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語氣，看這表情。
任誰在場，都會覺得李安說的是肺腑之言。
包括徐麗劉振在內，此時會議室里所有人對李安又有了新的認識。
什么樣的人，在這樣的時刻，才能把這樣的話，接到如此坦然？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半小時后，李安徐麗二人在劉振的陪同下參觀了北校區和音樂廳。
一小時后，雙方再次回到會議室，鄭鐵明拿來新起草的合同，各自檢查無誤后，白紙黑字，雙方簽下合同，合同為期一年，自2022年9月05日生效。
簽完合同，鄭鐵明送二人離去。
李安：
回到車里，徐麗給岳叔去了電話。
剛才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想到劉振最后陰了他們一道，當時的情境下，換誰來也沒有辦法搖頭，雖然劉振是商量的口吻。
“你倆商量著來就行。”岳叔讓二人不用急，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還頗有幾番悠閑，“合同簽了就慢慢來。”
面對這樣的答復，二人也沒什么可說的了，反正合同也簽了，也只能從長計議了。
徐麗放下電話，車廂內一時無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片刻，“抱歉李老師”
徐麗正說著李安擺斷，“可千萬別這么說，沒有你和岳叔幫忙我連和劉振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合同落地咱們中午應該先慶祝一下。”
“走，咱們去吃一頓。”
徐麗駕車二人在梅莊附近找了一家蒼蠅小館。
“徐姐，咱們一人一半。”
菜還沒上來，李安就先提出了關于他和徐麗之間在樂器收益上的分配問題。
徐麗聞言也直接亮明態度：“我只要一成。”
李安：“這不行，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了，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徐麗：“后續的工作開展我自然是要參與的，但是這次的樂器分成我只拿一成。”
見徐麗態度堅決，李安撇嘴：“徐姐你別，你這樣讓我很害怕啊。”
徐麗皺眉：“我就干了一成的活，你要和我五五分，我就不擔心嗎。”
說著兩個人都笑了，通過會議上的通力合作，兩人之間的感覺確實發生了點變化，不再像老師與家長，而是有點共事人的感覺了。
這時服務員端上一盆熱騰騰的水煮魚，“二位請慢用。”
“謝謝。”
轉過臉，李安暫時岔開話，“如果我們這次把書人做到我們預想中的模樣，那我覺得未來我們可以繼續用這個模式開拓下一所學校。”
“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徐麗一旁的筷盒里抽出兩雙筷子。
李安接過筷子：“所以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把分配的問題提前談好。”
“先說點近的吧，”徐麗沒接話，夾了兩條冒著熱氣的魚放到眼前的盤子中，片刻，“劉振你怎么看。”
李安：“這人怎么說呢，也還好吧。”
徐麗：“也是我大意了。”
李安：“和你沒關系，劉振本來就不是自己人。”
“那個鄭主任剛才路上不還說剩下八個外包項目都被掙破頭了，不管這個話是不是說給我們聽，但事情就是岳叔直接幫咱們拿下了這個項目。”
“項目都幫我們拿下了，他老人家能不做這個順水人情嗎，所以岳叔肯定有他的難處，所以徐姐這事真的，千萬別往心里去，這次不管是伱幫我，還是我幫你，吃完這頓飯咱們就不論了，翻篇了，好不好。”
徐麗笑了笑，然后舉起茶杯，兩人以茶代酒碰了一下。
李安：“劉振這個人目前來看，我的個人評價是倒不復雜，雖然剛見面他對我的態度有點距離，但是后面你看，他又有點主動和我拉近距離的意思，給咱們介紹校園啊，講藝術教學中心的成立啊，也是個愛說的人，可能是因為藍天的原因，他之前對我有點偏見，人之常情。”
“能理解。”
徐麗：“剛才我也在想是不是這個原因。”
李安：“也可能是他骨子里就瞧不上我們，誰都知道我們是來搞錢的。”
徐麗：“太直白。”
李安笑：“甭管是搞教育，還是搞藝術，前提也得先填飽肚子不是，又當又立就沒意思了，劉振既然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搞教育情懷，他不是想給家長省錢么，那我們就成全他，那他的那份我就不打算給他了，這樣他下面那一串我們都不用打點了。”
徐麗：“還是走一走吧？”
