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尾巴，是愚人節
愚人節當天，一早李安沒參加例行早會，他去干了件大事。
他最近一共跑了三趟派處所，今天這趟終于把戶口遷移問題解決。
從派出所出來，回往昱東的公交車上，他反復把玩著手里的身份證，心里說不出的感覺。
身份證嘛，身份的象征，從某種角度來說，打今兒起，他也算是有合法身份了。
可喜可賀。
“嗯嗯，知道了，放心吧，丟不了，我這馬上到站了，下車就給你發快遞。”
李安心笑這老爺子，惦記戶口本比惦記他這個兒子還上心。
而且上次他都說了，把他寄回去的回執單蓋個章再寄過來就行，不需要戶口本了，結果老爺子又一塊兒寄過來了。
掛了老李的電話，李安下車第一時間來到昱東寫字樓拐角的順豐站點，把戶口本發回了禹城。
“早美麗姐。”
“咋了這是，樂成這樣？”
“剛從派出所回來。”
“哎喲，辦好啦？”
“嘿嘿。”
“哎呀，真好，下一步該看房了吧。”
“才哪到哪啊，還早著呢，您忙。”
和王美麗打了聲招呼，李安直接去了秦勇辦公室，路過會議室，他聽見老董正在說藍天杯比賽的事情。
秦勇正在看桃子剛發給他的比賽章程，“進。”
見推門進來的是李安，他松開鼠標拿起手邊煙盒，問對方，“這么快？我還以為你上午不來了呢。”
“沒人，去了就辦了，不抽了，鼻子還沒呼吸利索。”
兩步坐到沙發上，李安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咋樣勇哥，那邊怎么說，我課程方案基本寫好了。”
秦勇聞言嘆氣，李安見狀就知道這事又出問題了。
上周秦勇給李安說梅莊三小要開社團課了，讓李安準備一下。
從年前等到入春，終于等到了梅莊三小的動靜，李安自然得好生準備一番，上周他用了一半工作時間來寫開課方案，投入的精力絲毫不比做樂理講義時的少，
雖然這所學校不屬于他，但是能有機會親自負責打理一所合作學校，對他也是一次難得的鍛煉機會。
“黃了？”他問。
秦勇也沒想到談好的事情又出了這樣岔子，校方負責人昨晚給他打電話，說再等等，“黃到是沒黃，這不市教育局最近正在開展全市中小學的安全專項檢查嘛，校領導方面不放心我們的老師進校園，怕出事被問責，所以只能再等等。”
“這不扯呢么？”李安頓時無語了，“都四月了，月底期中考試，接著又是五一長假，這課開起來怕不是都得到期末了。”
秦勇知道李安多少肯定有些不痛快，可以理解，換他廢寢忘食準備一周，結果臨到開工被告知再等等，能舒坦嗎？
可誰讓就趕上了呢，而且這事就算他不明說，對方心里也能猜到一些，校方態度忽然轉變，不排除和校園安全檢查有關，但背后有沒有另外一伙人插手，這都不好說。
“辛苦了，這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也叮囑市場部的人最近多花點心思繼續跟進，爭取到時能正常開課，別再出問題。”
秦勇也不想在他卸任前再出這么檔子事，“來，先看看咱們的比賽章程。”
“這么快？”李安忙掏出手機，“什么時候出來的？”
秦勇招手示意對方過來，“還沒做公眾號，有幾個視頻還在做后期。”
李安起身走到秦勇身旁，盯著屏幕掃了幾眼，和大多數比賽章程差不多，就那么些條條框框，“最后還是定了兩輪。”
秦勇拿起的煙又放下，“嗯，賽程思路基本參照了你的想法，等視頻做好，最晚這周周末就把廣告打出去。”
李安點點頭：“報名費怎么說。”
