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炫技的成分。
李安只是單純地想讓兩個姑娘近距離體會一下，將不同節拍運用到同一首作品中，演奏出的效果有何區別。
他不需要讓兩人聽出具體的區別在哪，即便目前的小車也做不到，想聽過出明確區別需要大量的實踐與練習。
他現在只希望二人能通過感覺來判斷。
當指下的主題再現，李安有意放緩運指速度，然而音樂的感覺似乎并沒有發生改變。
“現在是44還是22？”
季洋看向小車的同時，發現小車也看向了她。
一大一小兩位姑娘眼中都有些疑惑，節拍變了嗎？
此刻她們耳邊的節拍應該還是44啊。
可老師現在這么問了，那不就意味著現在她們聽到的節拍和剛才聽到的是有區別的？
區別在哪？
倆姑娘聽不出來，她們只聽到速度慢了，但音樂的前進感和律動并沒有發生變化。
片刻。
倆姑娘異口同聲。
下一秒，隨著李安收手，房間安靜下來。
“是44，”李安笑著給予二人肯定，“要時刻相信自己的耳朵，耳朵會了，腦子就會了，手就會了，不難理解吧。”
頓時二人松了口氣，原來老師給她們設了個陷阱，還好她們沒有被“騙”！
“這里的重點是海頓的波音，要記住，以后遇到要知道該怎么處理。”
二人點點頭。
“另外季洋你回去練的時候先不要用節拍器了，用二二的感覺練得差不多了再開節拍器。”
季洋：“嗯。”
李安：“沒有人開著節拍器上臺，樂隊伴奏更不是節拍器，你已經到了下一階段。”
季洋：“明白。”
李安起身拿起茶杯，發現茶杯已經見底，小車忙接過杯子，再回來杯子里已經被接滿熱水。
“去寫作業吧。”
“嗯。”
小車回屋，李安就第一樂章的細節處理給季洋講了二十分鐘。
最后留出一會兒工夫讓季洋自己練，他在一旁聽，九點半剛過，客廳里再次傳來敲門聲。
“老師再見。”
“嗯，有什么問題直接發給我。”
送走季洋，李安迎來了今天的第二節課。
“師姐再見。”
客廳門外，小劉和師姐揮了揮手，進屋后也沒發現門口的鞋架上多了兩雙明顯不是陳老師的鞋子。
他倒是在客廳停下尋找了一番八萬，奇怪了，八萬居然沒有迎接他！
BIG膽！隨后進了書房。
“老師十一快樂。”
“我哪有你快樂，海燕，你爸朋友圈發到那個視頻是在哪，森林公園嗎？”
一聽海燕，小劉頓時間一點也快樂不起來了，嘴角的勉強微笑都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鋼琴前，嘴上開啟了長達一分鐘的吐槽。
小劉口才班的假期作業是錄一個戶外背誦詩歌的視頻，《海燕》是口才老師布置要求的詩歌題目，地址森林公園是他爸選的。
為了錄制這個作業，小劉前天花費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本來他已經和小伙伴約好前天上午一起出去happy，萬惡的口才班！
“可惡！”小劉恨啊。
李安：“你爸就給你留了半天假期？”
小劉撇嘴：“其他時間早就都被占，各種輔導班，還要寫作業，我們學校太變態了，光卷子就布置了21張，我昨天晚上才寫完，今天下午兩點還要上數學課，明天就要開學了，哎。”
李安：“上午還有別的事嗎？”
小劉：“沒了。”
李安：“先上課，下課我給你爸說一聲，讓你在這多待會。”
小劉：“老師我愛你！！”
一頓，“老師，我最近...”
