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鶴
施展出了被自身道心重新演變過的神掌法印之后,關洛陽的靈胎分身,這次毫無阻礙地踏入了那條跨界裂縫之中。
他卻沒有直接來到金缽內部的世界,而是進入了一片有萬億金咒明滅不定的虛空之中,垂眸看去,隱約能見蓮花輪廓,仿佛他正懸浮于赤金蓮花的上空。
關洛陽感受著蓮花中散發出來的一些波動,腦海中漸漸明白了這朵赤金蓮花的來歷。
這是一尊地藏王金缽,也不知道是哪個世界的地藏王菩薩煉就的法寶。
在一場大戰之后,舊主已死,金缽本身的靈性,也已經被打得殘缺,在大虛空界海內漂流。
落入缽中的那些妖血殘痕,就沒有能夠徹底被磨滅掉,還剩下其中最強韌的一股,與這殘缺金缽的力量陷入了糾纏對抗的狀態。
這個世界,就是在二者的糾纏對抗的過程中,慢慢演變,造就出來的。鶴
因為有地藏王的見識融入在這金缽之中,所以這個世界衍生出來的人類,在短短千年內,就已經從茹毛飲血的狀態,蛻變到了諸國并立,城池廣闊,房屋堅實,物產豐盛的時代。
更有人獲得種種法術神通的啟迪,成就了一個個飛天遁地,足以穿行陰陽兩界的流派。
只不過,也因為妖血的存在,陰間沒有能夠衍生出一些符合鬼神特制的生靈,而是一直處在比較混亂的狀態,惡鬼橫行,還時不時亂開鬼門關,侵入人間。
人間的修行者,也有了九次衰死之災,打壓他們的清靈法力,逼迫他們沉淪為鬼物。
這個世界從原始時代,發展到百家齊出的盛世,只用了千年,但隨后的萬年歷史里面,都擺脫不了這種興衰起伏的輪回。
原本,這種情況,可能還會向著未來蔓延。
這承載著一個世界的金缽,在虛空中漂流的時候,偶爾也會撞到一些宇宙胎膜,但因為內部兩類力量糾纏,沒有什么侵略性,往往會被宇宙胎膜彈開,相安無事,沒有足夠的外來因素改變內部的格局。鶴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因為主神空間那些光球,在至高戰團的爭端之中發生混亂對撞的現象,影響了諸界坐標,這地藏王金缽也被虛空界海的亂流卷走,大幅度的變換軌跡。
這一段時間與它產生過接觸的世界,數量要比它從前漂流的漫長歲月中的總和,還要多出百倍不止。
這金缽內部的力量循環,也因此發生了不小的動蕩。
陰間的妖氣開始主動向外散發,準備捕捉其他世界一些幽冥空間填充進來,壯大陰間邪氣。
而金缽本身的殘余靈性,則開始嘗試演算因果緣法的軌跡,盡力調整漂流的路線,靠近了關洛陽這具分身所在的世界。
最后,這金缽終于跟仙魔水滸、水月洞天、闖關東等等世界,撞到了一起。
如闖關東、大笑江湖那幾個世界之中,雖然并無眾神真跡,但是天地生靈對死后的幻想,也逐漸的凝聚出了些許側重于精神存在的隱秘空間,作為亡靈意念回歸天地的中轉站。鶴
人死之后,魂靈視乎意念的強度,能在其中存活七天至數年、數十年不等,而后才會散歸天地。
其實,比起完全沒有靈魂存在,又或存在嚴格冥府制度的那些世界來說,像這種勉強凝聚出了幽冥空間雛形的情況,才是大虛空界海之中最常見的。
遠的不說,就說南明世界,也有這樣的幽冥之地,只不過對于地母神族的高手來說,這種純精神狀態的空間維度,太不穩定了,根本不值得去利用。
而關洛陽也出于保護那個幽冥之地的想法,在戰爭局勢不明朗的時候,一直沒有去觸動它,等到除掉了太淵神主他們之后,才涉足那片空間,處理一些事情。
可是,當陰間妖氣合并了那幾個幽冥空間之后,卻足以用來加速打破金缽內部的平衡,清掃那些名山陰府,進而徹底的侵蝕陽間。
“留下這股妖氣的存在,比我本體的境界還要高很多啊。”
關洛陽的眼神透過這朵赤金蓮花,能夠窺探到幾分陰間妖氣的運轉痕跡。鶴
光是他能夠看懂的那一部分,就讓他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陰氣居然還能這么用”的感覺,至于他看不懂的部分,那就更多了。
公允的講,雖然陰間那股妖氣現在的體量,跟他這具靈胎分身差不多,都只能算是六星級巔峰的狀態。
但是,那股妖氣所能夠做到的一些事情,就算是關洛陽的本體過來,也未必能做得那么舉重若輕,毫無斧鑿的痕跡。
可是要磨滅這股妖氣,卻根本不需要關洛陽的本體過來。
因為地藏王金缽,本身就會配合關洛陽的舉動。
“只要我繼續施展這一招就好了?”
