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祖龍廳后,觀眾生亭中。
歸屬于嬴青帝的核心團伙,共計十一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商討著起事的細則。
因了鐘紫陽的傳訊言說,還有高度評價,加上金沙城內的行動他又是參與者,還有九州十二器谷神簋的因素……疊加起來,嬴青帝團隊已視“林孺牛”為自己人,是以并無任何避諱。
嬴青帝哪里知曉?
這位看起來沉默、正直,好似老農般的散修,正用秘法窺視他那了不得的根腳來歷。
雖第一時間瞧見大秘密,但陶潛明面上神色不變,作出一副聆聽大計,慷慨激昂之態。
腦海中,則打算繼續閱覽剩余志述。
陶潛以為,該有更詳盡后續才對。
然而,并無。
第一道志述后,竟是一團紊亂信息。
“就這?就沒了?”
“那域外邪神是誰?是他爹還是他娘啊?”
陶潛再如何不滿,努力去瞧,也只能看見一個個問號。
眉頭微皺,似這等狀況的確不是第一次,但以往是他弱小時才會如此。
“我如今蛻凡圓滿,只差一步便要洞玄,神魂皆壯,依舊探查不出嬴青帝更多隱秘,此人來歷非比尋常。”
窺不出,陶潛下意識便猜。
哪怕只有一個線索,卻也足夠他看出許多來。
“嬴青帝被元始宗之人,認證為是始祖皇帝的血脈后裔。”
“如今志述又說他是人族與域外邪神交合生出,莫不是與始祖皇帝有關?”
“還有那黃天孽鏡,那些黃衣奴……?”
“另外一個域外邪神所生的混血種,竟然入世鬧革新,這又是為何?”
陶潛正自猜著,忽然聽得陳希夷等人提醒嬴青帝。
“大事當前,機密第一,千萬不可泄了秘,我方實力雖雄厚,可若是讓七邪宗生出警惕,遭受苦難的便是新月萬民了。”
“且放心,我遣出去邀人的乃是黃衣奴,絕無泄密可能。”
“明日大會開完,大事將成。”
這幾句,在林不覺、申若蘭等人聽來并無什么不對勁。
可陶潛卻敏銳察覺出,這里面有問題。
“黃衣奴,只怕不簡單。”
不過是陶潛有所察覺,如鐘紫陽、陳希夷、祁道真這些經過諸多歷練的洞玄境修士,皆有所覺。
但陶潛也看出,這幾人并不在意。
這倒是又一次推翻了陶潛先前的預想,他曾以為祖龍社,就是嬴青帝的一言堂。
如鐘紫陽等人,只一心輔佐。
現在看來,并不是。
“我以作弊般的方式,察覺出嬴青帝有秘在身,似是個藏奸的。”
“而鐘紫陽、陳希夷、祁道真等人相處日久,恐怕也能知曉些端倪,只是現階段眾人目標一致,都是為了推翻七邪宗的血肉統治,拯救新月萬民,所以皆裝作瞧不見?”
“倒是林不覺、申若蘭這幾位,心無雜念,一心為民,莽撞些,但都是真志士也。”
陶潛稍稍捋清楚了祖龍社內,核心成員的來歷關系。
也察覺嬴青帝的底細,但他暫時仍不打算做什么。
謀定而后動!
秘魔萬化術未被識破,他陶大真人騰挪應對的方式便多,是以他始終貫徹著“林孺牛”那沉默老農的人設,不聲不響,毫無存在感。
不過十幾人議定細則后,嬴青帝注意力又回陶潛身上。
鐘紫陽并不是嘴碎的,是以未將林孺牛可能是九蟾宗真傳,且得了一件域外至寶蟾神瓦當之事吐露出來。
嬴青帝看重陶潛,依舊是因為“谷神簋”。
他仍舊一副禮賢下士,人皇明主的模樣,真誠看著陶潛,而后開口道:
“林道友能得谷神簋認可,高潔之士也。”
“谷神簋這寶貝的效用,紫陽兄已說得明白。”
“也是正好,這十山八水之中,有一處地界喚作陷魔坑,那本就是一處古戰場,可追溯到始祖皇帝之時,內里有大量妖魔邪修、詭物異類的尸骸……近日由裴洪兄弟領著麾下天刀軍,將盤踞坑中的一些妖族斬殺干凈,收歸我祖龍社。”
“如玄道宗、悲禪寺等盟友,都將支援一批妖魔血肉作為資糧,在那坑中堆積如山。”
“待明日大會開完,林道友便正式上任祖龍軍糧草官,那地界劃歸道友管理,以谷神簋之威,源源不斷的產出五谷之精,送往新月省各地。”
“此事,是大功德,拜托林道友了。”
說罷,嬴青帝躬身便拜陶潛。
換了其他人來,見此一幕,只怕是要感激涕零。
此人,真明主啊。
可惜陶潛卻是個秘魔子,心中冷笑,明面上仍裝作愧受模樣。
兩人各自一番表演,算是個好節目。
又過不久,陶潛見天色已晚,便說自己所修法門特殊,每晚皆要做功課。
無需擔心有破綻,鐘紫陽可作證:林孺牛,許是九蟾宗人。
聞言后,祖龍社諸人雖遺憾不能把臂夜談,也沒說什么。
嬴青帝抬手喚來一位黃衣奴,吩咐道:
“備好禪房靜室,帶林道友去安歇。”
隱龍山巔這些樓閣宮觀,好歹是一群能殺地竅火龍的賊人術士,準備開宗立派之地。
雖說如今只喚一個“祖龍廳”,實則并不寒酸。
陶潛隨著黃衣奴,走過層層殿閣,選迭廊房,很快便到了一間靜室。
他如今領了官職,待遇自然不比其他。
這室內一應布置皆非凡物,便是燃著的熏香,也是千載安神香這等好物。
當然,出身靈寶宗的陶大真人,哪里會在乎這些。
他只有些不甘,適才趁著黃衣奴轉身之際,刻意與其有所碰觸,本想著窺視出一些隱秘來。
可沒想到,結果并無多少不同。
志名:黃衣內侍。
志類:域外邪靈。
志述:異寶“黃天孽鏡”中的伴生邪靈,有諸多效用,源頭乃是……???
