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月辰的問話,盧正浩面色一驚,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甚至下巴上的胡須都在跟著微微發抖:“殿下……何意?”
“如今盧氏造反已成事實,無論如何,朝廷都已經容不下他們。”李月辰端著茶杯,輕聲說道,“但盧氏偌大的家業,就此消亡,也會跟本地帶來巨大的經濟危機。好在如今謀反之罪不必連坐,故此,本宮認為,可推舉一位對朝廷忠心之人來接管盧家產業……”
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很明確了,盧正浩自然聽得懂。
他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若是公主愿意扶植他接手盧家,那就代表著,日后他會成為盧家嫡系,接手這龐大的產業。
“當然話要說在前頭。”李月辰繼續說道,“你若接手盧家,日后不可再豢養死士,更不可插手軍隊以及朝政,安心經營商業就好。至少有本宮在,能保你三代不衰。”
李月辰的意思很簡單,世家可以繼續存在,但絕對不能再觸碰朝政或者是軍權,乖乖經營財富才就好了。
世界上的財富本來就不可能平均分配,必然會有富人和窮人。
但不可否認,正是因為貧富差距的存在,才會產生競爭,有了競爭,社會才能持續發展。
否則人人都躺平,國家也不用發展了。
盧正浩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略微思索一下之后點了點頭:“殿下之命,屬下自當遵從。”
“本宮知道,商人低賤,容易被看不起。但這種委屈,最多持續個幾代人而已。”李月辰嘴角帶著笑容,“當日后當官不是唯一出路的時候,商人自然也就不再低賤了。”
這么一句看似稀松平常的話,在盧正浩看來卻不亞于重磅炸彈,這句話里面包含的信息實在太多了!
當官不是唯一的出路,從這句話里面就能聽得出,這位公主的理想絕對不一般,她是想要顛覆自古以來士農工商有此排列的社會格局。
若是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會是何種模樣呢?盧正浩忍不住在心里開始幻想起來。
另外一邊,派出去的兩名士兵已經到達了滄州,聯系上飛行員之后,乘坐滑翔翼飛回了青島。
對于這兩位士兵來說,這也是人生中第一次乘坐滑翔翼在空中快速飛行,當即興奮的大叫起來。
不過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回到青島之后第一時間去找耿云強。
耿云強看過信件之后,又掂了掂一同送回來的那一半魚符,馬上調兵遣將,除了留下一些必要的值守士兵之外,剩下的全部上船,準備去往天津。
這是在一開始就商量好的,耿云強沒有絲毫怠慢。
李守義他們四個年齡比較大的,也都收到了通知,這次也要作為見習人員,跟著一同上船。
來到船上之后,四人都感覺到了一股違和感。
因為他們這個時候還不是軍校的學員,所以雖然也穿著軍裝,但卻是沒有肩章的,跟其他人比起來總是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看看所有忙碌的士兵都有各種圖案不同的肩章,再看看自己空蕩蕩的肩膀,心中感覺有些復雜。
不過他們沒時間感慨了,不一會兒,劉晃就走過來了:“幾位貴人與我進船艙吧,甲板上風大,小心著涼。”
李守義兄弟倆的父親是李賢,名義上是庶人,所以不能稱呼其為殿下。另外的李淑和李令暉姐妹倆更是皇室旁系,按理說應該稱呼為“縣主”,但這是專門用于稱呼女性的,考慮到旁邊還有倆男的,所以就以貴人來稱呼了。
倒是李守禮笑了笑:“不必稱呼貴人,日后都是戰友。”
“豈敢,禮不可廢!”劉晃客套著,隨后將他們帶進了船艙之內。
進來之后,里面已經圍坐著不少人了,看肩章,各個都是軍官。
耿云強起身道:“殿下有令,幾位貴人趁此機會隨軍出征,算是提前學習。這次便待在指揮部,與參謀們一同活動。”
“明白!”李守義幾人答應一聲,坐在了為他們準備好的椅子上。
隨后耿云強便和參謀們一起開會,指著桌子上的地圖:“殿下命令,我等從此處登陸,然后直插涿州。但殿下來信中言此時還未暴露,故此我等需要隱藏身份,先與殿下取得聯絡……”
一旁的鐘琴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我等五百多人,況且口音還不同,想要在涿州隱藏幾乎是天方夜譚!不如先與殿下取得聯系,隨后再看殿下命令為何……”
“可此地距離涿州三百多里,縱然我等善于長途奔襲,也需要七八日才能趕到。到時候消息一來一回,傳遞恐怕有些慢……”旁邊的另一名參謀回答道。
“不必!”鐘琴打斷了他的話,“與殿下取得聯系,只要兩人便可。借用驛站快馬,一日便可到達。”
這個時代所謂的八百里加急,速度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慢。
馬歇人不歇的情況下,一天跑兩百公里確實可以做到的,所以他們從天津登陸,確實有可能在一天之內跑到涿州去。
“可問題是借用驛站快馬,會不會被盧氏發現?”耿云強反問道,“畢竟范陽之地,盧氏眼線不少。”
耿云強和幾位參謀開始了激烈的討論,分析著登陸之后應該采取怎么樣的做法。
他們現在已經上了船,現在正值四月,海風挺大,預計能在五天之內到達登陸地點。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高層軍官們幾乎每天都在討論著最佳方式。
連續討論了幾天之后,才終于達成了共識。
至少現在公主還沒有暴露,所以沒必要一開始就大軍推進,可以登錄之后先派人快速進入涿州,聯系殿下,然后再看殿下命令是什么,只要沒暴露,一切就都來得及。
因為根據公主送回來的信可以得知,現在只是發現了盧氏藏有大量盔甲,雖已經構成謀反之罪,但還沒有正式動手,很顯然是在等待機會。
既然這樣,干嘛要著急的暴露呢?