李安：“知道，來吧，上節課的練習曲，我們繼續。”
孩子們都上初中了，學業不可避免地都變得更忙碌起來，有時聽家長們的訴苦，李安也只能跟著嘆氣。
劉豐瑞不是個例，小北連鋼琴課都停了半個月了。
馬可的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小劉下課后，馬可走進書房也是顯得有點沒精打采。
“老師，我就昨天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練了一會兒。”
“沒事，剛上初中嘛，需要點適應時間，來，接著上節課的練習曲。”
劉豐瑞周一到周五還能抽點時間練練琴，馬可周一到周五得住校，每周就靠上課和上課前的時間摸摸琴。
鑒于這種情況，李安也不得不調整自己的教學計劃。
整個九月，包括小車在內，每個孩子的學琴進度他都放緩了。
就如他所說，孩子們需要時間來適應新的學習階段。
在能保證不耽誤學習的情況下，根據孩子的狀態以及家長的想法，李安再做課程調整，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策略。
如此重的學習壓力下，家長能讓孩子抽出一個小半天來上鋼琴課他已經很滿意了。
“彈得不錯，哎馬可，別看你現在練琴時間少了，效率還是挺高的，不錯，就這樣先保持著。”
“嘿嘿，老師，我明年暑假想考六級可以嗎？”
“你是想彈庫勞的a小調奏鳴曲吧？”
“嗯，上次聽豆豆彈完我就想練這首。”
“你和豆豆平時有聯系嗎？”
“偶爾。”
“她怎么樣。”
“她作業也比以前多，不過她家就在學校門口，放學五分鐘就到家了，她說她平均每天都能練一個多小時的琴。
“那還挺好，來，我們繼續，告訴你一個絕招，一個曲子我們如果我們總彈不熟，就比如你這首練習曲，你彈了三周了吧，彈不熟，怎么辦，往前彈，錯了不要停，亂了不要停。”
說著李安抬手示范起來，中間有他人為制造的錯音，也有聽起來像是他真彈亂了的節奏，可無論怎么錯，怎么亂，他都沒有停下。
音樂始終在往前走。
彈到最后一個音，彈到最后，他用漸慢漸弱的方式做了個處理，音樂完美收尾。
收尾的時候他還不忘輕輕將雙手抬起后再收起，看起來像是完成了一幕舞臺表演。
“怎么樣？”他問。
馬可不得不說他現在腦海里只有老師最后落鍵收手那一剎那，像是聽了一幕表演。
“好聽。”馬可如實回答。
李安：“音樂可以不完美，但是一定要完整，如果我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修飾中間的部分，那就把起音和結尾做到極致，保證演奏出的音樂至少能達到有頭有尾。”
馬可：“老師我明白了”
李安：“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馬可：“嘿嘿。”
即便沒時間練，也得保證學習大框架的完整，這是最起碼的。
李安從魏老師的教學筆記里看到這一段的時候，他思考了許久。
最后他發現應對一些實際情況，比如小馬小劉的目前情況，沒有比此方更適合的辦法。
孩子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練，但是還想學，家長也支持，那就說明孩子依然具備繼續上升的可能。
可如果連續上了一個月的課，孩子發現自己連一點完整的東西都彈不下來，再對比以前，心里一定會產生落差，這無疑會對孩子的學習熱情和自信心造成一定打擊。
“繼續保持，左手送！對，回來，錯了無所謂，繼續。”
琴聲起伏，李安的肢體動作比琴聲的起伏還要夸張，聽不見的還以為鋼琴前的孩子在彈什么大作品。
“不錯馬可，這首練習曲可比你之前彈過的難多了。”
一遍磕磕巴巴地完整結束，李安拍拍馬可肩膀，“干得漂亮。”
馬可：“老師，我覺得我能上臺了。”
李安：“你悟了。”
片刻，書房里響起兩聲爆笑。
行啊，小馬上了初中比以前開朗多了，開始冷幽默了。
邊笑李安的注意力邊留意著書房門外，他剛才聽見隔壁門響了。
客廳。
沙發上，小劉再度被小車的發言驚到。
“你以后周一周五住老師家？”小劉盡可能壓低嗓音，滿眼不可置信，“什么時候的事？！”
小車：“昨天搬過來的。”
短暫的震驚過后，小劉發現好像也沒什么問題：“那你以后上學就近多了。”
小車：“嗯，那個曲子你假期練了嗎？”
說來慚愧，九月中旬問車神要的譜子，小劉到今天都沒有練，“作業太多了，我們假期布置了二十一張卷子，還有各種大本摘抄讀后感。”
小車深有體會：“我們也差不多，不過老師只布置了十五張卷子。”
小劉：“你寫完了嗎？”
小車：“還有一張手抄報，我不會畫畫。”
小劉：“太麻煩了，網上下個主題模板打印出來直接往上寫就行了。”
小車：“啊？可以嗎！？”
小劉：“當然，我們班主任就讓我們這么弄，你們也是國慶主題吧？”
小車直接站起來了：“是啊！”
終于等到了這個暴打車神的機會，小劉直接拿出手機，頗為大氣道，“我發給你，五個模板你隨便選”
救命了！
小車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小劉，“謝謝！！”
小劉咧嘴，“和我還客氣，以后你的手抄報模板全部交給我了。”
就在這時，客廳的門再次響起。
“小北。”小劉望著門的方向脫口而出。
“小北今天又請假了，”小車說著起身開門。
“啊？小北又請假了。”小劉喃喃著，只見小車已經走到了玄關。
門外王小虎正猜測著車琳今天第幾個上課，昨天車琳也沒回他信息，他也不好意思再問，如果按照九月他們最后一次上課，車琳應該半個小時后才會來，不過也不一定。
忽地門內傳來腳步聲，接著門鎖聲響起。
下一秒。
“你。”
見看門的人竟然是車琳，王小虎不是沒想到車琳已經來了，但是他如何也沒能想到車琳居然...
