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果然是班長！
李安話音剛落下，臺下的孩子們就激動地鼓起了掌！
家長們也露出頗有興致的表情，能夠成為李老師的班長，那一定不只是他們在視頻舞臺上看到的那么簡單。
面對小劉的“背刺”，小車沒有驚慌。
面對同學們的掌聲，小車依舊沒有驚慌。
可面對老師的親口承認，小車就不能淡定了。
就算按照年齡她比王小虎幾人大，可還有大師姐呢。
如果四鋼有班長，那也只能是大師姐，是如何也輪不到她的。
小車坐到鋼琴前輕吐一口，一邊調整琴凳一邊調整心態。
這可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當核心班委，之前她當過最大的班干部就是衛生小組長，還是一個月一次的那種。
調整琴凳高度和呼吸頻率，小車有感應似的轉過頭，見站在臺側的老師悄悄對她豎起了一根食指。
明白。
小車收到指示微微一點頭，轉回身深呼一口后將胸腔內的氣又全部放掉。
計劃有變，她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下第一樂章的開頭。
按照演出計劃，她只用彈第四樂章。
現在她要演奏整首四個樂章。
輕輕吸口氣，她抬起了右手。
現場也隨之進入一種略顯緊張的氣氛，臺下孩子們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望著班長放在鋼琴鍵盤上的手，就好像下一秒就會出現什么了不起的畫面。
家長們早在小車調整琴凳的過程中就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
上一個節目幾個孩子坐在一起，臺下并不容易察覺到什么，可這個節目不一樣，臺上只有一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
家長們眼里的小車班長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合乎又不合乎年齡的成熟可愛。
姑娘看起來沒有一絲緊張，獨自一人在舞臺上被臺下圍觀，她如在臺下般坦然自若，別說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了，有幾個大人能做到呢？
反倒將兩腮鼓得圓圓的，隨后又像吹氣球一樣將氣從嘴里吹出去，那小模樣又有著幾分適齡少女的可愛。
熟悉小車的老師們早已習慣，只是這只抬起的一只手是什么意思。
老湯正尋思著，就聽一聲輕響落在舞臺中央。
緊接著又是一聲。
“噹，噹，噹，噹，噹！”
連續五聲由低及高由輕及重的清脆琴鳴如珍珠墜盤，墜進了每個人的心底。
原來如此，倒是和上次聽起來有些不一樣了呢。
老湯雙手胸前一踹，微笑地跟著音樂向前開去。
貝多芬f小調第一鋼琴奏鳴曲。
第一樂章，快板，奏鳴曲式。
鐺鐺鏘鏘的主部動機出現的第一時間，臺下便被那簡潔緊湊韻律吸入其中。
經過在星海音樂廳舞臺的獨奏經歷，再彈四加四的對比式雙句體，小車對于音量走句控制更加得心應手。
幾乎就在音樂展開的同一時間，典型的貝多芬音樂風格就隨之出現。
主和弦上行分解下行裝飾，奮力向上沖擊的旋律線條強有力地支配起整體的力量，隨著連接部的到來，被壓縮的動機并沒有削弱音樂的內在張力。
音樂呈現出的嚴肅激情與強烈有力的決斷力正充分地說明了一個問題——
小車確實已經駕馭了這首作品。
隨著主部材料在連接部的積極發展，建立在c小調上的三連音無限分裂，音樂情緒愈發緊張起來。
現場的小觀眾們不由得連呼都緊促起來！
班長彈得太快了，就像一陣風一樣！
而事實上這一段音樂的速度并不快，只是連綿不絕的三連音給人一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聽覺假象。
當然，前提是一定要演奏得相當流暢。
家長們目不暇接地盯著鍵盤上那雙纖細的手，縱使他們集中全部注意力也看不清鍵盤上的十根手指頭是如何跳動的。
然后音樂就自然而然流淌出來。
就像聽錄音似的。
這孩子怎么能彈得這么好。