這么一丁點志述,自然滿足不了陶潛。
明日那祖龍大會就要召開,新月起義在即。
陶潛刻意提前離席,正是為了徹底弄清楚祖龍社這個組織的狀況。
有多少成員?
分別來自哪一方勢力?
修為如何?
還有那一群黃衣奴,有何種神通?每次都要說一回的“邪音”又有何種效用?
不過陶潛并未立刻有所動作,入室后,剛盤坐下來。
懷中,立刻有袁公傳音:
“小子,那勞什子黃天鏡,隔空在窺視你,莫要妄動泄了底。”
“早知會如此,恐怕不止是我,但凡入了祖龍社之人,都會被監視,估計連鐘紫陽、陳希夷等人也不例外。”
“贏青帝藏的這般深,必有圖謀。”
“他若是真想要爭奪凡俗世界,七十二省的權柄,必定不可能依仗一個只憑借共同理念和目標前行的松散組織,他必定要建立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班底,只是該如何做呢?且讓我瞧瞧。”
傳音動念時,陶潛裝模作樣的施放了一些九蟾宗的基礎法門,實則溝通正嵌在蟾神瓦當上孕養的九蟾珠,直接借來明亮月華。
只聽得“呱”的一聲,滿室皆顯福云財氣,燦爛月光更照得那靜室內無一暗處。
趁著這空檔,陶潛袖袍內,魔葫一抖。
七八頭隱身魔跌落而出,聽得老爺命令,即刻閃身出了靜室,果然瞧見如今這些宮閣各處,都有黃衣內侍在穿行,招待極復雜的四方成員,熱鬧非凡,神仙妖魔、魑魅魍魎應有盡有。
魔頭們各擇選了一頭黃衣奴,悄悄跟上。
陶潛命令:只看,莫要妄動,遇禁便饒,遇強不去。
如此,便可免了被發現之危。
一旦瞧見隱秘事,有了收獲便立刻回轉匯報。
施法后,陶潛原以為許久才會有發現。
可沒等幾個呼吸,第一頭隱身魔滿臉興奮,急匆匆返回,化作一道無形魔光,往陶潛腦海中一撞,將自己所瞧見的景象傳遞了過來。
陶潛正自好奇,瞧過后卻不由無言。
你當是什么奇景秘象?一幅春光圖罷了。
就離他陶大真人的靜室不遠,一間稍大些的房間內,滿地的僧衣法袍,佛鈴珠串,燃得雖是佛門香,卻不是個安神靜心那種,而是催人情欲的麝香,濃郁飄蕩,如云似霧,初始還是雪白顏色,不多時化作粉紅,最后更成了緋紅顏色,好似朱砂般化不開。
這處鋪了薄毯的方磚上,一個俊俏少年僧,一個姣好比丘尼,時而龍戲游鳳,時而竹林吹簫。
那處墊了衣袍的桌椅上,兩道璧人似的沙門子弟,有時曲意逢迎,有時又是。
這處墻角,有人面桃花。
那處暖床,見得男耕女織。
這一幕幕任何人瞧了,也不由會心神搖曳,欲加入其中。
陶潛曾在鐵佛寺,見群魔亂舞,淫邪之輩處處皆是,無遮大會也開了不止一次。
但兩相比對,不得不說,這禪房靜室內的畫面雖然也屬淫邪之事,倒并不讓人生厭,甚至還覺得有些神圣。
他不過瞧了幾眼,體內便生了些反應,卻是那門他從未煉過的歡喜禪法,好在他很快施法平復了下去。
也虧得此時云容不在,否則真可能發生些意外來。
“沒記錯的話,這群人應是雙身寺的修士,此寺既有僧人,也有比丘尼,尊的是雙身長壽佛。”
“這些景象瞧來出格,實則是正宗的歡喜禪法。”
“雙身寺,也確被佛門所承認,算是新月省內,僅次于悲禪寺的佛門大寺了。”
“不過這種景象,算什么收獲啊?”
“給老爺我滾去再探。”
看完春宮的陶大真人,動念便將那頭隱身魔又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