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洞穴，很難想象在地底的極深處有這樣巨大的空腔。
當羅德從洞頂跳下的時候，長久的掉落時間讓他一度以為已經跳進了深淵。
但是沒有，他最終踩到了地面，深淵的氣息撲面而來，恐怖的污染從地下升騰而起，表明這里已經距離深淵極近了。
羅德環視一圈，發現這個洞穴實際上并不是天然的，地面極為平整，高低不同的立柱以某種規則散布在洞穴之中。
荷魯斯沉聲說：“這就是抑制深淵的封印，是遠古時期巨人立下的，它們能以世界的重量，壓制深淵。”
羅德驚道：“這是怎么辦到的？”
“位勢。”
佩貝拉細聲說。
“我告訴過你關于位面和位勢的知識，如果你沒有忘記的，應該記得物質界就是在空間位勢的最下層，虛空則是原點，是零的位勢。”
“而深淵是極為特殊的位面，它與物質界，靈界，源之海都不一樣，它獨立于位面體系之外，在位勢上是負的存在，但又不受到位面的擠壓，因此，深淵常常會出現異動，空間異常活躍。”
她輕輕撫摸身邊的一根立柱，它呈銀灰色，就像一根古老的圖騰。
“立柱能夠感應到空間位勢的壓力，它仿佛不是一個物質，而是位面本身，它形成的封印儀式，能夠將這種壓力傳遞到深淵的位面上，以此鎮壓深淵，抑制它的異動。”
青羽輕嘆道：“我們完全不能理解巨人是怎么辦到的，我們對于空間，對于位勢，對于靈的理解，遠遠到達不了他們的高度，這是我們從未見過的超級靈能技術。”
荷魯斯說：“白銀誓約的作用就是加強這個封印，盡管我們無法理解它，但它本質上依然還是一個封印，能加強別的封印的，也能加強它。”
“但即便這樣，我們也經過了很多年才制作出來，還是依靠西奧多閣下的智慧，可惜他已經抵達生命的極限了，年輕的時候殺怪太多，靈魂受到的污染不可逆轉……羅德，你也要注意，不要仗著年輕，就亂殺怪物。”
佩貝拉含笑看著羅德健碩勻稱的身體：“肉體一旦達到完美狀態，我們的壽命就會極大延長，理論上，100年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每進一步，生命都會得到相應的增加，若抵達王級，我們可以活五百年，若成就真王，我們的壽命將超過千年，近乎無限。”
“但事實上，我們極少有人能活過100歲，就是因為無時無刻的污染在侵蝕我們的生命，腐化我們的靈魂。”
羅德有些不太適應佩貝拉的目光，他對阿姨沒什么興趣，雖然佩貝拉看上去依然很美，身材妖嬈，峰圓玉潤，但年齡的差距讓他總感覺是在面對長輩：
“咳咳，這個，我們不是可以凈化污染嗎？”
佩貝拉微微搖頭：“我們再怎么凈化，也有細微不可見的污染殘留在生命和靈魂中，即便你重鑄肉體也沒有清除，而且反復的腐化會使我們的抗性變弱，讓我們的靈魂和生命逐漸變成腐化本身，這是不可逆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要觸碰污染和腐化。”
羅德心中一沉，他不知道人性的凈化能不能超過這樣的限制，但是，讓他不殺怪，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
羅德嘴巴上還是答應下來。
“我會注意的。”
荷魯斯滿意地看了他一眼，總院長西奧多的離開是特羅里安的重大損失，巔峰時期他的力量甚至超越了當時的王，是特羅里安唯一的君王級，可惜他受到的污染太重，巔峰期只維持了很短時間，后來離開正面戰場，退居二線，回到學院，才使得他能夠活那么久。
這也是荷魯斯最大的遺憾之一。
如果西奧多能理智一些，更長久地活躍在戰場上，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他們是不是能夠少死很多人？特羅里安是不是能夠更快的復興起來？那些讓人心痛的悲劇，是不是能夠減少很多？
所以，荷魯斯決不允許羅德重蹈覆轍，如果有朝一日，活躍在戰場上的最強新星，不得不因為嚴重的腐化退居到金沃斯學院中養老，那該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復雜的思緒一瞬而過，荷魯斯集中精神，當下最重要的就是眼前的任務。
毫不夸張的說，恐怖堡之行決定著特羅里安的未來，人類的強者要如同滿天的繁星一樣，才能減少腐化的可能，只有一個太陽是注定不能長久的，那遲早會變成一個黑洞。
他來到洞穴的中央，那是一個數千碼長的巨坑，坑內有螺旋狀的樓梯，一直通到看不見的深處。
“下去吧。”
荷魯斯說。
“下面就是深淵。”
四人同時佩戴了“深淵之刃”，奇異的光芒將他們籠罩，深淵的氣息一瞬間就被排斥開來。
佩貝拉說：“我不會死，我先下。”
她沒有走螺旋樓梯，直接跳下了深坑。
接著是青羽，荷魯斯，羅德被強行安排在最后一個，理由是他年紀最小。
“真是的。”