關洛陽點了點頭,“事不宜遲,那就開始吧。”鶴
陰間大地上,那黑暗的暴風已經逼近了嶗山陰府。
嶗山陰府中的所有修士,都嚴陣以待,各派的高層們臉上是滿滿的憂慮之色。
其實以嶗山陰府的規模,加上有他們這么多人在這里,是有把握抵抗這一次陰風過境的。
可是剛才,岳飛已經把黑山老妖那邊有異動,加上他一路上探查到的兵馬調動的痕跡,告訴了這些人。
等到扛過了陰風過境,眾人還有多少實力來對抗黑山老妖的攻打呢?
就算這一戰能扛得過去,也必定是一場血戰,一場苦戰。鶴
但是基本并沒有哪個門派準備撤走自己過來祝壽的人手。
道理也很簡單,嶗山陰府,可以說是當今世上規模最大的一類陰府了,假如這座陰府也被陰間的鬼怪們攻破,那么這片區域的所有鬼民,都會被轉化成惡鬼。
黑山老妖他們折損的兵力,很快就可以得到補充。
到時候,如果他們的兵鋒又指向其他陰府,那些實力還不如嶗山陰府的門派,又要怎么抵擋呢?
所以這一戰,必定要打。
陰風越來越近,眾人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有些法眼神通比較出色的修士,因為事先有了準備,視線從西方陰風移開,轉向南面的時候,已經能夠隱約觀察到那些鬼怪大軍潛行過來的跡象了。鶴
忽然,這些修士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陰間的天空,向來是灰暗的,這個時候那灰暗的天穹上,卻有細微的火光亮起。
小小的紙船,承載著一團團的火焰,從天空中漂流下來。
與那規模龐大的陰風相比,成千上萬只的紙船,也只能算是匯聚成了涓涓細流。
但好像只是眾人一個晃神的功夫,那些紙船的數量,已經翻增了千倍、萬倍。
遼闊曠野,附近城鎮,嶗山群峰,天上地下,到處都能夠看到那潔白的紙船,承載著青色的火光在航行。
規模浩大的陰風,遇上了這些紙船之后,便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嘯。鶴
純青色的火焰在黑色的霧氣上燃燒,不斷的燒出一個個巨大的空洞,紙船所過之處,便是純凈的航道。
當紙船匯聚而成的洪流,從這片曠野上沖刷過去之后,所有的陰風都消散一空,連天上灰暗的云層,也被蕩出了一道越來越開闊的軌跡。
那片天空,不算是格外的明亮,但卻足夠的純凈,在整個陰間大環境里,就顯得醒目無比。
嶗山陰府中的眾人,都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知道這樣的變故究竟從何而來。
突然之間,山中宮殿震蕩,十幾面法鏡飛出,如白鶴沖霄,懸掛到高空之上。
每一面鏡子在略微停頓之后,就都放大到百丈大小,如同十幾輪明月同出。
皓月的邊緣,都靠近地面,將墜不墜的模樣。鶴
連周邊的幾座山峰,在這些明月寶鏡面前,都顯得渺小起來,山的形體,仿佛只是明月中的陰影,月光的陪襯。
而每一輪明月之中,都有一道身影浮現,或為老者,或為婦人,或為少女,或如童子。
有嶗山弟子不禁驚呼出聲,他們認出來了,這些身影,居然跟他們嶗山祖師堂中懸掛的部分畫像,完全一致。
不錯,人間各派的老前輩們,確實沒有誰能扛得過九次災劫,從陰間妖氣刻意的針對之下生還。
但是他們也不是吃干飯的。
轉化鬼修這條路走不通,九次災劫又過不去,卻還是被他們另辟蹊徑,找到了一種延續生命、保存力量的方法,那就是,將自身煉制成器靈!