他絕對沒有故意去看什么，只是低頭一瞬他注意到對方居然穿的拖鞋，還光著腳！？
“嗯，我搬到老師家來住了。”
小車倒是不意外王小虎的反應，她都能想到王小虎要是知道她搬到老師家的反應，一定會說：我diao！！
“我diao！！”
王小虎震驚得都忘了換鞋套，正準備跟著車琳進屋，前面甩來一聲：“鞋套。”
王小虎連忙彎腰換鞋套，低下頭的一瞬臉上甚至露出了“變態”的笑容！
擦擦擦擦擦！！自己以后豈不是只要來老師家就能........！？
沙發上小劉聽得到門口的對話，此刻他仿佛已經聽到王小虎喪心病狂的內心吶喊。
只是王小虎還沒來得及樂呵，馬可已經從書房走了出來。
兩個男孩用酷酷的方式打了個招呼，王小虎也沒忘客廳里再看一眼，接著與馬可擦肩而過進了書房。
“什么好事這么高興？”李安打趣。
王小虎咳咳：“見到您我很開心。”
“很好，”李安直接示意王小虎坐到鋼琴前，“那就來吧，第六十二條。”
王小虎傻了：“啊？”
一頓，“老師，那不是前天剛學的嗎？”
李安：“你沒練好？”
王小虎：“...昂。”
李安皺眉：“那你吵著來上課，沒練好你來上什么課？五十八條。”
王小虎：“額...老師我下節課交作業行嗎？”
三條599都是上節課才布置的，王小虎都沒有練熟。
李安：“那還傻站著干嘛，還不趕緊練！”
王小虎嚇得趕忙坐下，從包里拿出譜子，再不敢想客廳里的小伙伴們。
李安轉過身臉上露出笑容，能白讓你來？
接著坐到電腦前忙碌起來，炮妹寫的上半部重奏練習曲集已經發給他了，他得整理一下打印出來，下周上素養課他就要用到了。
客廳。
“真好。”
馬可得知車琳搬到老師這的消息，第一反應是車琳終于不用那么辛苦每天坐公交車了。
“是啊。”小劉接過話，“哎有吃的嗎車神，我早晨都沒吃飯。”
“額。”小車倒是知道哪兒有吃的，只不過沒有經過老師的允許她不能擅作主張，忽然，“有。”
昨天來的時候釘子給她帶了一些吃的，她還沒來得及吃。
“八萬。”
小車摸了摸懷里八萬的頭，八萬能聽懂似的從小車腿上跳了下去。
隨后的半小時里，三個小伙伴吃著零食，聊著各自的初中生活初體驗。
有快樂，當然也有煩惱。
同一時間，石坡中學門口，釘子正騎著一輛嶄新的白色電動車路過，朝著云開苑的方向繼續趕來。
昨天老車說給小車買一輛電動車，今兒就落實了。
從學校里的各種八卦說回到鋼琴，三孩均表示練琴的時間越來越少。
小劉神秘一笑：“但是老師今天交給我一個秘籍。”
小馬：“哦？那好巧。”
兩個小男生說著相視一笑，像是從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那份秘籍。
“什么啊？”
小車見狀有點急。
這時書房門被推開，李安走出書房，客廳里一瞅，“好家伙，這么多吃的，你們中午不吃飯了？”
鋼琴前王小虎聽著這話，那叫一個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錯音。”
甩下一句話，李安將書房門啪的一聲關上。
王小虎像是被一盆水潑醒，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樂譜。
車琳既然搬到老師這來住，練琴的時間肯定會比之前多得多，他也得加把勁努力才是。
聽著屋內穩定下的節奏，李安心里一笑，行，這小子。
“三個人聊什么呢。”
李安順勢坐到劉豐瑞旁邊，拿起桌上拆封的薯片嚼了起來。
嘎嘣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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