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浸在演奏中的鄧仕祁,顯然不知道圍觀群眾已1。
他此刻的演奏表情要比在舞臺上陶醉很多,當然也可能是曲目的原因。
肖邦的旋律總是更優雅一些的。
“師哥,周三上午你在嗎?”
李安收回目光轉頭問道,距離提交初賽視頻的日子還有五天,他也該行動了。
騰杰得知李安也要參加這次星海杯全國大賽,多少有些意外。
從他的視角而言,
于李安工作所處的環境和工作性質,再去搗鼓這種國內大賽,多少給人有點不務正業的感覺。
短暫的一上午接觸,李安給他的感覺是個務實的人。
挺會來事一老弟,“你還不如去參加明年的蓉城杯音樂技能大賽。”
“嗯?”
李安一時間沒琢磨清楚這兩個比賽之間的沖突在哪里。
騰杰意味深長的笑道:“有魏老師在,你稍微走動走動,那金獎還不是預定。”
蓉城杯音樂技能大在每年的三四月份舉行,由蓉城廣播電視總臺主辦,
蓉城音樂學院承辦,
是一場介于專業和業余之間的市級賽事。
簡單來說,蓉城杯就是蓉城的星海杯,新海杯就是蓉城的蓉城杯。
不出圈,但在當地算是頂級賽事了。
騰杰這話說的也沒毛病,每年蓉城杯鋼琴賽事的評委有一半都和魏三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就拿馬昱說來,今年的專業組獎金第二名,即便大家都知道魏三碗從不參與社會比賽評委工作,但馬昱是他的得意子弟,評委席上的人誰能不賣兩分薄面。
李安好像明白了,合著騰杰是以為他參加這個比賽是為了那一行行簡歷啊。
騰杰拿起漢堡,邊吃邊傳授經驗道:
“我給你說李安。”
“你們這行現在刷個人簡歷賊容易,最多一年功夫。”
”聽我給你算。”
“蓉城、蓉城周邊,每年多少比賽,大大小小至少得七八個,
有一半是咱們學校承辦的,隨便拿幾個獎不是和玩一樣。”
“這你個人獎項就有了吧。”
“同時呢,
你別光自己參加,你得帶著學生一起參加,
讓學生也拿幾個獎。”
“這樣一來,學生報名費你掙了,課時費你也掙了,優秀指導教師的證書也順手拿了。”
“每年市級晚會節目那么多,對吧,想想辦法上個一兩次,自己上也好,帶著學生上也好,花不了多少錢,這社會上的名氣也有了。”
“然后你把這些個東西洋洋灑灑那么一潤色,你再看你的個人履歷。”
騰杰吃噎住了,李安遞上可樂。
一口可樂灌下,騰杰打了個銷魂的嗝:“你說你折騰那沒邊沒影的事干啥。”
精彩。
李安只能說騰杰快把這個圈子里的些個事兒說明白了。
但事實上說得容易做起來可沒那么容易,多數情況都得建立在資源的前提下。
你有資源可以這么包裝,你沒資源誰迪奧你,有些事可不是錢能解決的。
得說對方最后那句說的有意思,沒影沒邊的事你折騰他干啥。
李安想說的是,不就是想整明白那邊啊影啊的嘛,不然他折騰個什么勁。
話不投機三句多,就當騰杰也是好心為他著想。
“謝師哥提醒。”
謙虛的說完這句,
他就岔開了話題。
聽了這么多,他倒是想從對方這打聽打聽別的事。
那事他還不好問別人,騰杰一準了解。
見騰杰吃的差不多了,李安從兜里掏出煙,騰杰見李安手里的煙還沒拆包,忙讓他裝起來。
接著從桌子上的兩包玉溪拿起一包拆開,豪爽道:“你那包別拆了,這包一會你也拿走,咱哥倆一人一包,以后來我這么客氣。”
李安心笑這師哥。
“哎杰哥,咱學校現在藝考什么行情?”
騰杰笑著遞給李安一支煙:“這事你不比我清楚,我和你師姐一屆的,我們那都什么年代了。”
見李安掏出火機給騰杰點上煙,跟著笑道:“我這兩年和師門聯系不多,瞎跑,這不今年才重新干回老本行。”
騰杰點點頭,瞇眼問道:“今年有學生?”
