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
李安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奔向衛生間，而是開著手機攝像來到了小屋門口。
噹噹噹。
“琳琳起床！”
按照師生二人昨晚的約定，如果小車在李安敲門內十分鐘走出小屋，那小車今天就跟著李安一起去店里。
如果沒有，小車今天上午就休息。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睡大覺。
“玲玲起床！”
噹噹噹，李安又敲了三下。
還是按照師生二人昨晚的約定，如果第一次李安敲門小車沒有起來，李安需要敲第二次。
屋內還是沒有動靜。
很好。
李安對著鏡頭自言自語道：“叫你了昂，兩次。”
說完結束錄像，手機沙發上一扔，打著哈欠去了衛生間。
洗漱。
為什么師生二人要做這樣一個約定，因為李安想讓小車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可小車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可小車又真的感到很累，昨天晚上從藍鯨出來，一上車就睡著了，還打了呼嚕，呼呼的。
確實，別說一個初中生了，就這周內的日程安排，來個成年人也得吃一壺。
白天上課，晚上“趕場”。
周一地鐵站。
周二城南巷。
周三周四周五藍鯨晚場。
期間還要做作業。
周四晚上從藍鯨回來，小車把作業寫到十二點半才寫完。
辛不辛苦。
辛苦。
李安看著都心疼。
老李更是差點和李安急了眼。
可心疼歸心疼，李安還是在老李的阻撓下帶著小車完成了昨晚最后一場在藍鯨的演出。
最后宋晟給小車包了一個紅包，里面是兩千塊錢，小車說什么都不要，紅包現在還在車上。
之所以李安昨晚堅持要帶小車完成最后一場，原因也很簡單，他已經計劃好讓小車周六好好休息一天。
再堅持一晚，換好好休息一天，這買賣太合適了吧？
可誰知道姑娘昨天晚上不同意，非要今天繼續早起練琴，李安實在沒辦法，才和小車做了個約定。
他賭小車今天早晨肯定起不來，人都是肉做的。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小車果然沒起來。
“好好休息一天吧。”
對著鏡子扒拉了兩下頭發，李安邪魅一笑，和老師斗你還嫩了點。
不過有一說一，這一周小車在他的“魔鬼”訓練計劃下，已經完成了一次蛻變。
等待小車再次登臺，他相信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不多時。
老李拎著早飯悄聲回到了家。
“琳琳呢？”
見小屋屋門是緊閉的，老李咧嘴，接著催促李安趕緊吃。
“吃完趕緊走。”
爺倆來到飯桌吃了起來。
“爹，中午你給她燉點排骨，再燒個魚湯，排骨拿出來了吧？”
“一早就拿出來了。”
老李得知小車周末不回家，就計劃著給小車好好補一補，“你晚上回來吃飯么？”
“晚上約了朋友一起吃飯，”說著李安一口把油條塞進嘴里，鼓囊著腮幫子繼續交代道：“晚上讓她少吃點，記住，今天一定不要讓她碰琴，除了彈琴她想干什么隨她。”
老李：“嗯，吃飽了么。”
李安一口咽下，“飽了，走了爹。”
就在這時，小屋的門吱吖一聲被推開了。
李安：.
老李：.
