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站起身來的災厄,與從深層空間,踏著血色地毯降臨的猩紅,隔著最后一層模糊且震顫的空間相見。
整個世界便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仿佛整個現實都摒住了呼吸,安靜等待。
無論是神與神之間的交手,還是單方面的被壓制,這都是足以讓世界窒息的畫面。
只不過,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他們的相見,似乎顯得太過平靜。
魏衛看到了葉飛飛,臉上似乎露出了隱約的笑容。
但不知是因為有事要辦,還是因為認出了葉飛飛并不是葉飛飛,表情又收斂了起來。
他只是皺起了眉頭,仔細的看向了葉飛飛,卻不像是在看她的臉,而像是深入內在,看向了她精神深處的一些東西。
通過她的眼睛,看向了她的內心,然后,緩緩的皺眉∶
「災厄」
災厄也同樣看著他,深深的呼了口氣,似乎有些感慨的味道∶「猩紅。」
魏衛將手里的提著的,那一柄比他高出了近一半,看起來有些大的夸張的鐮刀,輕輕的拄在了地上,仿佛有些事情要苦苦思索。
他因為聽到了葉飛飛的呼救聲而急切趕來,也因為路上遇到了太多的阻撓而憤怒,如今,好容易通過這柄鐮刀,瞬間的來到了精神壁壘深處,終于見到了葉飛飛,也見到了這一只已經覆蓋了葉飛飛的思維與記憶,仿佛將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的災厄惡魔,但是,自己居然沒有想象中的忿怒。
反而是腦海里一陣嗡嗡作響,似乎有些似是而非的畫面,翻起了無盡的碎片。
他看向了葉飛飛的那張臉,這張臉仍然讓自己感覺親切又溫和,只是奇怪的地方在于,明明這張臉后面,已不是葉飛飛了。
但魏衛仍然會有這種親切而溫和的感覺。
「可以阻止他嗎」
而在魏衛與災厄近乎于面對面交談之時,那些財團首腦,則已紛躲在了災厄的身后,躲在了莊園的各個位置。
心里抱著深深的期待。
還是有希望成功的吧
畢竟第一個來到現實的惡魔,便是災厄。
而猩紅,雖然是所有人公認的強大,但畢竟它也被殺死過很多次,除了真理之矛,便只有災厄,曾經在單對單的情況下殺死過猩紅。
雖然,如今的災厄并不是最強大的完整形態,但猩紅同樣也沒有成長起來。
不,非但是沒有成長起來,反而因為對猩紅本質的背叛,導致他現在在層級上,甚至還不如一些圖騰。
那么,勝面還是有的吧
當然,就算這時災厄贏了,估計周圍也要遭殃,并且因為不是死于自己之手,也不知不朽契約,會不會被如約履行。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魏衛輕輕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也說不清這種親切感從哪里來的。
便他很確定,眼前這并不是屬于現實世界的意志,也不是真正的葉飛飛,自己既然過來,總還是要將葉飛飛給喚醒的。
所以,眼前這個,是敵人。
在問出了這句話時,他的口吻,已經下意識的冷淡了。
但眼前的災厄,卻似乎一點也沒有被猩紅盯上的覺悟,居然還抿嘴笑了笑,忽然有些調皮似的問道:「好玩嗎」
魏衛深深盯住了她,良久,才搖頭,認真回答∶「不好玩。」
一沉吟,他才低聲說了下去:「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么,但我知道,惡魔,不允許降臨現實。」
他很自然的就將這些話說了出來,似乎都不需要經過深層次的考慮。
災厄似乎也微微黯淡,旋即,她的臉上,似乎隱隱綻放出了些許笑容,輕聲道∶「沒關系。」
「你不知道,那由我來告訴你。」
「這個世界,一直都有自己發展的邏輯,無論神秘大爆炸之前,還是神秘大爆炸之后,其實所有的東西,并沒有多什么,也沒有少什么。」
