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仙縣外,山澗溪流之上,兩岸桃林之間。
陶潛牽著小小歲、廉精兒兩個成精異類,身前懸著一圓潤石子,正放出瑩瑩玉光。
陶潛看著面前清新怡人的景致,隨即心底開始吟誦觀想:
“……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隨著陶潛心底吐出的一字字,本就柔軟的石子表面開始掉落碎屑,輕風拂來,那些碎屑飛揚離去,漸漸顯露出一幅恬靜、安寧畫面。
此刻的“嬰母孕空石”,即便不是法寶,沒有那異常氣息,僅僅憑借表面浮雕,也可在凡俗世界賣出個好價錢。
那些個葉公好龍最喜隱士風情的王公貴族,見此必是要瘋搶的。
“成了!”
陶潛重新睜開雙眼子,欣喜道時,心念也跟著一動。
卻見此石驀地彈出,往前方山溪桃林深處撞去。
剎那間,陶潛親眼看見那石子撞上虛空,隨著“啵”的一聲,水紋蕩漾間,石子徹底融入這一地界。
而后,一切好似并無什么變化。
山溪還是山溪,桃林還是桃林。
但此時陶潛卻是露出笑容,牽著兩個小家伙降落到溪面,出現的一點也不突兀的漁船之上。
“雖然是有些惡趣味了,不過這般閉關潛修之地,也的確是非常符合我的名字。”
“好歹,幼時課文沒有白白背誦。”
吐出這兩句滿意的話,陶潛一行三人便開始沿溪行船。
很快便入了桃林深處,又至山溪源頭,忽然便見那山上有一極隱秘之洞口。
下了船,陶潛帶著小小歲、廉精兒入得那洞。
初始狹窄僅容一人通行,走過數十步,驀地豁然開闊起來。
眼前,竟是一片平坦、開闊的秘境。
而秘境盡頭處,有著一間孤零零的樸素木屋。
陶潛很是滿意的看著這介于虛實之間的秘境空間,他本該還可觀想出“屋舍、良田、美池、桑竹、雞犬”等等景致。
但他畢竟是來閉關潛修入“煉氣境”的,并非真個來避世,弄個世外桃源。
何況,他修行須些時日,無暇照顧兩個小家伙。
此地空曠,正好給他們找些事做。
陶潛想了想,便拉過小小歲、廉精兒,指了指眼前寬闊秘境,特意交代道:
“我需幾天時間來閉關修行,期間不能被打斷,先交給你們一個任務。”
“這么大一片地方,隨便你們如何打扮布置,待我出關后,再來檢驗你兩的成果。”
“怎么樣?”
剛一說完,陶潛便見兩個小東西。
兩雙寶石似的眼睛俱都亮起了光,太歲娃娃瘋狂點頭,而廉精兒這怪異青銅機器人則用他那機械音道:“接受任務……接受任務!”
氣氛如此和諧,陶潛甚是滿意。
直接任由兩個小東西發揮,自己則往那木屋中去。
“帶小孩,也沒有想象中難嘛,雖然只是兩個成精的小異類。”
陶潛嘀咕完這句時,人已入了那僻靜木屋。
自得了“先天道種”,便是陶潛也常常被自己的修煉速度所驚,雖剛定了命胎不久,但體內積蓄的靈寶源氣已是無比磅礴驚人,處于一種蠢蠢欲動的狀態。
屋內并無繁復裝飾,除了那靜坐蒲團外,別無他物,可說是實實在在的陋室。
陶潛盤坐下來,感知兩小東西已自顧自忙碌起來,便笑了笑將木屋封閉。
不過陶潛并沒有第一時間進入修行狀態,晉入“煉氣”這一關并不簡單,馬虎急躁不得。
一邊調理著狀態,一邊張口將林小花贈予的芥子符種吐出。
神念探入,開始清點起其中的諸多物事,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遺產了。
林小花曾言:符種內藏有可供陶潛修煉到筑基境的資糧。
如今快速檢查一遍,小花前輩還是謙虛了些。
里面諸如丹藥、符箓、靈食、法器等等,整整齊齊,擺了足足兩個木架寶箱。
陶潛盤算數息,結論是如果自己省著一些用的話,說不定晉入筑基境后,也依舊有很多可以用得著。
除此外,陶潛也看到了林小花給自己準備的驚喜。
就在最正中間的桌案上,小小一個寶箱。
內里放置著兩樣物事,一疊材質特殊,好似某種草葉般的青黑色符紙,以及一枚劍丸。
陶潛剛打開寶箱,立刻就聽到了林小花留在箱內的聲音,與平日里不太一樣的是,這次林小花的語氣頗有些惆悵意味。
“陶兄弟,此二物分別為一百零八張玄陰無形劍符,以及一枚百煉劍丸。”
“后者可讓你發揮出秘魔舍身劍訣的全部威能,他日再遇強敵,你可一劍斬之。”
“若斬不了,便可動用這一百零八張劍符,以源氣激發,可瞬息布下玄陰無形劍陣,兇悍莫名,便是筑基境修士,一旦不小心陷入其中,縱是不死也得重傷,至于煉氣修士,就算湊上數十個丟入陣中,也絕無幸存之理。”
“此符陣,原是我為了爭奪‘真修弟子’之位而準備的,師尊一向厚待于我,我卻屢次丟他顏面,原想奪個真修位置,讓他也風光一二,誰料造化弄人,真修沒成,反被驅逐出了門墻,實在是有愧于他老人家。”
“唉”
最后一道嘆息落下,小花道人聲音也便無蹤。
陶潛也跟著嘆息了一聲,旋即探手輕觸了那二物。
腦海中,果然生出更詳細的異物信息來。
這兩樣物事的威能,比林小花所描述的,還要更強上三分。
陶潛估計之前蕭真人說要予他選擇的殺伐法寶,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只可惜他為了早日前往靈寶宗山門,脫離這風暴旋渦之地,最終選了這嬰母孕空石。
誰知道,這遺憾被小花道長準備的驚喜給彌補了。
“蕭真人所說無誤,我的運道的確是很不錯,而且交友眼光也是一等一的不俗。”
頗有些自得的嘀咕一句后,陶潛將寶箱收起。
恰巧到此時,自覺狀態已調整的差不多。
陶潛神念退出符種,將之吞回腹中,便要開始準備破境。
何謂煉氣?