“老師早，爺爺早。”
師生二人隔空四目相對，小車揉著惺忪的睡眼，目光帶著一點點幽怨，“老師你不叫我。”
李安：“.你真沒聽見？”
小車點頭，“我是被憋醒的。”
老李急了：“那趕緊去上廁所啊。”
小車才反應過來她要尿尿，暈暈乎乎地朝著衛生間快步走去。
“老師等我。”
李安無奈一笑，又坐了下來，他倒是也不著急。
老李見李安坐下立馬瞪眼，“你走啊！”
李安：“我走哪？一會你送她過去？”
老李：“那中午我還做飯么？”
李安斜眼：“不做你吃啥？”
老李：“”
合著又把我自己放家里了唄。
十分鐘后，師生二人揮別老李出發。
叼著油條，一路哼著歌，小車仿佛一只快樂小鳥。
“老師！今天我要去哪里彈？”
“昨天不是說了么，今天哪兒不去了，今天不許彈琴。”
“啊？可我起來了啊。”
“我也沒說起來就讓你彈琴啊，你手指頭手腕不酸了？”
“還是有點，左手小拇指的筋有點抽抽地感覺，其他感覺都好了。”
“對吧，琳琳我給你說，你得學會讓身體休息，你吳復生老師為什么受的傷？不就是沒有注意身體狀態。”
“唔，可是老師你不是說還有最后的終極舞臺。”
“取消了，你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還需要嗎？”
小車思考片刻，“我也不確定，如果說感受觀眾，讓自己成為音樂廳的一部分，我覺得我已經做到了一部分。”
李安：“體會到那種松弛感了吧。”
小車：“嗯！”
李安：“再上臺還會不會緊張？”
小車：“會，我需要這種緊張感，音樂也需要。”
李安笑：“聽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啊。”
小車嘿嘿一笑：“老師，我是不是臉皮變厚了。”
李安撇嘴：“再給你傳授點經驗，和舞臺打交道，臉皮越厚掌聲越響。”
哈哈哈哈——
還別說，經老師這么一說，小車回憶連續三天在藍鯨的表演，還真是如此。
“給，把你的紅包拿好。”
“老師我不要。”
“拿著。”
“老師我不要，機票和酒店的錢還沒給你呢。”
“那是我和你爹之間的事情，這紅包是你的工錢，咱們未來也是有身價的好不好，不聽話？”
在老師的威逼利誘下，下車前，小車還是接過紅包裝進了書包夾層。
“琳琳！”
“小北！”
小姐妹二人一見面就撒歡似的粘到了一起。
這邊李安和休息區的幾名家長打了聲招呼，跟著兩個姑娘就上了二樓。
兩個姑娘不知道偷偷說了什么，等李安走過來，眼神中同時露出了“壞笑”。
“干嘛？”李安提防地后退一步。
小北小臉揚起，“老師，我想讓琳琳陪我一起上課可以嗎？”
小車跟道：“我保證全程不說話！”
李安樂：“我要說不行呢。”
“不行！”小北一把挽住李安的胳膊就開始撒嬌，“老師老師老師好老師，琳琳下周就要去比賽了，我們又半個月見不到了！”
“好好好好。”
大概這就是養女兒的快了吧，李安就是一萬個不愿意，在這樣的攻勢下也不得不低頭。
“行了行了，別讓湯老師笑話。”
倚靠在五號教室門框上的老湯笑道，“瞧給你們老師幸福的，是不是老板？”
李安得意：“也不是不能這么說。”
忽然她意識到一個問題，轉臉嚴肅地看向兩個小女生：“你倆是不是昨天就說好了！”
說著李安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就說小車最后怎么還能爬起來。
“哈哈哈哈——”
小北做出一個可惡鬼臉：“老師你輸了喲。”
果然。
李安呵呵了：“趕緊給我進屋。”
倆姑娘樂呵呵地跟著李安進了四號教室。
李安第一時間打開了手機支架上的攝像頭。
如今小北也已經適應了在攝像頭下上課，“老師，上周的視頻有人評論你有點兇哦。”
李安沒好氣地反問道：“知道那條評論是誰的號嗎？”
這么一說來兩個姑娘都好奇起來了。
“是劉豐瑞的爺爺！”
小北：“啊？！”
小車也覺得不應該啊：“不是吧”
李安再次呵呵：“當然不是，他爺爺都不會用手機打字。”
小車：“這”
小北嘆氣：“這個胖子學壞了。”
李安：“沒事，一會兒讓我會會他，上課。”
趁著小北熱身的功夫，小車下樓給李安泡了一杯新茶。
今天小北要解決的問題是左右手不對稱節奏對位。
左手三個音，右手兩個音，需要同時完成，對于不少鋼琴學習者都是一個難點。
當然也有一下就會的，比如王小虎，壓根沒學過，但一彈就彈出來了。
可這是少數。
“試試吧小北。”
大概給小北講了講技巧上的原理，李安想先看看小北能彈到哪一步，他好再根據具體情況進行下一步教學。
“嗯。”
小北輕吐一口，抬起雙手落于琴鍵，就那么五個音，她已經記下來了。
“噹。”
雙手同時奏響第一個對位音一瞬，小北大腦直接一片空白。