「只不過,在神秘大爆炸發生時,有些東西,改變了自己的存在形式而已。」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詢問,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這難道不是一個最大的笑話嗎」
災厄居然真的笑了起來,道:「神,當然存在,在人類并不漫長的文明里,神已經作為太多不同的概念被人定義,有人認為群山巍峨,不可戰勝,便崇拜山神,有人認為太陽高高在上,普照萬物,便崇拜的太陽神,有人認為命運里發生的一切,悲酸欣喜,不可逆轉,于是,便有了命運之神。」
「凡,不可戰勝,且讓人甘心屈服的,便是神。」
「神秘大爆炸之后現身的神明也一樣,不過,從高山,太陽,轉變成了生命,規律,戰爭,與死亡而已……」
「我們就誕生于此時,雖然我們的誕生很偶然,但似乎一切都是注定的,因為無論生命還是規矩,戰爭還是瘟疫,都是一直存在,并且被人關注著的,我們的身體早就在人類文明的發展之中誕生,那我們的意志從這些力量之中蘇醒,也是一件雖然意外,但卻又必然會出現的事情……「
「只可惜啊,我們本可以永遠成為被膜拜的對象,但每一個同類群體之中,總有一個想法和別人不一樣的。「
「比如你。」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抬頭認真的看向了魏衛,道∶「你本來和我們是一樣的,但是,你被人性污染的太厲害了……」
「人性的污染……」
魏衛皺起了眉頭,只覺得想要反駁災厄的話,但偏偏又不知從何開始。
自己明明已經拋棄了血色深淵,但也不知為什么,災厄的話,仍然讓自己有種忍不住會想起什么來的沖動。
「你問我為什么這么做,其實很簡單呀……」
而在這時,災厄輕輕嘆息著說話了:「因為大家都不喜歡你。」
「他們本來希望你加入,成為第十三位神,但你拒絕了,定要成為惟一的惡魔,他們不想讓你成為惡魔,那就讓你永遠的消失,只是啊,你一次次的消失,又一次次的歸來,這讓我們也很頭疼了,于是,我們既然無法阻止你重新歸來,那就徹底摧毀你的意志,只剩最純凈的猩紅吧……「
「當然,剛剛發生的事情證明,就這一點也很難。「
「可這樣,我們的訴求,其實就已經變得很簡單了,最起碼,不要讓你成為了一個犟強的小孩吧……」
「因為,那太嚇人了……」
看著她似乎是在調侃的話,魏衛卻皺緊了眉頭,抬頭看向她∶「為什么」
「因為不講道理啊……」
災厄笑道∶「這個世界從來不缺野心家,不缺財團,甚至不缺基金會那種聰明到跨維度研究,洞察深層邏輯與規律并且加以利用的人。」
「惟一最缺的,便是那個從垃圾山上下來的小孩,因為,他永遠都不懂得妥協。「
災厄說
到這里,才深深看向了魏衛,神色也似乎變得非常認真∶「而這,同樣也是你的問題。」
「你一直不懂得妥協。」
「明明我們的存在,都是合理的,必然的,而且受到了整個人類文明去信仰的,但你偏偏不甘于享受這些。」
「所有的既有秩序,都無法讓你滿足,那你想要什么」
在見到了災厄之后,她說出來的話,有太多是魏衛聽不懂的。
直到這一刻,聽到了災厄的最后一句話,他才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仿佛,早就根植于自己的內心,從自己誕生的一刻,就讓自己痛苦且迷茫的一些事情,終于在被災厄點破了最后一點時,自己才忽然關注到了重點,所有復雜的局面,其實最后都只是需要一個最簡單的理由來回答。
「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只有這個問題我是可以回答的。」
認真回答的過程中,他慢慢將自己手里的血色鐮刀舉了起來,遙遙的,指向了與他僅有一絲隔膜的現實。
仿佛是在宣布,當我重新踏入現實,這便會是我惟一、且永遠的追求∶
「我要讓所有人都學會害怕。」