秦勇:“初賽400，復賽900。”
李安：“貴。”
秦勇：“報名、評審、獲獎證書、獎杯，舞臺，評委，宣傳，你以為這些都不要錢。”
李安：“那也偏高了。”
秦勇：“上周開會天天吵，最后才定下這個價格。”
“怎么說呢，對于商業比賽，這個報名費確實偏高了，我個人是不贊同把報名費門檻設這么高，但藍天這次也確實下本了，哎，我也懶得管了，讓他們折騰吧，我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對了，錄像場地我已經聯系好了，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去錄？”
說道這個問題，李安還想問來著，“藝考部的專業老師名單出來了么？”
秦勇：“出來了，包括你和陳璇在內，一個長笛老師，一個古箏老師，兩個鋼琴老師，三個聲樂老師，兩名樂理老師再加一名教務，初步這么規劃，到時肯定還要再外聘一些小樂器種類的老師。”
李安：“都是哪兒找的老師？”
秦勇：“除了你和陳璇，剩下的專業老師都是老馬推薦的，有一個唱歌的剛才意大利回來，據說是挺厲害，我還沒見過，樂理老師就讓盼盼去吧，視唱練耳的老師我還沒決定好。”
李安：“所有專業老師都錄嗎？”
秦勇：“都錄，你們上周排的進展如何，我忙得也沒顧上問你們，那幾個問題解決了嗎，這周能錄嗎？”
李安：“上周我們手頭都有自己的工作，幾個接口還得再打磨打磨，既然大家都錄，其他老師怎么安排，大家湊一起唄。”
秦勇：“時間肯定緊你們三個，我估摸著他們也不太當回事，上周就已經通知下去讓他們準備，到時候等你們準備好，定個時間叫上他們就行了，要不就下周吧。”
一頓，“另外我知道你和陳璇想精益求精，但是室內樂就是這樣，幾個人之間沒有個七八年磨合打底，想出來你想象的那種動靜是不可能的，這是客觀事實，所以你自己把握，別太抓著細節不放，這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那天聽你們現場的時候，我還錄了段視頻發給了我德國的指揮老師，一個美國老頭，后來他問我你們是不是職業三重奏的團，我說你們不是，都是年輕老師，還是第一次排，他覺得不可思議。”
“謝謝老爺子的肯定。”李安頓時虔誠的雙手合十。
他有種被架在高空的感覺，雖說秦勇的老師可能只是美式幽默加兩句客氣，可對他而言還是很受用，既然如此，“那就下周周三周四吧，那么多人估計一天也錄不完，讓他們周三先錄，我們周四，正好她倆周四下午只有一節社團課。”
秦勇：“好，另外你和陳璇一人再準備一首獨奏曲目。”
李安就知道還有這個活，“加錢。”
秦勇皺眉：“打印機不都給你報上去了么，已經批了，估計下周就到，剛好不是？”
李安：“再見。”
從秦勇辦公室出來，正趕上散會，李安隨西辦公室幾人一同回到辦公室。
樓道里就見幾人看他笑，但也不說怎么回事，回到辦公室他忍不住問，“什么事啊？”
馬濤遺憾道：“安哥你今天最少損失了一個小目標。”
什么小目標啊？開個會還能開出個小目標？
“咋啦？”他又問陳璇。
陳璇笑而不語，指了指王盼盼。
李安又看向王盼盼，“速度。”
只見王盼盼立馬咳咳嗓子，模彷老董的語氣，壓低嗓門：“我們，應該學習李安老師執著，勇于拼搏，每天對工作百做不厭，精益求精的…”
“停停停。”
“哈哈哈哈————”
李安聽得雞皮疙瘩掉一地，幸虧他今天沒去，不然想想那場面，老董深情并茂的當著所有同事看著他，然后說這樣的話...
