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十三號晚九點整，福林酒樓白鷺包間內一片熱鬧。
魏家班2023的第一聚，也沒什么主題，就是開學了，師門上下一起熱鬧熱鬧。
不過相較而言，今天的氣氛更加輕松。
因為老魏不勸酒了。
去年教師節的時候老魏還逼著幾個男生多喝了幾杯。
其實也不算逼，老魏心里有數誰能喝誰不能喝。
對于有些能喝的，平日里不好好練琴的，老魏就會在師門聚會上點一點。
大家發現老今天不但不勸酒了，話語也溫和了許多，就連笑容都慈祥了幾分。
放下酒杯，老魏起身說道：“你們自己玩吧，別搞太晚，我回去了。”
老魏話音落下，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怎么老師今天這么早就走了。
“怎么？”老魏環視一圈樂道，“誰還想和我再喝幾杯？舉手我看看。”
“馮凱？”
馮凱嚇尿了：“不不老師。”
說完馮凱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大歧義，“不是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
左右都說不清的馮凱直接拿起酒瓶，卻被老魏叫住，“你別急。”
說著老魏又看向另一邊，“徐東升，你是不得陪凱哥一個？”
徐東升就知道少不了自己，“應該的應該的，”也跟著拿起了酒瓶。
眼見包間里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結果老魏嫣然一笑。
老魏這一笑，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只有兩個舉著酒瓶子的當事人一臉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你倆啊，”老魏笑著嘆了嘆，“行了行了，把酒瓶放下，畢業考試的曲子抓緊吧，行不。”
二人慚愧地低下頭。
老魏：“把頭抬起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們就是一點都不準備，老師我能不讓你們畢業嗎，不想練琴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是也都要畢業了，該想想以后的路了，你們低年級的也是。”
一頓，“明天下午的課誰先上，大一的還是大三的？”
李安：“老規矩，大的先來。”
老魏哈哈一笑：“好，聽大師哥的。”
李安：“老師我先送您和師娘回去。”
林幽幽跟著說道：“我去。”
老魏擺手：“誰也不用送，你倆就在這待著，多陪陪弟弟妹妹，他們愿意和你倆多交流。”
海濤：“我去。”
這時李安看向馬飛叫了一聲。
馬飛應聲摸起靠背上的衣服，“師哥師姐你們坐著，我送老師和師娘。”
老魏：“嗯嗯，馬飛送我們，你們剩下的人繼續。”
梁慧蘭：“都少喝點，別回去太晚了。”
李安：“放心吧師娘，一會結束我送他們回去。”
“老師再見！”
“師娘再見！”
老魏和梁慧蘭離去，包間里的氣氛并沒有松快許多。
就是因為老師剛才最后的那幾句話。
大一大二的感觸并不深，大三大四的卻聽完老魏的話心里堵得慌。
還不如被老師罵幾句呢。
見也沒人吭聲，李安笑了笑，“還得是老師啊，換個法照樣制你們。”
眾人笑，這一下飯桌上的氣氛才算是回來點。
“不過話說回來，老師馬上也退休了，真是老爺子了，以后盡量給老師省點心。”
眾人點頭。
說著李安八把酒杯滿上。
“來，咱們再舉一杯吧，想喝酒的就喝酒，不想喝的喝飲料，仕祁別開酒了，大家把開了的都拿上來分分，今天就這么多，多說說話，季洋你再去拿兩瓶飲料。”
眾人再舉杯。
如今李安已經是魏家班所有人心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師兄。
老師不在，大師兄就是老師。
不過李安并沒有自顧自地一個人說，相反比起前半段，后半段李安基本不怎么開話題，大多都是陪著師弟師妹們聊。