此境含義在于一個“煉”字,修行者若有把握時,可將徹底放開自身,任由那無盡源氣入體,無間無歇的沖刷,修行者則須將自己的軀殼命胎當做一尊熔爐,盡可能的將入體源氣煉化為所修根本法之真氣。
若是一縷根本法真氣都煉不出來,那自是煉了個空,也意味著破境失敗。
若能煉出真氣來,那修行者便要想法兒多煉一些,以厚根基,并掌握更多異常偉力。
不過在煉化過程中,修行者常常出現意外,導致軀殼命胎被過度沖刷后異化失控,橫死當場。
即便是道門十二大派,或是佛門諸寺內,也都有許多弟子是這種死法。
“此境須一鼓作氣晉入,不可來回反復碾磨,空耗神魂。”
陶潛心底,閃過一道林小花這引路人曾告誡過的破境經驗后。
立刻的,將腦海中所有雜念清除,心神前所未有的專注,完全沉浸于自己體內,并開始一字一字的頌念那《靈寶九真圖解》。
許是真個時機到了,只是第一遍,陶潛便完成頌念,無一過,無一錯。
連停歇休息都不需要,福至心靈之下,陶潛無間斷開始頌念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時間,開始快速流逝。
陶潛完全進入修行狀態,隨著他一遍遍成功頌出圖解,這陋室之中,清靈自然之氣愈加充盈,盡管無任何外物,也無華麗裝飾,但此時如果有人在這里,也必定會自覺身處于道家秘境之中。
一日!
兩日!
三日!
陶潛對外界早已沒有任何感知,對時間也無概念,他的神魂心念似已徹底融入那好似大江大川般奔涌的靈寶源氣之內。
蕭真人曾斷言,陶潛若使用那“嬰母源珠”,半月內就可晉入煉氣境。
她這般左道高人眼力已是毒辣非凡,可惜仍是錯估了陶潛。
就在這第三日,陶潛原本應該要醒轉過來,及時服下那顆源珠,進入那種由后天轉先天的無垢狀態,以幾乎毫無風險的方式破境晉升。
然而,陶潛卻并未如此做。
嬰母源珠的確是異寶,可幫助修行者煉化源氣,但也是取巧之道。
使用此寶固然很可能破境,可修行者也無法明悟那“煉”字之妙,但凡有些野心志向的修士,能不用便不用。
何況陶潛此時進入靈妙悟真狀態,什么嬰母源珠之類早被忘在腦后。
當他又頌完一遍《靈寶九真圖解》時,忽然這陋室內,倏生異變。
伴隨著“轟隆”的一下動靜,一粒嬰兒拳大的光種驀地自陶潛頂門躍出,竟是直接撞在那虛空處,隨后便見一模糊門戶被悍然撞開。
比陶潛之前任何一次修行都要沛然、磅礴的靈寶源氣,好似倒灌天河般,將其軀殼、命胎完全籠罩,傾瀉而下。
這一剎那,陶潛本該被這磅礴源氣直接鎮死。
可隨著那先天道種滴溜溜沉浮旋轉,陶潛非但沒死,這軀殼命胎更是驀地光化,徹底融于那沖刷而下的磅礴源氣中。
隨后便見這陋室內,開始不間斷飄蕩出一縷縷雜質、魔念混雜著的黑紅源氣。
過程中,陶潛已“光化”的面上非但無痛苦之色,反而浮現出一種悟道后才有的暢快笑容。
如此沖刷、煉化,陶潛光化的也就愈加徹底。
不知過去多久,忽然,身處其間的陶潛睜開雙眼,口吐道訣,手捏法印。
他那腹中天地好似炸裂般,轟隆悶響中,一口清凈自然、道韻天成的靈氣生出,其好似自有靈性,如生靈般無阻礙穿梭于磅礴靈寶源氣之中。
因這靈氣誕生,這間幽暗陋室倏生光明,清香陣陣,道音回蕩。
“三日修行,終入煉氣。”
“不可停,不可停啊。”
陶潛這欣喜之音吐出時,他竟是根本沒去感悟那一縷道韻靈氣的神妙,徑直又閉了雙目,在那先天道種加持下,繼續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