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老師的心法口訣，下午小車同學坐在鋼琴前如有神助一般。
最直觀的體現是合唱的整齊效果較之昨天有了明顯提高。
王老師知道這并不是合唱團的進步，而是小車的伴奏今天多了一份主動的包容。
王老師的意思并非是小車昨天的伴奏沒有照顧合唱同學，區別在于今天小車很并沒有把鋼琴置于絕對領導地位。
眼見合唱速度就要慢了，小車便會提前幾拍降低速度，給合唱團留出空間，然后在伴奏和合唱步調一致之后再利用和弦的重音和動機小節將合唱團的速度帶回正軌。
在這個過程中，整個音樂的起伏和層次感也漸漸清晰起來。
幾遍過后，王老師發現合唱團的同學們也逐漸明白了怎么跟著車琳的鋼琴走。
這時再看車琳，并沒有像昨天繼續強調感情旋律，在需要鶴合唱團凸顯出來的時候，鋼琴的聲音直接沉底去做綠葉。
鋼琴與人聲終于在音樂中進入了一種相互鼓舞，相互依存的和諧狀態。
如果合唱團能唱得再好一點就更好了，王老師心里想著，耳邊的歌聲也逐漸接近尾聲。
“讓我傾聽花開的聲音——”
隨著合唱團最后一個音節強烈的共鳴中淡淡隱去，鋼琴前小車左手奏出尾聲的琶音。
她指尖與鋼琴鍵之間的空氣像是在呼吸，情緒冥思過后，最終化作一條蜿蜒平靜的河流，漸漸隱去。
“好！”
祁校長為孩子們的歌聲鼓掌，也為車琳的最后琴聲鼓掌。
“琴聲合一，”激動的祁校長走上前，“孩子們，你們太棒了。”
頃刻間，幾位隨行視察節目進度的校領導都跟著鼓起掌，紛紛叫好。
掌聲下，得到肯定的孩子們一個個都露出笑容，有的笑容清澈，有的笑容羞澀。
鋼琴前，小車也笑了，剛才這一遍她也覺得很棒，她真的就像是融入到合唱當中，合唱仿佛就真的變成了她指下的一個聲部一樣。
一旁王老師輕輕松了口氣，今天這一關他算是過了。
他當然清楚，他要感謝的人是小車，還有李安老師，今天集合的時候他就問車琳昨天有沒有找李老師，車琳說找了。
果然一下就出效果了，李安老師確實厲害。
祁校長吩咐郭主任帶著其他人去下一個節目，他打算留在音樂室再看一會兒。
郭主任帶人離去之后，祁校長坐到一邊，“王老師，你繼續排練，不用管我。”
王老師解釋道：“校長，讓孩子休息一下吧，已經連著唱了一節課了，他們還沒休息過。”
“休息休息，”齊校長聞言連忙示意王老師讓孩子休息一會兒。
王老師：“大家找凳子坐一會兒，喝口水。”
說罷他來到校長旁邊，“校長。”
“王老師你也坐。”
“唉唉。”
“孩子們唱得太好了，”祁校長再夸贊。
祁校長聽完剛才的表演特別開心，他喜歡音樂，這次這首《愛是我的眼睛》就是他選的，他上次來聽還沒有這個動靜，今天再一聽，真不一樣了。
片刻，“這個小車琳是真不得了，小小年紀能把琴彈得這么好，我看這孩子將來能走藝術這條路。”
王老師：“您說的是，這孩子天賦的確罕見，也肯吃苦。”
祁校長點點頭：“辛苦了王老師，孩子們的進步我們都看到了。”
“您過譽了，辛苦的是孩子們，”王老師說著望向孩子們，“這段時間他們都很努力。”
祁校長：“那也得有你的指導，年輕人不必過分謙虛，我打算把年底的元旦晚會交給你來負責，有沒有信心。”
得能得到領導的直接賞識，王老師固然開心，可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元旦晚會的活他可搞不了，況且孩子們今天的表現和他并沒有直接關系。
接著王老師如實把情況反映給校長，是車琳找了自己的鋼琴老師開了小灶，所以才有今天的效果。
祁校長聽完點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他就說怎么今天感覺那么不一樣。
不過王老師不邀功，能講出實情，這一點也實屬難得。
“合唱又不是只有鋼琴，你們各有功勞，”祁校長一頓，“小王，你認識這位李老師嗎？”
王老師：“我不認識，只是了解一些，這位李安老師去年年底拿了新海杯全國公開賽的特別獎，非常厲害。”
祁校長：“這事我知道。”
片刻，“小王，你看看你能不能聯系到這位李老師。”
王老師立馬會意：“不瞞您說，我這兩天正想這事，要是能把李老師請來給孩子們指導一下，那就太好了。”
祁校長笑了笑：“四月以來咱們音樂教研組的工作確實辛苦，我理解。”
王老師一愣，忙解釋道：“校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校長：“我懂，我要是你們我心里也不痛快，拿一份錢干三份活。”