師門聚會的意義在李安看來不是吹牛逼，更不是拼酒量。
師門之所以被稱為師門，它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小家。
雖然現在許多所謂的師門早已變了味，但是李安清楚魏老師的初心。
他也想把魏老師這份誠摯的初心傳承下去。
兄弟姐妹們坐在一起，聊聊生活與學習，大的聽小的撈一撈學校的故事，小的聽大地講講社會經驗，彼此相互分享一下開心與不開心，相互增進一下感情。
或許隨著魏老師的退休，魏家班的體量也就到頭了，但李安希望魏家班里的每一個人都能越來越好。
“大師姐。”
最后李安單獨敬了賈明玉一杯，要真論起來，這幾年賈明玉是為師門付出最多的。
李安敬完，林幽幽也敬了賈明玉一杯。
“大師姐。”
最后所有魏家班在場的成員都敬了賈明玉一杯。
賈明玉喝完最后一杯看向李安，“那咱們就到這吧，宿舍快關門了。”
李安：“聽大師姐的。”
十點一刻，聚會結束。
畢業生一行在校生送回宿舍，接著在學校里轉了一圈，回憶了一下當年。
分別前大伙為林幽幽送上了祝福，林幽幽后天就啟程回薩爾茨堡了。
還是去年熟悉的場景，學校大門外，賈明玉和林幽幽又抱了一下。
“在外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吧師姐。”
“那你們再聊會，我們先走了。”
眾人揮手，校門口只剩下了海濤李安林幽幽三人。
海濤叫了代駕，“幽姐一會先送你吧。”
林幽幽：“謝了，我自己回去。”
海濤知道林幽幽的性格，便不再多問什么，接著看向李安：“哥你和我走吧。”
李安：“你不用管我了。”
海濤見狀點點頭，“幽姐一路平安！等你早日回歸！”
林幽幽：“下次回來能見到你的女朋友嗎。”
海濤齜牙：“必須的！你也抓緊！”
林幽幽笑笑：“爭取”
海濤揮揮手，接著上了車。
一陣晚風吹過，李安長嘆一聲，“別說，還真不知道哪一款適合你。”
林幽幽：“尷不尷尬？”
李安轉過頭：“這有什么尷尬的，說我聽聽。”
林幽幽：“反正不是你這樣的就行。”
李安：“我怎么了？”
林幽幽：“小氣。”
李安：“我小氣？咱倆誰小氣？”
林幽幽：“兩碼事。”
李安：“就是一件事，咱們慢慢談唄，又不是不能商量。”
林幽幽：“不僅小氣還虛偽。”
李安：“你！”
林幽幽：“怎么，被戳中了，受不了了？”
李安繃了片刻嘴角一松，無奈笑道，“聽你的好吧，你說了算。”
林幽幽：“你看吧，心里就裝著那么點事。”
李安：“那我這么說，我雖然著急，但是也就那么回事，你這邊走不通我照樣有我的辦法，這么說行了吧。”
林幽幽：“坦誠多了。”
李安樂：“那就走吧，來碗蹄花。”
林幽幽：“我請你。”
李安：“各付各的。”
林幽幽：“是不是小氣。”
李安：“一直沒發現你嘴挺厲害啊。”
林幽幽：“沒你厲害。”
校門口的老媽蹄花開了好多年了，林幽幽從跟著老魏開始學琴就吃這家蹄花。
燉的不僅爛，還有股淡淡的甜味，林幽幽就喜歡這股甜味。
就著大學時的往事，兩人聊走了一桌又一桌人。
回憶往昔，畢業好似就在昨天，但大家已經沿著另一條路各自走了好遠好遠。
“了不起，真的。”
聽林幽幽講述這一年來國外的工作生活，李安由衷贊嘆。
“謝謝。”
林幽幽不對李安做任何評價，朋友之間最真誠的祝福便是希望你過得好。
轉眼便快十二點了，林幽幽看了眼時間。
“結婚日子定了嗎？”
“沒有，人不到禮到昂。”
“到時看情況吧，定了日子提前說一聲，走吧。”
“走。”
李安起身掏出手機，林幽幽直接掃桌子上的二維碼付了兩碗蹄花的錢。
“那下次我請你。”二人離開蹄花店，李安抬手叫了輛出租車，“先送你。”
林幽幽也沒客氣，直接上了車，“你也趕緊回去吧，車琳一個人在家。”
李安點點頭：“一路平安。”
林幽幽點點頭，接著關上了車門。
目送出租車遠去，李安笑了笑，他本來是也想上車，打算先送林幽幽然后他再回云開苑。
拿出手機叫了輛網約車
回家的路上李安一邊和陳璇發信息一邊再回想林幽幽的話。
小氣，虛偽，他相信林幽幽給他的是真誠的評價。
林幽幽就是這種人，要么不說，一旦開口就不會來虛的。
對于這樣的評價李安也沒什么不能接受，有幾個人是真大方，又有幾個人活得一點也不虛偽。
