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要成立藝考部,李安禹城歸來得知,后便動起了心思。
理由很簡單,他是一名鋼琴老師,鋼琴老師來錢最快的路子是什么,帶藝考生。
那么他就沒有理由不插這一腳。
如果能在藍天藝考部站穩,他就等于握了一張長期飯票。
但同時他又不想以全職老師的身份再簽合同,怎么辦,他必須要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所在。
這里的價值,就不單單是他的教學能力了,放眼蓉城,教學能力高的老師一大把。
要清楚,藍天藝考部成立的背后,不僅僅只有藍天,還有另外兩個股東。
從定位來看,不可謂不高。
三家合力,各顯神通,擺明了是要向蓉城藝考戰場進軍,和各家音樂類藝考培訓機構在各個領域競爭,大干一場。
在音樂類藝考機構中,有三種老師最為重要,聲樂老師、鋼琴老師、樂理小三門老師。
因為這三門課,是百分七十六以上的音樂考生,都要在聯考上應對的科目。
所以重要性遠大于其他類樂器的老師,這三個位置的老師,必須是鐵打的。
秦勇是許諾了,將今年一半的鋼琴學員分給李安。
但是明年呢,后年呢?
秦勇代表藍天一方,為藝考部推薦老師沒毛病。
可其他兩家也推薦鋼琴老師呢,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那么問題就要回到上面,蓉城那么大,有教學能力的老師一大吧,這些老師就沒有關系嗎?
預想一下,股東之一的馬教授,也力推一名鋼琴老師,簡歷一拉開,海外碩士,各種國外經歷,各種比賽獲獎記錄,再往下看,好家伙,一頁不夠。
那么這個時候,李安的優勢幾乎頃刻間就會被澹化,地球不是圍繞他一個人轉的。
沒有優勢,這直接就會牽扯到生源分配的問題。
而生源,是鋼琴老師的命根子。
李安擔心的不是他不能在藝考部上課,這不扯澹呢么。
他擔心的是生源分配,不僅僅是今年的,還有未來的
這牽扯到的是絕對的利益。
所以絕對利益面前,李安怎么能只依靠他和秦勇的私交?
靠人永遠不如靠己。
所以,未來想長期在藝考部站穩腳跟,他必須要想辦法提高自己的話語權重,不能僅作為一名秦勇推薦的老師,而要當一名事件參與者。
即便以上的情況未必會真的發生。
談不上未雨綢繆,想掙錢嘛,多費點心思不是理所當然的么。
怎么參與又是個新的問題。
成立一所藝考學校,尤其是像這種大規模的學校。
首先,需要有充足的資金,他有這錢還用的著費這個心思?
其次,需要雄厚的師資,他只是這師資中的一部分,紙面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最后,需要口碑,唉?
好像這個問題上,李安可以嘗試著伸下小手了。
很顯然,口碑需要經營,經營需要時間。
那么在經營之前,怎么讓大眾感受到藍天藝考部的口碑,你們的學校具備什么樣的教學管理,有什么樣的食宿環境,有什么樣的教學水平?
在這個問題上,李安認為僅靠藍天這兩個字,遠遠不夠。
誠然,藍天在蓉城音樂教育領域算得上大哥了。
可問題是藍天一直以來做的是少年兒童的音樂教育培訓,以考級為目標。
說的再直白點,哪怕藍天做了十個校區,藍天也是搞業余音樂教育的。
把業余音樂教育和藝考兩個字放到一起,什么感覺,這不鬧著玩呢?
有點讓人難以信服,甚至還有一種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嫌疑。
所以在李安看來,藍天藝考部的第一槍,必須要打的響,還要打的讓所有人眼前一亮。
不能僅靠家長帶著孩子來到昱東八樓,一進門,心里哎喲一聲!
哎喲,這裝修的太漂亮了,各種基礎設施、教室教具完備。
再抬頭一看,好家伙,精美的墻壁上掛著一排相框,相框里的人遠看像藝術家,走近一看,我的天,這一份份個人簡介,怕不是藍天藝考部是什么音樂演繹機構吧?有這么多大師。
然后只見前臺跟在家長一旁不停地介紹安利,家里聽著不停地感嘆,覺得這確實不錯,心動了,可聽著聽著,家長怎么覺得這些話那么熟悉呢?