他說出了這句話時,居然在笑,笑著從深層世界走了出來,看起來如同盛大的魔術表演,在葉飛飛的面前,那面空無一人的地面上,一柄鮮紅色的鐮刀刀尖進入了現實,旋即便是魏衛的一只腳,然后是他的身體,他那燦爛的笑容,最后,是他整個人,完完全全的出現在了現實世界之中。
他沒有放下手里的鐮刀,只是認真的回答災厄∶「我也知道,所有的一切,既然存在,便是合理的。」
「財團的存在是合理的,官員的存在是合理的,罪犯的存在是合理的,戰爭的存在也是合理的,善良與邪惡,都是合理的。」
「既然他們的存在已經合理,那十二神的存在,當然也是合理的。」
「畢竟都只是一些對弱小事物的支配權力而已,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連災厄似乎也有些驚訝,嘴巴微微張開,有些不理解的看向了魏衛那張燦爛的笑臉。
「但我不允許他們學不會害怕。」
魏衛大步向前走來,認真的說著,眼睛里是密布的血絲∶「因為學不會害怕,他們就會放縱自己的欲望,直到變成吞噬世界的怪物。」
災厄瞳孔在這一刻,似乎劇烈的收縮,忽然低聲開口∶「看樣子,這一次你似乎真的找到了答案……」
「只是,就算你有了這樣狂妄的想法,又會怎么做」
「太簡單了……」
魏衛手里提著血色鐮刀,上面,一顆顆來自于不同的人,或是墮化怪物,或是惡魔劣種的臉與眼珠子,不停的滾動,一根根蠕動的血絲,在蚯蚓一般的糾纏與翻滾,現實世界里的一切邏輯與規律,在靠近了這把鐮刀的時候,都開始變得崩潰,脆弱的如同一縷縷的幻想,不堪一擊。
這是猩紅誕生以來,打造出來的最強武器。
因為凝聚了太多的超現實邏輯,使得這柄鐮刀,甚至已經達到了無視邏輯的層面。
哪怕已經因為背叛第七位格,使得魏衛失去了穿梭空間的力量,他也可以借由這把鐮刀,穿過精神壁壘來到這里,原因就是如此。
而在這時,魏衛則舉起了這把鐮刀,笑道:「殺到他們害怕而已。」
「既然他們躲在深層空間不肯出來,
那我就殺光他們的信徒,殺光他們的圖騰,每殺一個,我的刀便會鋒利一分。」
「他們不出來,便會看到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猩紅武器。」
「如果他們來了,那這把鐮刀,便會讓他們學會,什么叫作羔羊的恐懼!」
災厄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魏衛,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笑容,忽然低聲問道∶「這就是你對一還是零的答案」
「那個答案我從來都不在乎。」
魏衛大步走來,血色鐮刀已經開始凝聚力量,血色照亮了葉飛飛的臉頰。
「那只是他們的角度考慮的問題。」
「而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這么簡單,只是他們不肯答應而已,現在…」
血色鐮刀揮舞到了半空之中,已經釋放出了驚人的恐怖氣息,無論眼前的是災厄之神也好,還是什么怪異的存在,當這一柄已經凝聚了太多超現實邏輯,屠殺了太多墮化生物與惡魔劣種的鐮刀,開始揮舞到了她的頭頂之上,而災厄那強大的力量,似乎也在這一刻,并沒有生出多少的反應。
「他沒有背叛……」
而在魏衛腰帶上,人頭掛件聽到了這些話,都冷不丁的睜開了眼睛,神色難言的驚喜:「之前反而是他差一點走錯。」
「這些人的刺殺,反而提醒了他,讓他明白了過來……」
「這……這是倒霉了九輩子的猩紅,終于迎來了幸運嗎」
同樣也在它的不解之中,鐮刀揮舞到了空中,甚至即將向著災厄斬落。
但災厄卻非但沒有躲避,反而抬頭看向了魏衛,她迎著最恐怖的殺意,卻忽然之間,迎身向著魏衛走了過去。
身形變化之間,她無視世間的規則與邏輯,輕盈的來到了魏衛的身邊,兩只手抱住了他的腰。
然后,仰起頭來,輕輕踮起腳尖,向著魏衛嘴唇上吻了過去。
「原來,這一次,你終于找到了答案……」
「但是……」
「這一次,你也真的徹底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