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此時老淚縱橫。
他思來想去,都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真的想要謀反。
“不可能啊,朕對他千般好,將來的皇位也是他的,為何他就這么著急?!”
“天師說的都是真的,承乾負朕啊!”
李世民咬著牙,背過身去,偷偷抹眼淚。
文武群臣見到的卻是李世民哭了,而且根本停不下來,再次下跪拜伏。
“臣等惶恐。”
“臣等惶恐。”
即使是魏征等人也都懵了。
他們從未見過李世民如此懦弱的一面,僅僅是因為他們多人反對逼捐佛道?!
以往的李世民絕對不會這么悲傷無助的,甚至是會想辦法達成目的。
他們其實也覺得,該向佛道逼捐,但是不能太多,而李世民一開始說的價碼實在是太多了。
到時候把佛門給逼急了,會社會動蕩的。
如今。
李世民竟然哭了。
他們都懵了。
李世民起身,道:“散朝。”
隨后率先轉身離去,跟李承乾造反相比,其他事都是微不足道。
他離開之后,并未直接去太子府,而是要去跟皇后絮叨一下,把這件事跟她說一下。
不管結果如何,皇后都有權第一個知道。
文武大臣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后宮。
李世民和皇后碰了面,而此時的皇后還是十分的開心,正在吟誦佛經。
她如今過得很充實,晨起祭拜三清,吃過早飯之后就開始誦經拜佛。
佛道兩家,她都信,一碗水端平。
此時,見到李世民早早回來,有些驚訝。
李世民見著皇后心情愉悅,他心頭沉重,不忍直說,就怕影響了皇后的心情。
皇后卻跟他心連心,一眼看出了他有心事,便道:“二郎,你遇到什么煩心事了么?”
李世民道:“觀音婢,朕遇事不決了。”
皇后笑道:“二郎聰明絕頂,手下功臣名將眾多,難道都沒有人能為你排憂解難么?”
李世民讓她坐下,為她捏了捏太陽穴,這種待遇也就只有她這個皇后才有了。
周圍的婢女們見狀,就知道夫妻倆要私下交流,紛紛退了粗去。
無極老太監也是退了出去,而他退出去之后,就聽說魏征等名相在宮門外求見。
魏征等人在后宮求見,這種情況,也就只有之前李世民拒絕給李淵換地方住的時候,才出現過。
如今,他們都來了。
無極老太監卻知道,李世民不想見他們,便是出去,要把人給打發走。
房間里。
李世民給皇后捏了捏太陽穴和肩膀,隨后道:“觀音婢,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但是,你知道之后,不得大喜大怒。”
皇后抓住了李世民的手,起身兩人四目雙對。
皇后道:“二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竟然讓你都如此緊張而無法釋懷。”
李世民沉吟片刻,道:“承乾藏甲三千,意圖謀反。”
大唐不限制人持有兵器,但是卻不允許有人藏有鎧甲。
李承乾的太子府藏有上萬刀劍,如果沒有鎧甲的話,李世民都可以相信他沒造反。
但是。
有鎧甲,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皇后頓時身體發軟,驚恐慌張,絕望無比。
她明白,刀劍和鎧甲的區別。
李承乾有鎧甲,而且還是三千副,那絕對是圖謀不軌,完全不用思考。
她絕望的落下眼淚,“他,他怎么那么糊涂,這個大唐的江山,將來也是他的啊。”
也只有她敢說這番話,就是李承乾自己都不敢確定,他能夠把太子之位坐到最后。
李世民嘆息一聲,隨后也跟著落下淚來。
“朕實在是不想看到這一幕,沒想到這都是報應,朕的報應來了!”
夫妻二人忍不住抱頭痛哭。
他們是天下最威嚴的夫妻,也是最有權勢的夫妻,但是此時兒子不孝,他們也如同普通夫妻一樣抱頭痛哭。
痛哭流涕之后,夫妻二人又開始面對現實。
皇后道:“二郎,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李世民道:“朕也不知道,想看你的決定。”
皇后沉默了,抿著嘴,其實,她知道李世民的決定了,特意來找她,就是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而她也知道該怎么處理了,道:“二郎,能否留他一條性命?”