微微一回想,這不前天咨詢的那家藝考機構,人家也是這么說的。
豁,再一看墻上的一排排相框。
后知后覺,心說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啊。
頓時間,又搖擺不定了,感覺這幾家藝考機構都好啊,都好怎么選擇呢?
對比下價格吧,一問,價格也差不多。
好難選!
“所以,我們應該拿出真正的誠意,讓家長門看到藍天藝考部的實力。”
李安如心里所想說道,“音樂不同于其他,眼見未必如實,得讓學生和家長們聽到!”
“連大學老教授的水平都會被社會質疑,更何況一個社會辦學的藝考機構里的老師,家長們也不傻,現在整個社會都處于一種過度包裝的病態之中。”
“而且,真的,勇哥,我不是質疑這三方合作的實力,咱們關起門有什么說什么,我是真不相信藍天到時候能請來多少貨真價實的大師,頂多就是真假參半,給人點好處,掛個名,隔三差五的請人來上個大師班,合理,但是讓這些人來坐班授課,我是真不信。”
原因很簡單,請這些人隔三差五來一趟,那花費都夠吃藍天喝一壺的了。
是,貨真價實的大師確實能更快更好的幫助學員提高,可三家合作是為了掙錢,真當自己是搞教育的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洗腦了嗎。
“我猜到時候你的相框也得掛上去吧。”。
秦勇忍不住看了眼天花板,“那不廢話么。”
窸..窸...窸,窸不動了,李安松開吸管,放下奶茶杯,一口將珍珠咽下,“老師的介紹,寫的再天花亂墜,也不過是一行行悄聲不響的文字。”
“我們得讓家長和學員聽到。”
“錄幾部高質量的演奏視頻,往八樓的大屏幕上一放,就告訴家長和學生,這就是未來大半年里,與他們朝夕相處的老師。”
“勇哥,假如你是一名藝考生的家長,不是圈里的人,你帶著孩子轉了三家藝考班,你會選擇哪一家?”
秦勇在桌子上敲打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贊同你的想法,可蓉城不是沒有這么做的,效果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李安反問:“他們有藍天這么大的規模嗎?他們的老師是否真的舉杯過硬的水平?視頻展現出的風采是否具有一擊命中的效果?”
“反過來說,如果這三點他們都具備,那么藍天不跟上步伐,是不是先天就已經落后了半步。”
“還是那個問題,但這次的語境不一樣了,你還是那名家長,這時藍天是不是已經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說到這兒,李安頓了頓。
“勇哥,我不知道三家誰是老大,但我想大致推測一下,藍天應該不負責初期的學員引流。”
秦勇放下勺子拿起奶茶吸了一口,“說下去。”
“那誰負責?”李安點了根煙,秦勇也想來一根,“你就別抽了。”
一頓,“那必然是馬教授那邊了。”
“馬教授在蓉師位高權重,師門遍布整個蓉城,勾勾手指就能拉來生源,我想今年的招生工作,多半得靠這位馬教授了。”
秦勇點點頭,確實如李安所猜測,過年期間,藍天和另外一位出資方在蓉城范圍內共和五名教授碰了頭,最后就這位馬教授藝高人膽大,選擇入伙。
“不過我想兩年之后,這個局面就會得以改善,那個時候藍天就不太需要這種人工引流方式了。”
“但是那時,還是離不開馬教授。”
秦勇目光一閃,“所以呢。”
李安:“我明白藍天為什么會選擇這樣一位合伙人。”
辦公室陷入了沉默。
選擇馬教授,為了招生,只是表面,實則上,無外乎是為了最后那一錘子買是否能順利。
考生來到藝考班的終極訴求,不過是想拿到一張合格證,上個大學。
“勇哥,這兩年的藝考zc越來越緊了。”
李安指了指天花板,“我聽說,今年蓉院的實際行情很慘澹。”
秦勇終于皺起了眉頭,他本想問問李安是從哪得來的消息,但是他又覺得這么問不太合適。
類似的話,他年前就聽聞了各種版本,有對政策唱衰的,也有人抱著僥幸心理。
馬教授就是認為無所謂的那個,上周吃飯的時候,酒過三巡,馬教授談笑風生,風頭嘛,總是會過去的,每隔幾年不就來這么一次,擔心甚。
秦勇覺得凡事過于樂觀并不是好事
現在經李安這么一提醒,他心里更加搖擺。
從開始到現在,他都不太贊同拉馬教授入伙,可這事他做不了主。
是,拉馬教授入伙,是多了一層保障。
可如果不拉馬教授入伙,他們完全可以憑著這層關系,到時作為家長和馬教授之間的橋梁,中間掙點回扣,和現在的效果不是一樣的嗎。
本來在這件事情的利益分配上,馬教授拿的就是大頭。
現在馬教授入伙了,還是拿大頭,并且在招生等各個環節都可以指手畫腳。
就為了那一層保障?