李安說是:“學生交給我老師了,后面就牽著不到我了。”
頓了頓講了個故事,“我老家有個侄女,明年該上高三了,成績不行啊,靠文化課肯定是上不了大學,我大伯著急,不是看我讀了個音樂學院嗎,就問我那侄女能不能臨時補救一下,學個什么簡單點的樂器,到時候再花點錢。”
“這不就是為了孩子上學嗎。”
“我大伯想讓她來投奔我,可我尋思咱蓉城院好賴也是九大之一啊,那不是花點錢就能辦的了的事,孩子沒基礎啊。”
“然后我大伯就天天就打電話給我絮叨。”
李安把自己都說信了,愁眉嘆息道:“哎喲哥你不知道,最近給我愁的。”
嗷,這么回事啊,騰杰明白了,開腔道:“愁啥啊,學個作曲唄,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呢。”
李安疑惑的接道:“按去年的行情估計得怎么個數?”
騰杰伸了個拳頭出來,撐著懶腰說道,“差不多。”
十個。
李安心里大概有數了,可鋼琴系恐怕沒那么少吧。
騰杰此刻已經動起了心思,也不想想這事李安為什么不去問賈明玉,見李安不說話接著引導道:“孩子文科理科。”
李安:“文科”
騰杰:“你老家去年文科二本錄取線多少。”
李安微微回憶了一下:“不高,四百左右”
騰杰:“那也不低啊,按今年的比例,提檔線也得三百四左右,咱們學校這邊作曲錄取的分數還能再低點。”
李安:“音表要求的文化課成績不是更低嗎?”
騰杰笑著神神秘秘的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去年在我這錄視頻一民樂孩子。”
這次李安差不多心里有數了,民樂三十,作曲十。
那鋼琴系至少得二十往上了。
就在這時耳邊隱約的鋼琴聲消失,兩人同時望去,玻璃墻內鄧仕祁已經站了起來。
鄧仕祁看到隔墻的李安也有些意外。
“就是這么個情況。”
“我的建議不然就選個一般的綜合類大學。”
“要一心沖這來,那就作曲,回去和你親戚再溝通溝通吧。”
“不過時間不等人,你那邊要決定了,早點聯系我。”
李安:“先謝謝師哥了。”
見鄧仕祁出來,騰杰收聲。
轉臉對著鄧仕祁笑道:“這邊還行?”
鄧仕祁點頭笑了笑。
騰杰:“行,那你哥倆先聊,我給你截下你聽聽。”
說著忙碌起來。
“師哥你也是來錄音的?”鄧仕祁坐到李安對面。
李安:“我周三周四吧,今天帶幾個學生過來錄音。”
兩人一番交談過,原來都是賈明玉介紹過來的。
騰杰這邊做好視頻鄧仕祁看完謙虛的向李安請教,“師哥,你覺得哪里還能再改改。”
李安如實說:“比你在大師課上彈得好。”
鄧仕祁就是手指功夫差了點,多半原因是本科四年被學校耽誤了,但勝在彈東西很干凈。
鄧仕祁心中卸下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他對李安的實力那是非常認可,對方說行,他心里就有數了。
和馬騰約定好周三上午過來,李安打算直接回學校。
下午奧拓還有個綜合講座。
正好鄧仕祁也要去,兩個人便結伴離開了斑馬錄音室。
路上李安給季洋打了個電話,季洋說下午得回學校。
“老師你周二晚上有時間嗎,我這兩天想好好練練再上課。”
看來今天臺上收獲不小,“你趕緊忙吧,周二老時間。”
李安說完掛了電話,今晚季洋的課取消了,他結束可以直接回家練琴了
兩人到的比較早,演播廳里就一個打掃衛生的大媽。
“師哥我們今天下午坐哪?”
