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秘黨的元老,各個隱秘家族的領袖,老人們見過很多優秀的年輕人。
優秀的年輕人往往都具備一個共同的特點,在人群中散發著如太陽般明燦耀眼的光輝,可即便是再桀驁不馴的年輕人,也不會選擇在這些老人們面前露出鋒芒,因為往前數幾十、上百年,這些老家伙遠比他們還要耀眼。
這些老家伙只是藏劍于鞘,而不是折戟于歲月。
至少在他們漫長的歲月中,從未有人敢拿鼻孔來看他們!
所以……
“這位年輕的校董先生,是落枕了嗎?”有老人疑惑問道。
沒其他意思,老人們常年深居簡出過著避世的日子,沒被紛紛擾擾的塵世污濁,壓根沒想到新來的年輕校董敢上來就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噗——”
大大咧咧坐在首位的副校長沒忍住笑出了聲,等眾人的視線望來,他笑臉一收,清了清嗓子,十分專業道:“沒事,就是想到不久前昂熱躺在病床上給我講的笑話,當時他安慰我說沒事的,很快他就能康復下床了。”
“聽起來,您和昂熱的關系很不錯,真是令人羨慕,這些年里也全靠你們支撐住了卡塞爾。”有元老笑道,而后意有所指道,“不過如今戰端漸起,我們和龍族的最后一戰也已初見端倪,我……”
不等他說完,副校長就嚴肅點頭道:“可不是嗎!我和昂熱絕對的鐵哥們!當時聽他說完,我哭的更傷心了!”
一住://xbiqu
你為什么哭的更傷心了?喜極而泣?
這位元老面部微抽,沉默了下,似乎在嘗試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然后……
他滿臉蛋疼,不說話了!
其他元老們有的無語,有的哭笑不得,有的無奈搖頭,似乎都對這一代弗拉梅爾導師的性格感到頭疼。
有元老瞥了眼楚子航落座的位置,惋惜于貝奧武夫放棄了參加這場會議,不然有貝奧武夫在,弗拉梅爾導師也無法太過猖狂。
副校長則撇撇嘴,還跟他玩心眼,什么叫這些年里全靠我們,咋的,接下來靠你們?準備來接盤了?老子噎不死你!
“你是……路明非?!”
場中忽然傳來驚疑不定的聲音。
弗羅斯特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沉聲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出現在這里的?蛇岐八家的代表?還是……第七位校董?”
路明非?
老人們神色恍忽,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很快就想起這是學校如今唯一的S級學生。
大家都知道,學校這一代唯一的S級學生除了學業績點一坨屎外,其他方面都很優秀,去年斬殺了大地與山之王,雖然沒實證,但很多方面都能證明這一點。
而在東京的戰線,所有人的任務報告都記錄了S級才是這一戰的主力,只身趕赴夜之食原,結束了夜之食原的崩塌,力挽狂瀾,挽救東京。
另外此人泡妞方面也堪稱一騎絕塵,東京待了短短幾個月就拿下了蛇岐八家當代大家長的親妹妹,連人帶心一起拐跑,女方家族都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無論從哪一點看,路明非都是秘黨迅速崛起的后起之秀,他唯一欠缺的就是在秘黨內的底蘊,或者說支持者。
當年昂熱作為獅心會唯一的幸存者,在秘黨的地位很特殊,可如何沒有甘貝特侯爵的支持,他也不可能迅速成為秘黨的領袖。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昂熱昏迷的那一年中,秘黨為了領袖之位可謂爭破了頭,一直到昂熱蘇醒,言正名順還有足夠分量的人支持,這才當仁不讓、再無懸念地成為了秘黨的領袖。
而目前來說,路明非最需要的就是如甘貝特侯爵這樣的老人的支持。
可從沒有人告訴他們,學院的S級其實和第七家校董有關系!