李安：“走肯定要走，我們必須得和劉振綁在一起，目前開設音樂素養的是3年級到7年級，我想未來把8年級和9年級的素養課也做起來。”
“到時候我們就做一個以藝術升學為主題的課程項目，今天咱們也強調了這個大趨勢，他在初中部待了那么久，所以到時候這個口子還得從他這開。”
徐麗沒想到李安都已經計劃得那么遠了，“那你的意思是？”
李安沉吟片刻，“徐姐你盡快幫我收集一份劉振的詳細資料，他的家庭成員狀況，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就按岳叔的大方針，合同簽了我們就慢慢來。”
徐麗：“好。”
“不喜歡吃熱的？”見徐麗每次把魚片從盆里夾到盤子里放涼才吃，李安隨口一問。
徐麗：“燙嘴。”
飯后徐麗要去接王小虎，李安正好順路去蓉城音樂廳取了CD。
回到昱東寫字樓門前，李安留下一張CD，“明天中午我打算把老師們召集起來大家認識認識，一起來吧？”
徐麗倒是想去，可她明天中午還真有點事，“下次吧，祝你們玩得開心，拜拜。”
“拜拜。”
揮揮手，李安轉身進了寫字樓。
陳璇要出國學習的事情已經成為今日藝考部的頭條新聞，一上午所有人都在議論。
李安一出電梯就見方正和王美麗兩個人隔著前臺聊得火熱。
兩人非但沒避諱，王美麗還抓著李安問了一通，王美麗雖不是外人，可周圍到處都是學生，他也不好細說，只說陳璇暫時要離開一段時間。
王美麗：“進修。”
方正：“對，進修。”
李安笑：“您二位繼續，我先去準備上課了。”
方正：“課表上你的課是明天。”
李安：“正好，你幫我去叫一下羅霄然閔振和趙偉達，讓他們三個人一起過來。”
方正：“ok。”
李安前腳剛進802，后腳陳璇就噔噔噔地跑來了。
陳璇一上午也是跟著緊張得不行，生怕出什么岔子，結果出了校方要參與價格制定這么檔子事。
真煩人！？
怎么這么討厭呢！？
好在李安一通解釋加安撫，才把陳璇從暴走的邊緣拉回來。
“不著急慢慢來，你下午怎么說，你可真是工資不要了，要放飛自我了。”
“哪有。”陳璇送上一個大白眼，“我和小雨約好去書店買點法語的學習資料，順便街上逛逛看看商鋪，說不定就選到價格合適的好位置了呢！”
李安：“好好好，那晚飯你們倆在外面解決吧，我下課練會琴，你們結束了咱們一起回去。”
陳璇離去不多時，趙偉達三人組團來到了802。
比起上節課，很明顯今天來上課的三人都拿出了相當不錯的狀態。
盡管提前了一天，可三人一點也不慌，趙偉達主動要求先來。
在完成音階和練習曲的抽查后，趙偉達順利地演奏了月考曲目，甚至還得到了李安的夸獎。
隨后閔振和羅霄然也在下課時得到了李安的肯定。
“這才幾天？”下課之后李安問三人，“四天吧。”
“你們自己說你們這四天練習的效果是不是比之前十天練的效果還好？”
三人立馬露出兮兮的模樣，閔振頭點的和點鼠標似的。
“你們三個今天不錯，月考正常發揮就行，下去自己把今天的課程記錄填了，然后讓他們三個明天下午三點過來等我。”
“好的老師。”
“行了，去吧。”
結束了三個藝考生的課，李安把所有去書人上課的老師拉進了一個群。
所有人，各位注意一下，書人9月5日正式開學，明天中午我想請大家出來坐一坐，預計兩個小時，11:30到13:30，地點在蓉院后門的欣雅小憩，有時間的報個名，時間不方便的咱們開學直接見，各位放松哈
許宏信直接給他發來信息：直接去我那不就行了。
李安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也是為了方便三個師弟師妹，目前他的教師團隊主力陣容其中三人都來自蓉院管弦系，劉兆成說三人租的房子都在學校附近。
沒一會兒的工夫，群內便熱鬧起來，包括齊國娟推給她的打擊樂老師在內，所有人都報名參加明天的小聚會。
和李安預計得差不多，怎么說一節課也三百塊錢呢，掙錢這事誰不積極。
處理完工作，李安開始練琴。
坐到鋼琴前，他跑了十五分鐘音階，隨后翻開740繼續按照移調演奏往后過，按照目前這個進度，最晚十月中旬他就能把移調740過完了。
琴聲伴著窗外的晚霞，時間一晃來到傍晚。
臨近九月，窗外的天色也不比盛夏那么長了。
小米：我結束了，十五分鐘后到樓下，你沒吃？
八萬一：一會回家簡單隨便吃點。
等待陳璇的期間，李安來到八樓的安全通道點了根煙。
忙活了一天，書人的合同總算是拿下了。
而徐麗這邊，也真的成為了他的問題。
后面他有提到兩個人未來是否可以繼續合作開發學校，對方給出了肯定的想法。
問題就出在這。
如果徐麗對于他的提議不作表示，李安多少還能接受對方這次只要一成樂器分成的想法。
李安就當對方這次全然是幫自己，然后面子上象征性要一成，目的自然是為王小虎接下來的音樂學習做長遠投資。
可對方既然表示未來要繼續合作，那他們之間就不僅僅只能是家長與老師的關系了，而是在往真正意義上的合伙人發展。