說完之后,她就閉上了眼,投入了李世民的懷抱。
她哭道:“承乾其實也是苦命的孩子,你南征北戰的時候,他在家里都要擔驚受怕,從小面對的是威嚴的你,缺少管教,長大了就容易犯錯。”
李世民安撫道:“朕知道如何處理了,朕還是打算給他一個機會,如果這是別人栽贓給他的,朕會給他一個機會的。”
皇后明白,李世民這是真的要給李承乾一個機會,而所謂的栽贓,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是有轉圜的余地。
那便是李承乾如果矢口否認,或者攀咬其他人,就有可能活命。
李世民起身,喊來了婢女照顧皇后,而他則是沐浴更衣,換了一個行頭,要出宮去見太子。
才出了后宮,就見到魏征等人湊上前來,但是他完全無視了,轉身走人。
老太監將魏征等人攔住,苦澀道:“各位相爺,你們回去吧,陛下心情不佳。”
魏征等人看出來了,李世民那哪里是心情不佳,那已經是處在爆發的邊緣了。
別看魏征平時脖子挺硬的,但他知道李世民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君王,更知道李世民聽得進去勸。
故而,他才硬剛。
但是。
如今李世民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決絕,還有冰冷,那種仿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模樣,讓他都害怕。
故而,魏征幾人對視一眼,都決定不管了。
而他們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為何如此生氣,也不知道是否跟他們反對逼捐佛道有關。
“司徒大人,我們看來要做這個丑人了。”房玄齡苦笑一聲道。
長孫無忌道:“沒辦法,罷了罷了,這件事本來就無法阻止,只是本以為能夠少一點,但是陛下如此態度,我們只能多不能少了。司空大人,你怎么看?”
魏征也道:“還能怎么看,我們就各自負責一部分了,最頭疼的還是佛門啊,道家那邊有天師帶頭捐了,還幫其他道門的都給捐了。可是,佛門不一定舍得啊!”
杜正倫道:“管他們舍不舍得呢,特進蕭瑀公爺不是跟佛門很不對付嘛,讓他打頭陣吧。”
幾個老家伙對視一眼,都笑了。
蕭瑀本來是佛門代言人,但是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佛門杠上了。
如今只要有機會上朝,就必定要參佛門一本。
由他打頭陣,似乎再好不過。
話說兩頭。
太子府。
李承乾正在府內,邀請了漢王李元昌,還有駙馬杜荷,以及好幾個軍中武將,飲酒作樂。
李元昌笑道:“承乾,你沒去上朝,可能不知道,你的父皇變得軟弱了。”
李承乾一愣,欣喜道:“七叔,到底怎么回事?!”
漢王李元昌乃是李世民的七弟,屬于還活著的兄弟之中比較年長的了。
其他的兄弟,都是李淵被囚禁之后生的,不值一提。
漢王李元昌大笑三聲之后,喝了一杯酒,才道:“你肯定不知道,今日你父皇在朝堂之上哭了,那模樣,實在是令人作嘔。”
杜荷也是跟著笑了,道:“是的是的,我也看到了,想不到能夠看到他如此軟弱的一面,想來他也沒有什么可怕的。”
李承乾大喜過望,隨后問清楚詳細情況,道:“太好了,父皇昏庸無能,如今又得罪佛道,逼捐的話,必將民怨沸騰,到時候就是我們起事的好時機。”
李元昌笑著點頭道:“不錯不錯,你越來越有智慧了。”
李承乾笑了。
他其實也是經常跑皇家道觀,見到了武曌,腳沒有修好,但是他的謀略卻見長了。
武曌是個大才,對許多東西都有獨特見識,他跟著學了一段時間,才有這個見地。
他聽著雜亂而微弱的打鐵聲,享受的搖頭晃腦。
李承乾道:“我也要效仿父皇,成功了之后,第一時間就要把武曌接入宮。”
李元昌則道:“本王要第一時間去祭拜先帝,高危先帝之靈。”
杜荷欲言又止。
李承乾立即表態道:“杜駙馬,本宮到時候封你為國公。”
杜荷頓時大喜,連忙跪拜道謝。
三人對視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來,志得意滿,仿佛已經將大明宮踩在腳下。
就在此時。
門外傳來了門衛的尖叫聲,“皇帝陛下駕到!”
哐當!
李承乾等人頓時驚慌失措,杯盤狼藉,驚恐慌張,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