可以說是社死現場了。
“行了行了，都別笑了，”李安沒好氣道，“今天不是說比賽的事么，怎么還扯到表彰了，而且還連個獎狀都沒有。”
王盼盼笑的更猖狂了，“我一會就幫你在群里艾特董主任。”
見眾人笑的差不多了，馬濤才接過話，“哎，目前測評總分前五的老師中，咱們昱東一個都沒有，老董急了，讓大家加把勁。”
李安稍微一問，拿到名單頓時頓時撇嘴搖頭，“不是我說你們，尤其是你，半個月前就讓你也抓緊時間錄個視頻報上去，多好的露臉機會，選上了還能夾在比賽宣傳公眾號里。”
馬濤辯解說：“我當時是想錄一個，可聽完你和璇姐盼盼錄得成品，我是的真不好意思再錄了，太丟人了，而且交上去也沒機會被選上，再加上最近太忙了。”
李安再搖頭，放慢語速語重心長道，“甭管最后選不選得上，你錄了，交上去，至少也是個態度，讓領導看到你的名字，對不對，明知道自己正參加考核呢。”
“再者忙不是借口，大家都忙，我剛才還和勇哥說到這事，討論了比賽宣傳片，名單上這前四名都交視頻了，只有第一名，就這個松江校區拉小提的女老師，她的視頻選上了，剩下都沒選上。”
“雖然現在的排名是暫時的，只含聽課和考勤，但是你得清楚，這次考核范圍是四個校區，不是一個校區，那么多報名參加的老師，考核小組根本就記不住那么多人，你得想辦法讓自己的名字在領導面前多出現，印象分在這個環節還是很重要的。”
“哪怕這次沒評上，還有下次，讓校區領導看見有你這么一個銅管老師。”
馬濤想想確實如此，可再一想到自己錄出來的東西，哪怕現在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心里還是有些抗拒。
許宏信知道馬濤的心理，缺乏自信，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調整過來的，“沒事安哥，濤哥現在正在準備舞臺考核，昨天還給我說要放大招。”
許宏信的話讓李安一時間覺得自己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了，畢竟是同事好朋友，又不是上下級，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濤哥，什么大招啊，”王盼盼接過許宏信的話，“提前給我們透露透露唄。”
馬濤淺淺笑了一下，“保密，唉安哥，你戶口的事辦好了嗎？”
李安看向陳璇，拿起桌角的成長檔桉笑說，“非常順利。”
時間一晃來到中午，由于他前天下午一下課就去廣源觀摩秦勇的樂團排練，昨天又沒來昱東，所以周六下午三個孩子的成長檔桉也就順勢拖到了今天。
李安將三本成長檔桉填完，放下筆抬頭問陳璇中午想吃什么，陳璇用無辜的眼神試圖避開這個敏感話題。
好吧，李安只盼此刻誰能起身給點注意。
掃視一圈，沒有人吭聲。
“好吧，那就...”
西辦公室第一條律，遇食不決，沙縣小吃。
“誰和我去？”
片刻，馬濤起身，“安哥我和你去。”
許宏信本來也想下去跟著轉一圈，不過今天他就不去了，讓兩人單獨說說話。
李安馬濤二人說著就動了身，來到樓下，此刻店里人多的都坐不下，點單付款，李安叫馬濤出來。
給對方遞了根煙，關心問，“沒事吧？”
馬濤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咧嘴道，“沒事沒事，安哥你想多了。”
李安點點頭，“我剛才看你回來的時候情緒也不高。”
馬濤情緒不高是有原因，就是今天會議上的第三件事，昱東要招新老師了，老董點名要招一個低音銅管的老師。
之前無論怎么說，整個昱東就馬濤一個低音銅管老師，他還有點心里優勢，現在好了，馬上又要來一個，他那點心理優勢頃刻蕩然無存。
再加上這半個月來，他自認為自己的考勤和上課成績還不錯，今天公布之前他也沒指望進前五，心想能進個前十二他就滿足了。
結果出來他才第十六，考核成績沒有達到預期不說，馬上又要來個競爭對手，哎。
李安還以為什么事呢，“測評的事情你什么都別想了，上好接下來的課，準備好你的舞臺大招。”
“至于新招低音銅管老師，你該高興啊，這不說明校區低音銅管教學發展的好嘛，你現在周末是不是課排不過來，對嘛，而且來個新人，你不就成老人了，老人帶新人是藍天的傳統，你想想，萬一是個嬌滴滴的女老師呢，整天跟在你后面馬老師馬老師的，畫面感來了嗎？”
不得不說這個畫面感很強，可是低音銅管會有嬌滴滴的女老師么？
馬濤只認識的一個女銅管，他的大學師姐，那體格，比他不遑多讓。
對此李安只說了一句，“勸你往好了想，新老師來了八成也是分到咱們辦公室。”
“...”一陣小風吹來，吹得濤哥有點凌亂，“...”
樓上等飯的陳小米再次打開微信聊天群，關于今年夏天的法倫貝爾長笛大賽，肖家班的兄弟姐們們討論的更熱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