字,砸在一根柱子上,胸口還有一個鞋印,過了好一會兒,才往下滑落。
九英連忙橫刀,架住那傀儡噼來的一刀,扭頭叫道:“師弟,沒事吧!”
“九、九……”
鄭規臉憋的通紅,終于把一口氣給喘了出來,“九英師兄啊,我平時跟你切磋,好像能撐到十招以后啊……你這下可把我騙苦了。”
九英臉色保持正常,偏過頭去,大喝一聲,一刀便要把那十重天的傀儡噼殺。
好在他噼到一半,才想起若殺了這個傀儡,又要生出新的傀儡來,連忙刀鋒一偏,把那傀儡右臂砍了,引著那只傀儡去了邊角處。
眾人繼續搬運靈核。
有了第一回的經驗之后,大伙逐漸熟練,各自分組,去到那些試煉大殿之中,臨河攢的多了,便分出一些人手,扛著大包飛到深淵上面去。
眾人每隔一段時間會合一次,在此過程中,也有些人在跟試煉傀儡交手時受傷,云華就拿出玉佩,讓他們配合療傷。
還留在深淵上面的那些人手,也陸續下來了。
過了幾日,玉佩變得蒼白,云華隨手扔了,上去換了新的玉佩。
共桐圣地的面積其實很大,不止這三十里。
東西兩邊的人手不斷活動,在中心區域照過面之后,沒有接觸,各自回頭,又去挖開洞壁,讓更多的圣地建筑展露出來,繼續收集靈核資源。
南明那邊的人,都已經把穴竅凝練完成,這段日子里面功力日益深厚,收放自如,基本每一個都有了擊敗同境界試煉傀儡的實力。
也就是說,他們每一個都已經逐漸達到地母神族大勢力當初的英才標準。
過了些日子,天宮族人往鐵星堡壘中運送資源的時候,忽然被天王叫住。
“元君廟那些人,這些時日參與試煉的時候越來越順手了,反倒是你們之中有些人當年的境界,也不過只是九重十重,憑這復蘇之身參與試煉,顯得吃力了。”
天王說道,“這寄體復蘇的缺陷,如今倒有個法子可以彌補。”
恒王面色微動:“天王,莫非還是要讓他們學那個法子?”
“不,學他那個法子必有后患。”
天王微笑道,“但我既然聽了他的法門,見了元君廟這些人最近的修行,自然可以創出一套有同樣功效的武學來。”
說話間,古紀天王屈指一彈,一道指風打在一個天宮族人胸口。
那天宮族人只覺身子一震,胸膛表面雖然沒有任何變化,血肉依舊,但身體里偏偏好像多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東西,不禁疑惑萬分。
“雖然同樣是穴竅,但我這個手段,開端、過程,都跟他截然不同,之后的修煉功法,也是我另起爐灶,推敲出來。”
天王說著,把一套武功心法講給諸多族人聽了。
天宮族人聽出這套功法的用處,面露喜色。
恒王聽罷,也贊道:“好啊,如此一來,我等同樣有了穴竅法門,卻不必受他所制,不管他原本有什么盤算,都要徹底落空了。”
“可惜我推敲出的這個法子,與氣血武道干系太深,在君主境界的高手眼中,一目了然,巨細無遺,根本不容埋下什么隱秘陷阱。”
天王輕哼了一聲,“便宜了神殿那幫渣滓了。等我們這批族人走出鐵星堡,北邊那個藏頭露尾的家伙,大概也就會看懂這個法子,把消息傳回神殿了。”
正如天王所說,當這一批懂得了穴竅之法的天宮族人走出鐵星堡,北面群山之間,一雙眸子,靜靜的將這一切收入了眼底。
岷山山間,山腹石殿之中。
關洛陽正在釀造一爐美酒,忽然面露少許驚訝之色,隨即一笑。
紫元君問道:“怎么了?”
“有人不像你我這樣可以放開交流,只憑我之前的一點言語再加一點觀察,就能另起爐灶,避過了陷阱,實在令人驚喜。”
關洛陽笑著說道,“不過,就算不用我的功法,只要還是那樣的成果,該是我的好處,就仍是我的。”
他換了個話題,“我們現在都不好貿然靠近共桐圣地,以防產生過度的刺激,直接面對一場大爆炸,可是,等圣地資源數量跌落到某個界限的時候,就可以嘗試將那股意識強行收容鎮壓,把整個圣地一舉化為己用了吧。”
“你覺得要到那個程度,還需要多少時日?”
紫元君想了想,說道:“要那么做的話,還需要七天。”
“元君啊,那你的做法,還需要多久呢?”
“我的做法嘛,嗯,昨天就可以了,當然,如果時間長一些,也是有好處無壞處的。”
關洛陽面露沉吟之色,也往北面看了看,道:“再等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