羅德哼了一聲。
“都到這個程度了，還總是把我當小孩子，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都壓在身下，用我寬廣雄厚安全帥氣的背脊，為你們扛下所有。”
冷風撲面而來，這一次下墜，漫長到羅德懷疑人生，黑暗仿佛無窮無盡，深淵的氣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變得濃重，每當羅德以為它已經到達極限的時候，很快就會發現它又一次突破極限，變得更加恐怖。
啪啪幾聲，紅色淚石崩裂，顯示這里的污染已經超過了它的承受程度。
青羽輕輕彈了彈手指，火光在每個人身上升起。
四顆火星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下墜，羅德敏銳地發現重力出現了奇異的變化，在越過了某一個極限之后，它以極快的速度暴增，仿佛一個厚實得多的大地在眼前展開。
轟轟轟轟！
不知道過了多久，四顆流星撞上了大地，巨大的反震力震得羅德手腳都有些發麻，但腳下的大地只是微微凹陷，僅出現了數條裂痕。
“這，這就是真正的深淵？”
羅德站起身，感覺他的身體變得有好幾噸重，動作都變得有些不流暢。
荷魯斯沉聲說：“是的，我們已經來到了真正的深淵，最初的，最原始的深淵位面，不是沉入深淵的物質界空間。”
“時間……”
佩貝拉閉著眼睛，輕聲說。
“時間有些奇怪，它的流速是混亂的，深淵的時間和物質界的不一樣。”
“空間也不一樣。”
青羽注視著空間中的透明裂痕，裂痕下的不是虛空，而是某種混沌的風暴：“我們要小心，千萬不要掉進空間的斷層里去了，否則就不是失落虛空那么簡單，很可能會形神俱滅。”
羅德環視一圈，這是一片黑暗而陰沉的大地，荒蕪的地表上除了碎石之外什么都沒有，怪異的黑暗仿佛重力一般壓抑著一切，黑霧在這里呈一縷縷的細線，飄蕩在空中，與深淵氣息混雜在一起。
阿蘭的祝福為他們抵御著這種恐怖的侵蝕，黑霧在狂暴的深淵氣息面前都顯得溫和，但給人一種更加陰險狡詐的感覺。
“黑霧和深淵一定有某種聯系。”
羅德心想。
腦海中，知識之書喊道：“主人，鬼王即將孵化，它們嗅到了深淵的氣息，已經蠢蠢欲動了。”
阿薩也顯得十分興奮：“啊，深淵，傳說中這里隱藏著最古老的大便，也許我能從中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阿薩的話后，羅德心中的緊張感不知不覺間減少了很多。
“走吧。”
羅德掏出星盤，來自星辰的指引在深淵中也未曾失效。
“根據預言和李斯特提供的線索，恐怖堡在這個方向。”
荷魯斯驚訝地看著了他一眼，難以置信地發現羅德竟然比他更適應這里。
佩貝拉稱贊道：“不愧是最強的新星。”
青羽抿嘴笑道：“深淵在下水道的最深處，對小羅德來說，最深處的下水道也是下水道。”
她的話引來了笑聲，緊張壓抑的氣氛迅速被沖淡了。
羅德很不高興地瞥了她一眼，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她說了這句話之后，羅德感覺更加適應了這里，他拿著星盤，開著靈魂之眼，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深淵的空間是有一定割裂和斷層的，有時候走著走著方向就會突然發生變化，但羅德總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迅速確定方位，糾正方向，使他們不至于迷失在這茫茫的黑暗之中。
而深淵的荒原上還有非常多的危險，羅德看到了死氣沉沉的湖，流淌著黑水的沼澤，下陷的沙地，甚至還有從地底突然竄出來的黑色火焰。
在特羅里安中，黑火是最為不詳的存在，它是源之黑霧侵蝕了圣火之后形成的特殊扭曲產物，擁有前所未有的恐怖污染，對人類的靈魂有致命的腐蝕性，是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忌。
羅德謹慎地避開了它們。
荷魯斯第無數次感嘆道：“羅德，幸虧有你。”
雖然是夸羅德，但青羽卻仿佛臉上有光：“那是當然，這可是我欽定的小羅德。”
特羅里安中，除了阿蘭之外，他們就是第一批涉足到真正的深淵的人，除了一些從古籍中獲得的只言片語之外，沒有太多可以依據的經驗。
而阿蘭也沒有太久的深入到真正的深淵之中。
如果沒有羅德，他們這一行的危險是非常大的。
佩貝拉笑道：“也許是因為你，才讓王下定了決定。”
羅德笑了笑，沒有答話，他知道，這才剛剛開始。
靈魂之眼的視線下，荒原到了盡頭，接下來迎接他們的，是無窮黑暗形成的倒流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