zc當前,那層保障的有效期和實用性,在未來會不會打折扣,會打一個什么樣的折扣,這點無人知曉。
可如果如馬教授所說,風頭都會過去,那所有的擔心都不存在了,即便還有些協同上的瑣碎,也無關緊要,既然大方面的合作已經談成,那么大家就齊心協力共奔財富之路就好。
“所以這更像是賭。”
李安直言,“和zx對賭,風險未免太大了點,而且——”
片刻,“十賭九輸啊,我的哥。”
良久,秦勇輕嘆一口,看向李安上下一番打量,他是真沒看出來,李安這個心思啊,是他小看了。
既然對方把所有問題都看破了,他也沒有什么可遮掩了,就這些個事,最近都把他折騰死了。
“哎,”秦勇靠到椅背上,聲音都變的懶洋洋起來,“那你說,怎么把?”
李安雙手一攤,這不明擺著的么,他剛才都說了,“什么怎么辦。”
秦勇揉起眉心,他想聽李安說,嘴里笑罵道:“...操,說了那么多,給點建設性的意見啊。”
李安無語:“源頭是招生,流向地是合格證,合格證的問題,一旦出狀況,馬教授絕對第一個跑路,你信不信,所以不能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這樣不僅可以稀釋他接下來的話語權,還能時刻提醒我們保持一種危機意識,藝考不是玩過家家。”
“招生問題,不能從一開始就完全依賴于人脈關系帶來的引流,重心要放在做課程做真實宣傳上,讓考生們聽到我們的聲音,看到我們的風采,我們要用自身來吸引大家的目光,而不是讓他們被帶著光環的某某某介紹過來。”
“自主啊,勇哥,我們從一開始就要靠自己創造生源,這才是以良性循環助力健康發展的根本。”
“只要我們能保持清醒,持之以恒的,以,為了每一個來到藍天的考生考上理想大學的方向做下去,口碑總有做起來的那天。”
“還是回到那個問題,你還是那名家長,最后你是愿意相信五個家長推薦的機構,還是一個馬教授推薦的機構!”
48.吸——
一口氣說了那么一大段話,李安只覺口干,起身走到飲水機前,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水。
仰頭,咕都咕都。
聽完李安康慨激揚的叭叭叭,秦勇已經坐了起來,并作出了決定。
他得感謝李安說了他想聽到的話,在做決定之前,他腦子里一直有兩個小人在打架,李安的話無疑像是那左邊小人最后的擲地有聲。
靠人不如靠己,李安是對的。
李安喝完轉頭問秦勇要不要來一杯,秦勇把桌上的杯子推過去,“幫我接點熱的。”
李安接過茶杯,往被子里望去,嘴里都噥了一聲,“龍井。”
秦勇:“你還懂茶?”
李安:“不懂,但是愛喝,就淘寶上一斤三四十那種。”
重新從李安接過茶杯,秦勇輕輕抿了一口,依舊難喝。
不過此一時非彼一時,他心里舒坦多了。
人一旦從糾結中走出,整個人的狀態就會立馬發生變化。
現在看起來,他整個人的起色都好樂不少,他笑問:“什么是我們?”
秦勇剛才一直聽李安在強調我們。
李安拍胸,大義凜然道:“我可是藍天的藝術顧問。”
“...好好好,”秦勇連說了三個好,“那就聽我們的李顧問接著講講。”
李安點起一支煙,片刻后,正色道:“一部好的宣傳片,勝過千言萬語。”
秦勇聞言,眼前頓時一亮,這話說的妙啊。
一次四人飯局上,當時正在籌劃李安的音樂會,文曉話一出口,李安一下就抓住了其中的精髓,并將這句話記在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