弗羅斯特勐地回頭,目光死死鎖定副校長,他先前一直保持沉默,是因為加圖索家族已經和昂熱、副校長達成了暫時性的血誓。
他相信昂熱等人不會隨意違背血誓,但他依舊被路明非有可能是第七家校董的消息震撼到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路明非最欠缺的一方面也將被補完,他會是愷撒最大的競爭者!
副校長沖“盟友”眨眨眼,示意稍安勿躁,小心別把自己氣死了……
弗羅斯特胸口劇烈起伏,他狠狠怒視著副校長,不斷告戒自己大局為重,轉頭看向了自己的侄子,然后……
更氣了!
這混小子竟然在和路明非擠眉弄眼!
混賬!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你最大的競爭者?!
弗羅斯特恨不得撬開愷撒的腦袋,看看這家伙這些年里都往里面裝了些什么東西,難不成除了叛逆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來自蛇岐八家的代言人,與學院這些年唯一的S級路明非落座在了長桌的末尾,和副校長隔著長桌遙相呼應。
被喚作海森·卡塞爾的中年男人很是自然地搬過來一張凳子,斜坐在了路明非的旁邊,將一些文件慢慢攤開在桌子上,低聲和路明非交流著,儼然一副辯方律師的模樣。
有了弗羅斯特拋磚引玉,元老們也都認出了出現在這場會議中的路明非。
“你是卡塞爾學院如今唯一的S級路明非?”范德比爾特先生問,“可以解釋下你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嗎?”
“很抱歉,我以為各位已經知道了。”海森抬頭,微微歉疚道,“路明非先生繼承了第七位校董的位置,這次是以校董身份參會的。”
雖說已經有所猜測,但當這個消息被認證后,即使是元老們也不禁有微微的喧嘩。
“海森,我們想聽路明非說話,你沒有資格坐在這里。”有元老不怒自威道。
海森看了眼桌面文稿上的關鍵詞,面帶惋惜道:“路先生很想與諸位前輩交流,可惜他目前身患嚴重的咽炎,難以開口,只能委托我與諸位交流,今天晚上我就是路先生的代言人。”
弗羅斯特額角青筋暴起。
咽炎?聽聽,多么熟悉的病癥啊!
去年調查團抵達卡塞爾,昂熱對外宣稱得的就是這個病癥,所以無法出面招待調查團,轉由熱情好客愛挖坑的副校長親自接待來訪學校的調查團,最后有一個算一個,全踹坑里去了。
他們今年甚至都不愿意換一個理由!
最更人氣憤的,是他如今還要站在路明非一方為他們說話!
元老們皺了皺,咽炎?以S級的血統來說,他得咽炎的幾率幾乎為零。
“這不符合規矩,如果他身體不恙,可以不參加這次會議。”元老們搖頭道。
“不符合規矩嗎?”海森詫異道,“你們的意思是加圖索家族的弗羅斯特先生現在就該滾出這間會議室?恕我直言,你們不需要這樣指桑罵槐,弗羅斯特先生并不傻,我相信他能聽得懂你們的意思。”
場面寂靜了剎那。
弗羅斯特面無表情,或者說在之前看到海森·卡塞爾,就已經隱隱預料到了這一幕的誕生。
海森·卡塞爾,卡塞爾家族的旁系遠支。
在卡塞爾家族唯一的正統繼承人梅涅克戰死后,卡塞爾家族在二戰期間就徹底沒落了,而海森·卡塞爾這一支旁系則在昂熱的庇護下順利傳承到了今天。
而海森·卡塞爾……堪稱攪屎棍界的梅涅克·卡塞爾。
他憑借優秀的口才與絕頂的邏輯思辨性在人類領域混得風生水起,也在混血種世界占據了一席之地,他最擅長的就是為被質疑觸犯了神圣法典的混血種辯護。
執行部中有七八位因為觸犯秘黨的《亞伯拉罕血統契》,險些被送到太平洋的某座島上修道院圈禁一輩子,但是因為他的出現,讓裁決的法官被迫撤銷了對他們的裁決。
簡而言之,這是一位與校董會作對了十年并且屢屢成功的家伙,安德魯給他提鞋都不配。
有元老怒斥道:“海森,不要在神圣的英靈殿玩弄你的唇舌!”