雖然化為器靈之后,修為將再也難有進步,而且需要時常沉睡,避免天地間無處不在的衰劫之氣,繼續磨損他們的靈識。鶴
但是,這個不算完美的法子,好歹能讓這些老前輩們偶爾看一看千年之后的景色。
要是真到了宗派存亡、正道傾危的關鍵時刻,他們也能夠出一份力。
可是今天,嶗山派的人還沒有請動這些寶鏡,這些老前輩們卻突然自己都飛了出來,不禁讓嶗山派一些知情的長老們,滿腹疑竇。
嶗山掌教卻是若有所思,身上的法力,很快也不做保留的散發出來。
他的法力深厚,修為甚至還在部分祖師之上,又還沒把自己練成器靈,這一下發動法力,散出來的威勢更加驚人。
只見濃郁柔順的潔白云氣,從他身上冉冉升起,竟然當空凝聚出一只白鶴,翼展千丈,橫壓群峰。
前來賀壽的眾人正覺得奇怪,忽然許多人臉色都有了變化。鶴
他們陸續察覺到,自家的陰府之中,那些前輩們化身器靈、煉制而成的法寶,也都自行飛出,展現威能。
昆侖派的“烽火雷電,鬼神無蹤”八大旗門,遁地寶印,金書玉冊,定身鎖形神符。
隱世諸葛一脈的臥龍令、秀戟、湯問夢澤圖、七星燈、北伐車,還有金山寺的妙淚金佛,天龍袈裟等等。
“嶗山道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諸位還沒有察覺到嗎?”
嶗山掌教看著空中的白鶴明月,語氣之中,有著滿滿的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天地間的衰劫之氣,似乎正在被除去,我們這些扛過衰死之災的人,體內積累下來的衰朽之氣,現在也正被洗去。”鶴
“把法力散出體外的話,可以更明顯的感受到這種變化。”
假如說,嶗山陰府中的這些人間修士,此刻個個都是又驚又疑又喜。
那么南面黑山老妖他們的鬼怪大軍,現在就是又驚又怒又懼。
因為在那些紙船寶燈現世之后,他們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渾身都變得不舒服起來。
就好像是習慣了水中生活的陰暗濕滑,現在卻突然被人丟到了陸地上,甚至都快要被丟到沙漠里面去了。
周邊的環境中,好像有一種他們所習慣的、喜愛的東西,正在飛快的流失掉,把這個他們喜愛的環境,變成對惡鬼而言的“火爐”。
“啊!!!”鶴
沒過多久,就有惡鬼忍受不住,拋棄了潛行用的小法術,跳上半空,向著枉死城的方向飛行而去。
他跳起來的時候,還覺得可能只有自己一只鬼,心中忐忑無比,又不愿意繼續待在這里受折磨,又害怕被軍令所斬。
然而等他真正飛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漫天黑云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罷了。
上百萬鬼怪大軍,因為先鋒部隊的不戰而逃,在眨眼之間,就全部潰散,如同驚濤駭浪,卷上高空,洗刷大地。
鬼怪們組成了層層疊疊的浪頭,推向南邊,所有的鬼怪都在向枉死城那邊涌去。
他們能夠感覺到,越靠近往死城那片區域,自己身上的痛苦就能夠減緩一些。
黑山老妖他們,確實對這些鬼怪們都種下了烙印,是一種從上而下,層層壓制的方法。鶴
鬼王掌控所有的鬼將,鬼將掌控所有的千夫長,千夫長掌控所有的百夫長,以此類推。
這種手段,在平時可以維持最穩固的統治,然而一旦放到這種所有大軍潰散,反涌回來的場合,顯然是起不到足夠的效果了。
何況黑山老妖他們,現在也根本無心管控這只大軍,因為他們都感受到了老祖的呼喚。
那急切無比的呼喚,讓包括黑山老妖在內的諸多鬼王,如同一顆顆顏色各異的流星,破空而去。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那些紙船是從哪里來的?是誰在叢中作梗?老祖宗怎么了?!