不待王老師開口，祁校長接著開了口：“眼下咱們學校就是這么情況，我第一年來，有些工作也不方便開展，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望你們多多包涵。”
王老師擺手：“您說的哪里話，您不知道，您來的這個學期，是我工作最開心的一個學期。”
祁校長樂：“比如呢。”
王老師：“比如四五年級的音樂課還是音樂課。”
祁校長大笑起來：“那音樂課可不得是音樂課。”
轉念又是一嘆，“哎，畢業班的音樂課我其實也不想占，但是沒辦法啊，班主任們成天組團訴苦。”
王老師理解：“孩子們也很開心，之前沒有素養班，現在咱們也有自己的素養班了。”
祁校長：“小王，你怎么看和校外的藝術培訓機構合作這件事。”
王老師一時間摸不清校長的意思，這學期期中的時候郭主任就和校長提過這件事，推薦了一個名氣不小的藝術培訓機構，不過后面不了了之了，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我覺得和優質的教育機構合作是一件可以提高孩子全面發展的策略。”王老師如實說，“大勢所趨。”
“大勢所趨。”祁校長手一揮，“王老師，你排練吧，我不打攪了，李老師那邊你要是進展不順利就告訴我，無妨，我親自請他。”
說著祁校長和王老師都站了起來，同學們也都動了起來。
就在二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身后不遠處，一直拿著水杯假裝喝水的小車忽然放下水杯，繞了半圈回到鋼琴前。
“校長您慢走。”王老師送祁校長到音樂室門口。
祁校長扭頭，咧嘴笑道：“同學們加油，我很看好你們喲！”
接著轉臉小聲，“王老師，你繼續，李老師那邊什么動靜給我打電話。”
勝利街小學的孩子們喜歡這位新來的校長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之前的校長一年也不會和他們笑幾次，并且還大量占用了他們的音樂課、美術課、體育課！！！
排練結束后，王老師通知周天下午三點排練，接著再次留下車琳。
“車琳，你留一下。”
和小車聊了兩句今天的合唱排練，接著問：“車琳，你知不知道李安老師的電話，我想找他咨詢點問題。”
小車搖頭：“我不知道。”
王老師問完就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孩子怎么能記住鋼琴老師的電話，不過家長肯定知道，“這樣，你把你爸爸手機號給我吧。”
小車腦海飛速轉了起來，一秒后再次搖搖頭，“我記不住。”
王老師：？？？
“好的，”王老師尷尬不失優雅地笑了笑，“你媽媽的也行。”
小車繼續搖頭：“我記不住。”
“好吧，你等我一下。”王老師不知該如何評價，但是他能理解，相當能理解。
沒點缺陷能叫天才？
王老師也把自己的電話寫在一張紙條上，交給車琳說：“車琳，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回去讓你爸爸給我回個電話。”
車琳接過：“王老師，我爸爸很晚才下班。”
王老師：“你媽媽也行。”
車琳：“她和我爸爸一起下班。”
王老師：“那你晚飯怎么吃呢？”
車琳：“額，他們給我留了飯。”
王老師聽到這里心里一嘆，這孩子辛苦一天回到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哎，不過他能理解當父母的工作不容易。
“沒關系，老師不著急，你記得這事就行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車琳收起紙條：“王老師再見。”
“你稍等，”王老師正好也下班要回家，“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車琳愣了一下：“謝謝王老師，我自己回去就好啦。”
說完掉頭就跑掉了。
“你慢點。”
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王老師望著小車奔跑的背影喃喃道。
忽然他的電話響了，是音樂組組長。
“喂林老師。”
電話里，“王老師這邊結束了嗎？”