海森無辜道:“漢蒙元老,我有說錯什么嗎?如果我有錯,請讓神圣的《亞伯拉罕血統契》審判我,而不是由你。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還沒有編纂神圣的《亞伯拉罕血統契》的資格。”
漢蒙元老怒視著他,海森毫不退怯地回瞪了回去,轉頭微笑看向大家道:“親愛的元老們,我建議盡快進入正題,而不是糾結于今日誰來發言這樣無關痛癢的小事,除非你們愿意將貝奧武夫家族的代表人以及加圖索家族的弗羅斯特先生一并趕出去。”
一旁的路明非在桌下暗暗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副校長麾下的大師兄,芬格爾都得跟你學兩年!
“海森說的有幾分道理。”圖靈先生嘆了口氣道,“我們今天聚在這里,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來,請大家都冷靜點,我知道你們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海森,可你們必須承認,能讓你們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他,這也是一種本事。”
“海森,既然你是路明非的代表人,那請你先告訴我,路明非真的是第七位校董嗎?”圖靈先生看向路明非。
這位S級落座后就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數星星,可惜英靈殿不是開放式穹頂。
“當然。”海森笑容爽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路先生已經順利繼承了校董的身份,這一點母庸置疑,大家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哼!”
英靈殿內瞬間響起了不一的冷哼聲。
海森視若罔聞,笑瞇瞇道:“圖靈先生,您還有什么疑問嗎?”
“有。”圖靈先生這一回看向了副校長,沉聲道,“弗拉梅爾導師,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覺得你們不應該再繼續隱瞞下去了,路明非到底是誰?他的父親路麟城、母親喬薇尼都號稱S級的秘黨成員,可在座的各位沒有一個人曾見過這兩位優秀的成員,他們在執行部有檔桉,可他們負責的工作確是空白,他們若干年來從未向執行部報到,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從事什么樣的秘密任務,除了你和昂熱。而現在,他們的孩子更是以校董的身份站在了我們面前,”
副校長懶散道:“他姓路。”
圖靈先生皺眉:“什么意思?我不記得秘黨中有路姓的家族,說起來能成為校董就必然意味著他們是秘黨的重要成員,路明非他們一家究竟出自哪個家族?”
“不記得只能說明你老了,記性變差了。”副校長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小森子,給你圖靈叔叔介紹下。”
海森微笑道:“路先生是根正苗紅的秘黨子弟,這點母庸置疑,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當年獅心會的路山彥前輩,路先生正是他孫子的孫子。當年路山彥前輩戰死前在國內就留下了血脈,昂熱校長找到了他們,為他們提供各類支持。幾十年后,路山彥前輩的后裔雖然沒有像諸位一樣形成龐大的家族,但貴在個個都是精英,這些年他們一直在暗中為秘黨處理事務。”
“路……路山彥?”圖靈先生目光有片刻的恍忽,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半晌后嘆道,“原來是路山彥閣下的血脈,難怪如此優秀。”
當路山彥的名諱傳入各位元老的耳中,他們默契地不再繼續抓住路明非的身份不放。
弗羅斯特則是一臉鄙夷,就這還圖靈先生?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會再確認確認?
就這腦子難怪這幾年被海森·卡塞爾玩弄于鼓掌中。
“對路明非繼承第七校董之位的事我保留態度,我建議暫時跳過這個話題。”圖靈先生看向眾人,“讓我們進入下一個諸位都在關注的事,我們是否要接納蛇岐八家成為我們的一員?”
海森友善地舉手:“圖靈先生,有件事你們可能忘了,秘黨和蛇岐八家最早簽訂盟約在上上個世紀末,當時長老馬耶克勛爵從漢堡港出發,乘坐蒸汽輪船在海上飄了六個月,抵達日本京都,簽署了這份盟約。”
圖靈皺眉道:“我知道,但是盟約簽訂不久后一戰就爆發了,我們和日本混血種打了好幾仗,站戰爭末尾昂熱獨自踏上東京,征服了當時的蛇岐八家。”
“是的,恭喜您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海森環視在場,含笑道,“六十多年前昂熱校長踏上日本國土,戰勝了蛇岐八家上一代皇血上杉越,六十多年后,在場的諸位難道能找出四位堪比昂熱的超級混血種,再度東渡,去日本征服如今擁有四位至強混血種的蛇岐八家嗎?”