這些暴怒的問題,縈繞在鬼王們的心頭,一個比一個來得急,一個比一個更讓他們憤怒。
轟!!!!鶴
枉死城中,轟然巨變,所有的建筑都已經被掃平。
巨大的樹根在地面隆起,龐然的陰影,在整個城池上空掃動。
那看起來,像是一株桃樹,樹干的所有位置,包括樹枝、樹葉上,全部烙印著暗金色的咒語,古老而神秘,尊貴而妖異。
它從黑山老妖宮殿的方向生長出來,根根枝條延伸出去數百里長,有的枝條末端,還刺入虛空之中,不知道究竟抵達了什么地方。
在這層層疊疊,遮天蔽日的樹枝樹葉之間,懸掛著很多沒有徹底長成的果子,還有數不勝數的艷紅桃花。
從天而起的桃樹,幾乎要突破陰間的界限,徹徹底底的擠入到陽間去。
這棵桃樹部分枝條的末端,還掛著一些破裂開來的桃子,桃子的表層已經徹底的干枯,如同褐色的木石雕刻而成。鶴
那些開裂的部分,好似一張張黑色的大口。
“歸位!!!!”
深沉的呼喊,回蕩在陰間天地,鬼王們紛紛歸位,落入那些干枯的舊桃之中,一切順理成章,如魚得水,水到渠成。
黑山老妖他們這一百個兄弟姐妹,雖然看起來各有來歷,有的是僵尸,有的是獸鬼,有的是骨妖,甚至還有石頭成精的。
但是實際上,他們全部都是從這株桃樹之中誕生出來的鬼怪。
這株桃樹,就是他們共同的老祖宗。
又或者說,他們每一只鬼王,實際上都是這株桃樹的一部分。鶴
黑山老妖之所以最得看重,就是因為它的秉性,是跟這株桃樹本性最接近的。
此時此刻,諸多鬼王的修為、靈性,回歸一體,原本還顯得有些僵硬呆板的大樹,登時將所有枝條肆意亂舞,每一根樹枝,每一片葉子的軌跡,都如同闡述著天地的至理。
整個陰間的空間距離,都被枝葉切割的痕跡所擾亂。
嶗山陰府中的修士們,感受到了詭譎無比的一幕。
他們好像覺得嶗山、金山、昆侖、華山這些天下的名山,都生長在一起。
他們覺得自己身體所在的地方,好像同時有上千個、上萬個生靈的存在,甚至自己的肉身,還同時跟墻壁、叢林、雨云、土壤、巖漿,重疊在一處。
而無論這樣的感覺,有多么的古怪,當他們抬頭的一刻,巨大的沖擊,就讓他們忘記了那種奇異的感受。鶴
因為他們好像已經來到了枉死城那棵桃樹面前,甚至抬手就能觸及到那棵樹的樹根,用自己微若螻蟻的手,去觸及那大若山嶺的根系。
陰間大地上的所有生靈、鬼魂,都能夠看見這株怪樹的恐怖身影。
不過,就在下一刻,樹葉破碎,桃花炸裂。
億萬之數的紙船寶燈,在這棵大樹的枝葉破洞之間駛出,擊破花朵,點燃枝條。
陰間陽間,無窮無盡的紙船在航行,無量無限的燈火在照耀。
關洛陽的意識,好像也已不在自己的靈胎之中,境界不再受到分身的局限,發揮出了自己應有的力量。
那,甚至是比本體還要玄妙的力量。鶴
瓊英、燕青、岳飛等人忽然一驚,他們都看到自己身邊的紙船,也看到了那紙船燈火之中顯現出來的身影。
那道身影,好像只是燈火閃爍時的一點幻想,一閃即逝,卻又深深的銘刻在天地的感官之中,然后所有的身影,徐徐的推出了一掌。
存在于森羅乾坤天地的每一處,激蕩出遍照十方世界的大光明!
吼!!!!
怪樹不甘的嘶吼,卻已凝固于無處不在的一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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