平時李月辰一直都教他們,戰爭不需要熱血和浪漫,只要專業就好,所以必須要做出最符合擋下條件的判斷。
另外一邊,涿州。
最近這段時間李月辰每天都待在盧正浩的宅邸里思考著線索,仔細思考自己還有哪些忽略的地方。
她要的不是讓手下直接大隊人馬沖進來血洗盧府,而是盡量不要影響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最大可能的不要將普通人牽扯進來。
盧府內部倒是不用再去了,既然盧曉倩愿意當內應,那么里面的事情只要問她就好了。
最關鍵的是,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在最快速度之內解決這件事情?這才是現在李月辰想要知道的事情。
一連好幾天,都在宅邸里待著沒什么事情,每天除了日常鍛煉之外,就是思考著這場仗應該怎么打的問題。
盧正浩偶爾會被叫去盧府談話,盧望達對他的試探也逐漸變得明顯起來。
雖然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說出準備造反的事情,但意思已經比較明顯了,想來是想要知道他的態度。
畢竟現在他和公主是合作關系,幫忙賣罐頭,也會向他打聽一些公主的信息。
在李月辰的授意下,盧正浩并沒有太過隱瞞,基本上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實際上,李月辰本人也不怎么在乎這個,反正盧正浩說的越多,才越有可能從盧望達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來。
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對于自己的一些信息,李月辰還主動告訴他不少。
除了一些軍事機密之外,其他事情告訴了他不少。
比如說,鹽田產量之類的。
這些事情讓盧望達感到驚訝的同時,也在逐漸放下心來,盧正浩能說這么多,就說明他對公主的忠誠度實際上也沒有那么高。
只不過造反這種事兒畢竟很嚴重,所以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說出來而已。
這天,盧正浩回來之后向李月辰匯報情況:“殿下,族長今日問了很多關于鹽田的事情。”
“哦……”李月辰他問了什么興趣不大,反而是問道:“他可有說些有價值的線索?”
“族長并未多言,但屬下發現今日盧府有不少靺鞨人出入,觀其打扮……應該有些地位。”
這樣的消息讓李月辰眼睛一亮,這確實算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前段時間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名聲太過響亮,盧氏若造反,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自己,所以肯定會想辦法提前阻攔,不讓自己成為其阻力。
調換立場思考一下,李月辰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聯絡外族人,趁勢入侵邊境,到時候朝廷派自己去對付,自然就會越過范陽。
今天有靺鞨人出現在盧府,似乎印證了李月辰的猜測。
可問題是,這里面到底和宇文氏有沒有關系?
想到這里,李月辰覺得應該聯系一下盧曉倩好好問問了,上回因為時間不夠,這方面的事情沒有來得及細問。
于是馬上讓盧正浩明天去盧府的時候,找機會跟盧曉倩聯系一下,讓她調查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如果方便就寫信送出來,不方便的話,自己會想辦法與她見面。
盧正浩馬上答應下來。
又過了幾天,收到了盧曉倩的傳話,現在盧府內部的管理變得嚴格不少,不方便寫信,希望能約她晚上見個面。
最好是能潛入盧府之中,因為她出不來。
李月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王無瓊卻有些擔憂:“殿下一人潛入盧府,若是那女子背叛殿下,豈不是……”
“放心,我要真想跑,盧府上下全加起來都攔不住!”李月辰很輕松的笑了笑。
這不是狂妄,而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外界都知道太平公主戰斗力高超,但實際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知道,她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力量,而是靈活。
說句難聽點的,登高爬低的根本難不住她,再加上恐怖的體能,在崎嶇不平的地方,就算是馬匹都未必速度比她快。
李月辰不是大力士,她是全能極限運動員,跑酷專家。
盧府這些人想要抓住她,除非有手槍之類的玩意兒,否則絕對不可能!
雖然王無瓊還是有些擔心,但既然命令都到這里了,也只能作罷,沒有繼續勸誡。
第二天晚上,子時剛過,身穿一身夜行衣的李月辰已經來到了盧府外面的墻角下。
她的腳步很輕,在安靜的夜晚之中也并不突兀。
左右看了看之后,原地縱身一躍,雙手已經抓住了近乎一丈高的圍墻上沿。
隨后她很輕松的引體向上,將自己的腦袋超過了院墻的范圍,向里面看去,并沒有看到的人影。
這里是盧府后院,住的基本都是女眷,負責夜里巡邏的家丁是不會進來的。
她身手靈活的爬上了院墻,隨后很輕松的從一丈高的墻上落下,就地一滾,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隨后她一路上躲避著巡邏的家丁,在盧府之內迅速往盧曉倩的房間跑去。
這些家丁有不少也是府兵出身,其中不乏有上過戰場的,然而跟李月辰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被她輕松的摸到了盧曉倩的房間。
也就多虧她是管家的女兒,有資格一人住一屋,而其他婢女基本都是大通鋪宿舍。
來到盧曉倩的房間門口,并沒有看到燭光,雖然感覺盧曉倩背叛自己的幾率不大,不過李月辰還是抽出了斧頭握在手里,防止有什么意外。
輕輕推開門之后,李月辰閃身進入屋內,借著窗戶縫透進來的月光,并沒有看到其他人。
躺在床上的盧曉倩馬上坐起身,在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就連忙行禮,低聲說道:“見過殿下!衣冠不整,還請殿下恕罪!”
“免禮!”李月辰低聲回答一句,不動聲色的將斧頭放回大腿上的皮套里,“說吧,有何線索?”
盧曉倩答應一聲,隨即跪坐下來,低聲道:“想必殿下已知盧府之中出現了靺鞨人,據民女所知,這些靺鞨人,乃是宇文氏一族。”
“此話怎講?”李月辰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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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