那么作為合伙人，利益分配一定是要擺在前面講清楚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徐麗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所以李安實在想不通徐麗又出人又出力，最后又不要利益，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哪有專門給他人做嫁衣的，這太不合理了。
徐麗雖然現在是全職媽媽，但對方總不至于閑到沒事陪他玩過家家吧。
徐麗不會是想問自己借錢吧？
李安搖搖頭，剛才那一瞬他真冒出了這個想法，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徐麗真需要用錢，也不至于找到他這來，他什么經濟情況徐麗不清楚嗎？
不圖財，那圖他人？
李安撓撓腦門。
不能。
不可能。
徐麗多沉穩的一個女人。
再說兩人都認識一年多了，對方要是對他有什么心思他不可能一點察覺不到。
不過轉念間他又延伸出一個問題，這一年多了，他都沒有見過王小虎的爹，夫妻二人是不是情感出了什么問題？
不對不對，那天在車上他說徐麗二人結婚挺早，徐麗還笑著應了他一聲。
還是說徐麗是刻意在隱瞞什么？
李安這么想不是沒有出發點，因為王小虎跟著他的這一年多，沒有提過自己的爸爸。
這么一琢磨，李安好像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點什么。
徐麗沒回來之前，王小虎一直是跟著姥姥姥爺，他以為夫妻二人一起都在外面忙。
現在徐麗回來了，卻依然不見王小虎他爹。
每次他問到王小虎的爸爸，徐麗從不正面接話，要么是忙，要么是敷衍。
他想起來了，那天他問徐麗和小虎爸爸結婚早，徐麗沒有回答他，只是讓他和陳璇也加油。
徐麗為什么屢屢不正面回答自己，也就是朋友間的家長里短嘛。
就算徐麗不愿意和別人提及家事，可自己是王小虎的老師啊，加上兩人現在還有一層合作關系，未來兩家只會越走越近。
徐麗沒有回避自己的必要啊。
李安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兩口子應該是離異了，王小虎跟著媽。
一想到這里，李安心里一聲哀嘆，他忽地又希望自己猜得完全不對，無論夫妻二人之間因為什么，最終傷害最深的還是孩子。
可眾多線索擺在眼前，他又能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釋呢。
王小虎那么多次演出比賽，他只見過徐麗，沒見過王小虎爸爸，當爹得再忙，也不至于連孩子的一場演出都不看吧。
幾個孩子的家長，他除了沒見過車琳的親媽，就屬沒見過王小虎的爸爸了。
再想想王小虎之前的種種表現。
為什么之前自己稍對王小虎關心幾句，哪怕就是教訓了王小虎，王小虎的師生指數也會上漲？
為什么王小虎總是愛和自己撒嬌，愛黏著自己？
為什么王小虎之前總會做出一些嘩眾取寵的事情？
現在他有了一個隱約的答案，應該是王小虎在成長的過程中缺失了一份本應有的關注和關愛。
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李安心里也越發不好受。
可就算如此。
再退一萬步講。
他和徐麗之間還夾著個王小虎，徐麗就算是空虛寂寞冷，也不可能來他這里找柴火啊。
他是王小虎的老師，而且他也不是單身。
那徐麗不圖錢，也不圖人，那到底圖個什么？
如果站在夫妻二人已經離異多年的角度，重新看待這個問題，他好像能摸到一個答案。
或許徐麗還是在做一筆投資吧，一筆更長遠的投資。
那么問題又來了，如果徐麗和老公早已離婚，那徐麗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
一個女人的自尊心嗎？
李安并不懷疑徐麗有可能是被提出離婚的一方，不然對方為什么還把小虎爸爸大學時送的禮物掛在車里。
是念念不忘么。
李安不知道了。
或許自己想太多了，或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可他就是這么個性格，有些問題不搞清楚他心里會不踏實，關系到利益的問題，他沒辦法不謹慎。
也怪X老板提醒他的那一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但無論如何，他希望自己和徐麗的合作能繼續順順利利，同時他更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王小虎，挺好一孩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