家長們雖不懂這個調調，但此刻他們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孩子已經具備了相當優秀的鋼琴才能。
一些家長也聽過其他孩子彈琴，可和眼前這位叫車琳的小姑娘完全無法相比。
就像看網上那些被譽為小天才的演奏視頻似的。
原來現實中真的存在這樣的孩子。
不愧是班長啊，太棒了。
家長們心里默默贊嘆著，甚至已經有家長開始憧憬自家寶貝什么時候能彈成這樣。
當音樂來到第二樂章的慢板，家長們的心也跟著緩緩的音樂柔和下來。
再看鋼琴前的小人，好像也從一種抗爭回歸到寧靜。
幾口呼吸的間隙，整個二樓大廳便進入了一個靜謐空間。
家長們仿佛聽到了山林水澤的風韻，忽地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鄉愁。
原來一首音樂真的可以擁有集中情緒。
輾轉反側間，音樂便如同夜歸的鳥兒打著轉兒，消失在了夜色下。
隨著琴聲消逝，舞臺上安靜下來。
小車的手指還按在已經不發聲的琴鍵上未抬起，她神色平靜地盯著自己還未松開的手指，就像是還有彌留在心口的話還未講完。
一名家長以為音樂到這里就結束了，可見身旁都沒有人要鼓掌，他將舉起的手放了下去。
就在這時。
“噹。”
琴聲繼續響起，諧謔的曲調宛如天空一晃下起了小雨。
鍵盤上的手指再次動了起來，伴隨著明快優美的旋律，在雨夜中翩翩起了舞。
李安就站在距離小車最近的地方，聽著耳邊的音樂，望著鋼琴前的小人，他再猜想小車此刻腦海中是怎樣的一幅畫面。
確實不一樣了。
經過廣市一行，從星海音樂廳的舞臺上下來，小車的確又打開了一些。
這種打開靠的是一種領悟，并非練習所能習得。
可能沿途幾處風景，或一件小事，心有所觸，便由琴聲自然幻化出。
就說三樂章的小步舞曲，小車明顯比之前彈得更有甜味。
甜而不膩，帶著一點點幻想，又不失內斂沉穩。
正符合小車的年齡和性格特質。
厲害，太厲害了。
李安是在藝考階段才萌生出零星的自我表達想法，比小車整整晚了五年。
不由得李安又想到何家睿，如果現在再拿兩個孩子做比較，小車已經領先了不止一個段位了。
不知道方永波如果今晚在現場會給出怎樣的評價，如何對比小車在新海音樂廳演奏的那一版。
或許老方也會有些驚訝吧。
或許等到這個寒假尾聲，小車會再次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那個時候也差不多該錄小肖賽的海選視頻了。
李安期待著，第三樂章行至尾聲，他與鋼琴前的小人一同吸了一口氣。
就在下一秒，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密集音符滾動而出！
兩個主題伴隨著激烈的三連音動態現行，立馬營造出一種速度與力度強烈對抗。
臺下絕大多數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便身陷旋渦的中心。
老魏贊嘆地點了點頭。
不同于李安的觀點，老魏覺得小車非常適合彈這類樂章。
演奏貝多芬的最急板一定要充滿這樣的激情，也只有這樣的激情才能將貝多芬音樂的天性充分展現。
一直到今天老魏都認為李安演奏的貝多芬少了那么一點堅定，或許也是性格使然吧。
而直爽的小車則是在這樣的貝多芬樂章中可以充分釋放自我。
一旦小車徹底掌握了開門的鑰匙，誰也無法預料屬于小車的那扇門后究竟藏著什么。
老魏也很期待。
f小調第一號是作曲家年輕時充滿暴力感的一首作品，尤其集中在最后的最急板樂章。
這樣的樂章無論在海頓或是莫扎特的創作中都無處可尋。
當年輕的作曲家遇到更年輕的演奏者，他們將在賽場上摩擦出怎樣的火花，或許只有到了比賽那天才知道。
一段急速的下行音從半空垂落“噹”的一聲。
小車雙手一頓，撫琴起身鞠躬。
迎著掌聲，少女咧嘴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再鞠躬。
“班長！”
“班長！”
“班長！”
看來這個班長好像要被坐實了。
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寒假生活，小車又多了一個學習任務，學習如何才能當好一個班長。