說罷,他聳了聳肩,“如果各位能做到的話,請全當我今天早上巴豆吃多了。”
元老們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正是他們在擔憂的一點,他們忌憚蛇岐八家,想通過各種手段打壓這個隱隱成為龐然大物的混血種勢力,可卻又缺乏足夠的力量來制裁他們。
相較當年蛇岐八家多出了三位皇血,可他們卻至今沒找到能頂替昂熱上位的人選,高下立判。
“海森,你到底是路明非的代表人,還是蛇岐八家的代表人?”有元老神色不善道。
“咦,我沒說嗎?”海森眨眨眼,聳肩道,“好吧,我的確沒說,那現在說也不晚。諸位先生們,我今晚除了是路先生的代言人,還兼任蛇岐八家派來的法律顧問。”
“我記得你還是卡塞爾法律部的顧問?你的偶像難道是中國歷史上的呂布嗎?”漢蒙元老冷冷道。
海森略顯靦腆道:“真要找出一個偶像的話,我其實比較喜歡曹操。”
“好眼光!”首位的弗拉梅爾導師送來贊賞的目光。
海森律師感激道:“這得多謝老師的教導。”
圖靈嘆了口氣道:“海森,我們想聽聽年輕人自己的態度和意見。”
海森的神色慢慢嚴肅起來道:“圖靈先生,我也是為在座好,上杉小姐的血脈太純凈了,萬一不小心傷到了花花草草,蟲蟲鳥鳥的,那就不妥了。”
“我聽說上杉繪梨衣能在戒律之下動用言靈,她的血統到底達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她違背了神圣的《亞伯拉罕血統契》,那她就應該被送到修道院去!”
瑪格女士忽然出聲,壓過了在場諸位的議論。
她冷冷望著面前美麗端莊,自具威儀的女孩,眼中滿是警惕與厭惡。
“瑪格女士的意思是……”海森沉吟道,“以馬耶克勛爵為首的上一代長老會,都違背了神圣的《亞伯拉罕血統契》?”
他聳肩道:“畢竟最初同意與蛇岐八家結盟的,就是他們。”
瑪格女士冷冷看他,沒有言語,她不屑理會這個只會胡攪蠻纏的年輕人。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上杉繪梨衣身上,嘴唇蠕動,剛要說什么,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視線,與此同時一道寒流穿透了身體,仿佛惡鬼在盯著她!
她心懷驚季地掃視周圍,卻發現那個一直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干什么的S級首次低下了頭。
他看向長桌盡頭的副校長,看向愷撒與楚子航,最后看向在場的諸位元老們。
這一刻所有人都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氛圍被改變了。
而改變這一切的是一雙黑色的眼童,沒有去年拍賣會上熔金般的威嚴,也沒有先前那個叫做楚子航的年輕人永不熄滅的黃金童,更沒有名為上杉繪梨衣的女孩冷冽而冰寒的女皇般的威儀……
有的,只是平澹如水。
他明明在看他們,可在座的老人們卻無法從他的眼童中找出自己的倒影。
好似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值得他留念的事物。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在代表人海森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海森身軀前傾,以挑不出毛病的姿儀含笑道:“路先生讓我代他和諸位前輩說兩句話。”
“今晚能看到大家真是令人高興,每位前輩都仿佛一把鍛造了幾十年的名刀,令人心生敬佩,只可惜大家似乎沒什么出鞘的機會,藏在刀鞘里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幾十年時間銹蝕的只剩下華美的刀鞘,再想拔出,不免令人心生感慨。”
“就好像總有些飛鳥,要舍身撞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