因為接下來左右手的兩個音是錯位的，她想著左手三個音，可實際落指的時候左右手不受控制的再次同時落下。
“噹。”
“不對不對。”
小北忙收手，再次從頭開始，
反復嘗試了五六次，沒有一次蒙對過，不是右手對了，就是左手對了，沒有一遍左右手都對。
“好難啊”小北抬起左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管住自己啊！”
李安：“這不公平，你得用右手再打一下左手。”
小車：“老師”
李安：“別泄氣。”
小北自然不會泄氣，給自己打氣道：“再來！”
又嘗試了三遍，這次小北蒙對了一次，很開心。
為什么李安說小北是蒙對的，因為他一直在留意小北的左手，小北的左手沒有一次落鍵是在松弛狀態下完成，手腕繃的非常緊，也就是說小北沒有辦法控制左手。
就在李安要開口時，小車忍不住先開了口：“左三對右二要想著一起左右左，一起是同時落鍵，左右左，左代表左手要彈的音，右代表右要彈的音。”
李安：這口訣怎么有點耳熟呢？
小北喃喃著眼前一亮，再次抬手嘗試的同時嘴里跟道：“一起，左，右，左！”
“哇！”
小北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真的是自己的手嗎，她都沒有控制！
就在剛剛這一遍，念“一起”的時候，小北雙手同時下鍵。
接著念“左”的時候，她的意識集中在左手，左手彈了一下。
接著念“右”的時候，她的意識集中在右手，右手彈了一下。
最后再回到“左”，左手收尾一按，整個對位節奏型的感覺就出來了。
“一起，左，右，左！”
“噹噹噹噹”
連續又彈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熟練流暢，最后一次彈完小北激動地回過頭，“謝謝琳琳！”
李安：“咳咳，不錯，是個不錯的方法，不過小北你要注意，還是要保持手腕的松弛，避免機械式的觸鍵，后面兩遍基本算是放松下來了，回去按照這個方法接著往下練。”
小北：“明白！”
李安：“繼續往后看，接下來是不是連續四組都是三對二，注意升fa，走——”
琴聲再次響起，望著老師和小伙伴的背影，小車好像一下又從最近忙碌的“舞臺”回到了“教室”，似乎今天休息一下也不錯。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小北今天的表現超出了李安的預期，所以提前學習了下節課的內容。
原本李安以為小北今天得花大半節課才能掌握三對二。
“就給你倆留三分鐘的時間。”
說完李安端著茶杯離開教室。
一出門就看到劉豐瑞抱著譜夾坐在舞臺一角玩手機。
“咳咳。”
小劉聞聲望來，起身一路小跑過來，大圓臉上寫滿興奮：“老師。”
李安：“我是該叫你劉豐瑞，還是劉豐瑞的爺爺？”
小劉裝傻：“啊？”
李安：“聽說你爺爺說我有點兇。”
小劉瞬間繃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老師你應該看得出我是故意制造氣氛的！”
李安冷哼：“廢話，不讓我就得讓你爸伺候你一下了。”
小劉：“嘿嘿，老師你為啥不回復評論啊。”
李安：“最近太忙了，哎，你覺得咱們的課程實錄好不好玩。”
“好玩，我都推薦給我們班同學了，”說著小劉扭捏起來，“就是老師你以后能不能給我開個美顏。”
李安對著小劉上下打量了一番：“聽為師一句，趁著還年輕，運動吧。”
小劉立馬哭喪起來：“老師我沒有時間啊！”
“沒時間干啥？”
只聽樓梯口傳來一聲，接著一身騷粉運動裝的王小虎出現在了二樓。
“來來來。”
李安招手，“你先別管他，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啊？”王小虎一怔，忙跑過來，“怎么了老師？”
李安：“三對二的口訣是什么？”
王小虎也沒多想：“一起左右左啊。”
李安：“你想出來的。”
王小虎遲疑著朝玻璃墻瞟了一眼，見車琳和小北不知道在說什么。
“額，車琳想出來的。”說完搶先厚著臉皮撓了撓頭，“還不是您當時夸我，您要不夸我，我也不會說是自己想出來的。”
李安撇嘴：“嘖嘖，還怪上我了，你這是品德問題。”
“哎呀哎呀我知道啦。”王小虎也發起撒嬌攻勢，“老師車琳怎么和小北一起上課？”
小車和小北從琴房出來就聽到老師說，“今天車琳是你們的助教。”
眾孩呆。
小虎哥一臉不情不愿地蹦出一句“不是吧。”
李安立馬認真思考地點了點頭，“那你就不用了。”
恍惚間，有人仿佛聽見了一聲清脆的“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