王老師：“剛結束，您說。”
電話里，“下午校長聽得怎么樣？”
王老師心說你還不知道嗎：“還不錯，挺好。”
電話里，“那就好，辛苦了，我聽郭主任說他們走的時候校長沒走，和你聊什么了嗎？”
王老師頓了頓，“校長讓我聯系個老師給孩子們指導一下，然后又聊了聊咱們學校素養課的事，別的就沒什么了。”
電話里，“哪個老師？”
王老師：“李安。”
電話里，“嗷嗷，行，我知道了，校長對這次六一活動非常重視，你可得當心點。”
王老師：“林老師放心，我明白。”
掛了電話，王老師又琢磨了一番剛才校長的話。
再結合他最近聽到的一些風聲，說郭主任最近和一家規模相當不小的藝術培訓機構走得很近。
看來不出意外下學期就要有機構入駐學校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林老師沒有問校長和他關于素養班聊了什么，對此他并不意外。
祁校長上任以來一直和郭主任不合拍，這事全校老師都看在眼里。
林老師又是郭主任的人。
避嫌嘛。
想到這里，王老師發現不對啊，校長為什么今天和自己聊這么多。
后知后覺的，王老師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出了教學樓，奔跑中的小車一想好像也沒那么著急。
接著放緩步子，走出校門之后發忽然被一個有點印象的女生攔住。
女生笑嘻嘻的，“車琳你好，有人讓我給你的哦。”
說著把一份粉色折紙塞到車琳手中掉頭跑掉了。
車琳有點蒙，接著順著女生離去的方向望去，是幾個六班的人，其中一個男孩看見她望過去，立馬扭過頭。
車琳再看看手里的折紙，似乎明白了點什么，這種事在他們年級并不少見，只是她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被自己遇到。
給我我就看看。
回家的路上車琳拆開看了一遍，不時還笑笑，和看笑話似的。
‘你做課間操的時候很認真，很專注，很酷，一點也不像其他女生扭扭捏捏。’
小車：呵呵
‘也許我不會討你歡心，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小車：呵呵
‘這話是我的QQ號，等一個回復。’
看完最后一句，小車順手把這封信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走了兩步她停了下來，不行，里面我有我的信息。
接著她又跑回去，在周圍異樣的目光中開始翻垃圾桶。
翻出信紙，將其撕碎，然后重新扔進垃圾桶。
她其實有些搞不懂很多同學整天處cp，愛來愛去的是在干嘛。
她不懂什么是愛情，但她覺得至少不該是他們那樣的。
有時間多練練琴難道不開心嗎？
回到家，小車店里露了個頭，接著上了樓。
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給老李安打去電話。
“老師！”
正準備下班前往蓉院的李安接到車琳電第一反應是車琳回來了，并完成了他的任務。
“東西給王老師了嗎？”
電話里，“沒有。”
李安納悶：“你們下午沒排練？”
小車：“排了，老師你聽我說。”
片刻后，李安打斷小車，“你等等，我幫你簡單整理一下，你是說你們的校長聽完你們下午的排練，然后說你們唱得好，接著王老師給校長說是我幫忙了，然后校長讓王老師聯系我？”
“我理解地對嗎”
小車：“就是這個意思。”
李安心說我去，“你確定嗎？”
小車那邊急了：“老師我確定，我喝水的時候就在王老師和祁校長后面。”
李安：“所以你沒把我的電話給王老師，是想讓王老師主動聯系我。”
小車：“嗯，我感覺這樣好像對您有利一些。”
李安心笑這哪是一個小學生的心思，“你直接把我的電話給他就行了唄，我倆誰聯系誰不都一樣嗎？”
接著。
“老師，我還聽見校長和王老師說素養班的事情，校長問王老師怎么看學校和培訓機構合作，王老師說大勢所趨，校長聽了好像還挺激動。”
“所以我就沒把你的紙條給王老師。”
李安聽到這里人愣住了。
我——去——
小車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不重要。
小車簡直是個大寶貝。（√）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