掌聲落下，李安示意小車先別著急下臺。
“昨天練了多長時間的琴？”
“五個半小時。”
臺下一陣驚呼。
家長們都愣住了，難怪這孩子彈得這么好！
王小虎對此幾人笑而不語。
“前天練了多長時間？”
“六個半小時。”
“大前天呢？”
“七個小時。”
“大大前天呢？”
“記不清了老師，好像是九小時，要么就是八個半小時多一點。”
隨著小車話音落下，臺下鴉雀無聲。
家長們已經不知道該表達點什么了，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啊。
除去睡覺吃飯上廁所，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一整天的時間都坐在鋼琴前。
李安點點頭，接著看向家長們：“這三天這幾個孩子每天都來幫忙。”
家長們馬上明白了，如果不是因為要給老師幫忙，這孩子恐怕每天都能練到八個小時。
再看向舞臺中央這位笑臉盈盈的姑娘，沒有一位家長不發自內心的敬佩。
這孩子一定是愛極了鋼琴。
“孩子們，車琳姐姐彈得好不好？！”
“好！！！”
那我希望你們能夠把車琳姐姐當成你們未來學習鋼琴的榜樣，好不好？！”
“好！！！！！”
現場氣氛再次抵達高潮。
李安并無意營銷小車，他只是想借此告訴每一位家長鋼琴是練出來的。
“感謝班長。”
小車嘿嘿一笑，“感謝老師。”
說著兩步一跳跑下舞臺去到了小北和小喬身邊，三個小女生交頭接耳的嬉笑畫面又構成了一幅新的畫面。
畫面的另一邊，接著巴洛克時期，李安揭開了古典時期的嚴肅一角。
就這么的，音樂會有序地進行到結尾。
結合老師們的精彩演繹，李安為現場所有人奉上了一堂精彩的西方音樂史入門課。
最后所有孩子家長一同上臺與參演人員留下了一張彌足珍貴的合影。
老魏站在正中間，李安和林清風站在老魏的兩側，幾個穿著演出服的孩子蹲在最前面。
拍照的孫雨曼給大家想了個口號。
第四趴，我們的音樂會，在歡呼聲中圓滿結束！
“四號鋼琴教室我來啦！”
“沖啊！！”
次日一早七點半，所有師生再次集結在四號鋼琴教室。
看得出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疲憊，昨晚結束之后，送走所有家長賓客，一伙大人把場地全部清理出來已經快一點了。
幾個孩子也沒有好到哪去，這幾天真沒比上學的時候輕松多少。
距離開工還有半小時，李安將所有人召集在會議室。
李安：“明天有多少學生確定要上課？只算確定的。”
老湯：“我六個。”
穆欣：“我五個”
海濤：“我也五個。”
李安：“等今天招生結束，盡量把課都安排到明天。”
老湯三人點頭。
這時徐麗開口：“讓大家稍微緩一天吧，明天安排一部分，后天安排一部分，不耽誤消課。”
陳璇也覺得最近大家都太辛苦了，她和李安回來之前大家就已經開始忙活，算上明天已經連續高強度地工作七八天了。
明天大家少上幾節課，還能休息半天。
“明天把課都上完，后天和大后天我們放假，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放假！？
老湯：“樂理考級班怎么辦？”
李安：“二十四號開始，連續上到年前，七個課時帶考級三十號之前全部搞定。”
一頓，“寒假集訓班年后初八開始，十個課時趕張淼帶隊去海市參加指揮大師班截止，各位還有什么問？”
這樣聽來似乎是沒有什么問題了
那就休息兩天？
一想到要休息，一時間眾人都有點不適應，大家都以為年前會一直保持這個工作狀態。
尤其馬上就要正式開課了。
“另外咱們也該說說工資的事了。”
“就從今年一月份開始算吧，各位能接受嗎？”
能接受嗎？太能了啊！
這等于白拿了半個月的工資啊。
“啥都不說了！謝謝哥！”海濤直接帶頭鼓起掌。
李安徐麗二人笑了笑，這是二人昨晚商量的結果。
截至目前，這次的招生結果已經超出二人的預期。
“大家沒什么意見咱們就這么定了，另外還有個事，后天我打算組織一個兩天一夜的野營活動。”
野營？！
“根據情況自愿參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