各有各自的追求，李安欣賞林幽幽的人格，但審視自己也敢說一聲問心無愧。
倒是對于林幽幽未來能找個什么樣的伴侶，李安還真是挺好奇的。
以林幽幽的眼光，恐怕一般的凡夫俗子入不了眼。
先期待一手。
加油老同學，早日事業愛情雙豐收。
小米老師：就這套方案吧，累了
李安直接回復：OK！
昨天下午來李安和黃國華又在2201碰了一次面，這次兩人聊完黃國華現場又出了一個設計方案。
還是去客廳化，不過這次放棄了連接客廳陽臺做極簡舞臺造型的設計，就簡單地打造了一個多功能的客廳區域。
黃國華第一次設計的方案確實華麗，但是李安思來想去家到底還是用來住的。
遙想一下未來的生活場景，兩個人舞臺上忙完了工作，回到家再看著舞臺造型的客廳，什么感覺？
是要繼續加班嗎？
就像現在有一間書房放兩臺立式鋼琴就行了，可別搞什么舞臺風的客廳設計了。
放棄舞臺造型設計，客廳也就有足夠的空間做其他設計了。
小米老師想要的一個能躺著遙望夜空的陽臺休閑區域，李安想要的一整面書架墻，就都可以輕松實現了。
當然，說到底還是房子不夠大。
要是換成樓上的大復式，那就什么想法都能塞下了。
繼續加油吧！
二十分鐘后，李安剛一進家門就聽到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以為是八萬又跑到廚房里干壞事，因為八萬沒有在門口迎接他。
接著就聽一聲老師！小車從廚房里端著一碗面條走了出來。
“我以為你都睡了呢，這是餓了？”李安脫下外套來到餐廳。
“老師你還吃嗎？”小車下午就沒吃飯。
“你吃，我陪你。”李安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見小車狼吞虎咽的模樣，李安打開后臺掃了一眼，搞了半天是晚自習回來直接練琴了。
“今晚練了點什么？”
小車本就沒打算瞞著老師，嘿嘿一笑：“老師你猜。”
李安皺起眉頭，小車既然這么問，那肯定不是隨便就能猜到的。
最近這兩天觀察小車練琴，他有新發現，小車彈的東西和錄視頻那段時間彈的東西味道上不太一樣了。
小車似乎有意識地開始在長句子上做文章。
首先這不是壞事。
當一名演奏者開始將目光放到作品里的長句時，便意味著這名演奏者對于音樂語言又有了新的認識。
在認識的過程中，出現一點偏差并無大礙，關鍵是得敢于去體會，去嘗試，這個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對于小車這種孩子。
所以李安想再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小車是不是能在總決賽前給大家一個驚喜。
那么——
這丫頭今天自己偷偷摸摸練什么了呢，一臉神神秘秘。
李安隨口說了一句：“740第一條。”
小車震驚！腦海中瞬間出現王小虎曾無數次和大家說過的話，‘老師真的在我身上裝監控了！’
真的唉！
“啊哈？”李安見小車這模樣一愣，接著打了個酒嗝，“猜對了。”
小車狂點頭：“老師你怎么猜到的！”
李安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還真說中了，不過他也不是沒有一點根據，神秘一笑：“你猜猜。”
小車齜牙：“猜不出來。”
李安笑：“感覺如何。”
小車：“我只彈了第一條，說不上難還是簡單。”
李安：“有錄音嗎？”
小車搖頭：“沒錄。”
李安：“彈下來嗎？”
小車點頭：“嗯。”
李安倒是有點期待了：“明天中午我聽聽。”
小車：“好！”
李安笑：“快吃，吃完趕緊洗漱睡覺。”
填飽肚子小車去了衛生間，李安去書房看了一眼，翻開小車的740，看完標在第一條上面的筆跡，片刻后點了點頭。
次日上午十點半，老李一頭霧水地從廠大門出來。
這就退休了？
明天不用來了？
都不用等到下個月？
不應該啊！
還按上完今年全年發放退休金？
就因為自己拿過五個先進和六個積極分子？就補了九個月的工齡？
倒也不能說一點不合理。
可轉念一想，老李覺得更不合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