“老地方就挺好。”
兩人說笑著又坐到第三排,等著奧拓的大駕。
一路聊來,李安對這名實際年齡沒比他小多少的師弟的情況大致也有了一些了解。
正處于對未來的迷茫。
李安能理解,普通工薪階層出來的藝術生基本上就那么幾條路可以選。
現在各行各業都在卷,尤其是學藝術的,你研究生畢業可能還不如本科畢業早你三年出來的人混得好。
就像昱東,飛哥的課時費真沒比二本藝術類院校畢業的侯城多一分。
高投入低產出,說的就是藝術生。
夢都有醒的時候,蓉城院呆了三年,鄧仕祁現在也算是看清自己了,在藝術上,他也就到頭了。
眼見這明年開春就要畢業了,他不得不開始為接下來的工作問題發愁。
他告訴李安不想考編,還是想貼著專業找工作。
倒是之前一直兼職著兩個藝考培訓機構,可一年就掙幾個月的錢,而且不穩定。
這不今年剛被一家機構婉言辭退了。
人家有更熟的人,說不用你就不用你了。
鄧仕祁也算是給李安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慢慢來吧。”
李安進到藍天也算是運氣好,趕上缺老師,再加上黃娟看中他了。
雖然當時他選擇昱東是權宜之計,但得說剛出校門的大學生能進一家大型機構作為過渡工作也挺不錯。
要不是已經有人來昱東應聘了,他倒是想給鄧仕祁出個注意。
“師哥你現在一個月收入怎么樣,肯定不少吧。”
李安:“也是一陣陣的,總體還行吧,都是辛苦錢。”
鄧仕祁:“我倒是想辛苦。”
李安:“考慮大機構嗎?”
鄧仕祁笑:“人不考慮我啊。”
兩個人又聊了會這次比賽的事,陸陸續續的演播廳走進人。
九月份是李安評優之后的第一個月,工資到手七千三百多,因為九月第一周昱東放假,他還少上了七節課。
當然這里已經包括了他的食宿補貼以及秦勇許諾的四千底薪。
算上三個藝考生的陪練課和季洋的一整個,李安九月份差不多掙了近兩萬。
十月的工資條還沒下來,他預計在八千五左右,再加上季洋和三個藝考生,他十月的收入大約在兩萬二。
這個局面基本可以延續到明年一月中旬。
到時候少了季洋和藝考生,他的收入就會被頃刻打回原形。
不出意外年底就能把錢還死了,但他不能得到那個時候再想辦法生錢。
“音樂再在創造中的思考和理性層面,使我們有時候必須在各種不同的詮釋之中做出綜合,因為你不可能將它們同時表現出來。”
此刻舞臺上,奧拓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學者,與林幽幽側對著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不時舉起在胸前攪動,面向觀眾口若懸河的講述著。
今天下午奧拓更多的像眾人講述了音樂,不單單在鋼琴的層面。
這樣的內容聽起來確實更玄學,更有意思。
李安打量四周,發現大家都聽到津津有味的。
忽然間,他心里萌生了一個想法。
賈明玉不是說奧拓一天是五千塊嗎。
大師課結束后眾人上臺紛紛與奧拓林幽幽合影,李安也不例外。
合影結束后他和林幽幽在后臺聊了一會,得知對方和奧晚上就出發下一站。
“辛苦了。”
對于這樣的關心林幽幽沒什么感覺,不過,“晚上師娘包餃子,你來嗎?”
“我就不去了,你們吃。”李安在想怎么和林幽幽開口。
林幽幽想起那天賈明玉說李安現在工作很辛苦,又做兼職又到處跑課,“學生多嗎?”
李安嘆:“大部分都是機構的,自己帶的學生都是藝考生。”
林幽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再聊,我得去忙了。”
“哎師姐。”
林幽幽轉身,“嗯?”
李安:“奧拓教授還回蓉城嗎?”
林幽幽:“還不一定,有事?”
李安笑笑:“沒事,一路順風。”
晚上梁蕙蘭包了一大桌餃子,奧拓又發現了一道華國美食。
期間林幽幽問魏三碗李安現在的工作。
魏三碗告訴她在一家培訓機構,良久一聲嘆:“其實你們這一級四個,他的壓力是最大的。”
林幽幽知道,李安家庭條件不好。
晚上九點四十,她與奧拓登上了去往羊城的飛機。
接下來這段時間,有她忙的。
次日早會秦勇宣布了一個重大好消息,經過一個月的苦修,各位社團課老師終于不用再寫那該死的課堂報告了。
隨之而來便是振奮人心的轉換小課環節。
“本周各校社團都開個期中小測評,測評結果反饋到各家長群,各校教務負責老師務必要將這件事落實好。”
“下周開始做電話回訪,我們爭取拿下年底招生業績第一名!”
掌聲。
會議結束后李安主動找到秦勇。
“勇哥,你覺得咱們在藍天也辦個大師班怎么樣?”
秦勇知道李安這兩天在忙著上大師課,打趣道:“怎么著,李大師想開班了?”
李安自動屏蔽秦勇的嘴臉。
接著認真道,“如果我能把奧拓請過來,這個事有沒有搞頭。”
果然。
秦勇的表情一瞬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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