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獸煞別府之外。
陶潛睜著一雙眼眸,眉頭皺得更緊,感受著滿嘴的乳婦鳥眼珠子味,腦海中共計六種駭人畫面仍在輪播。
雖然他豁免了其中的異化污染,但那些畫面帶給陶潛的震撼感受,卻是未曾停歇。
盡管此時并無什么波折沖突,但陶潛仍受到劇烈沖擊。
他那芥子符種內,可是還有著一顆李長樂贈予的“極樂延壽果”呢。
雖說他那顆果子并非是人所化,而是正常截取壽命形成,但他依舊覺得莫名惡心。
勉力消化了那些畫面帶來的沖擊后,陶潛似是想到什么。
隨手取出魔葫,又將那隱身魔頭抖了出來,直接吩咐道:
“往那極樂道場去一趟,莫要入島,只在島外觀察后,將結果報來于我。”
“喏,老爺。”
隱身魔頭應了一聲,隨后身形匿于虛空,不見蹤跡。
雖然此魔的遁法,無法與星吒魔相比,但它精通的遁術更多,無聲無息,鬧不出什么動靜來。
未過多久,這魔頭回返。
顯出身形后,拱手匯報道:
“老爺,小的依您吩咐去了那極樂仙島,島上那些酒池肉林、樓閣宮殿仍在,但內里空無一人。”
“外島更新增了一層大禁,阻隔外來生靈靠近。”
“至于酒肉真人,小的未曾見到他的存在,也未曾嗅到他的氣息。”
魔頭說完這結果,陶潛面上卻沒有多少意外之色。
似乎,早有猜測。
倒是也很好理解,按照乳婦鳥妖的說法。
陷入“絕仙”境地的宗門師長,若是癥狀不嚴重,或可在自家道場內鎮壓異化。
若是癥狀太重,便會遭軟禁。
“李長樂師叔要是白天沒有對我生出惡意來,以他那癥狀,應當還能繼續留在自家道場。”
“可動了我,遭師尊所阻,不論癥狀如何,是否自愿,恐怕都要被押去隱秘之地軟禁起來。”
陶潛腦海,一道念頭閃爍過去。
沒意外的話,應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深夜時分吃得幾顆乳婦鳥眼珠子,解了陶潛心底不少疑惑。
但如萬仙大會之類,陶潛仍是一知半解。
不過這些事暫時也與他無關,如今接連收服兩座別府,自該趁勢追擊將那第三座別府也一并收了,徹底執掌登仙島。
有此島上九九八十一重大禁小禁的庇護,縱然他修為境界孱弱,也可安心修行。
動念中,陶潛站在這山上朝著第三座別府遠眺。
就在仙島深處,火焰、云華、冰壺三座巍峨仙山前方,有一詭異地形。那似是個盆地又似個火山口,周遭生靈禁絕,鋪滿細砂,滿地皆是多孔黑石,火霧蒸騰,那火口內更不斷涌動著赤紅光輝,似隨時可能噴涌出滅絕一切的劇毒地火來。
“此乃火穴別府,以整座仙島的地脈為核,疊了不知多少禁法,一旦催發,立刻就能放出絕仙烈火、太陰碧焰等等恐怖物事,將入侵之敵燒成飛灰。”
“若再與水脈、風脈兩禁結合,頃刻間水火相濟,風催火勢,偌大地脈之力都可釋放出來鎮壓敵手。”
“好,真個是好。”
陶潛越看,越是心喜。
原想著到白日天明時再往那別府進發,如今來了興致,雖仍舊不打算親身前往,卻不妨礙陶潛驅使屬下先往那別府探查一二。
隨后目光一轉,又落在隱身魔頭身上。
剛剛才從極樂道場回返的魔頭,與自家主子目光一對,立時便看出主子意思。
心中正欲大肆吐槽,暗暗叫苦。
卻見陶潛難得良心發現般取出一顆天魔化血丹丟了過來,并道:
“你再往那火穴別府一探,瞧瞧虛實。”
“此魔丹未曾加過料,算作你的酬勞。”
“多謝老爺!”
“能為老爺辦事是仆的福分,說什么酬勞不酬勞的,太過生分了。”
這魔頭說是這么說,動作卻也快。
接過魔丹迫不及待便吞入腹中,轉瞬便消化得干干凈凈。
域外天魔的修煉很是特殊,隱身魔雖極為稀罕,但同樣免不了要靠吞噬其余魔頭來進階。
主材料就是魔頭的天魔化血丹,對于大多數低階天魔而言,都是無法拒絕的香餌。
若非如此,陶潛那“釣魔法”,也不會有那般高的成功率。
單純就奴役魔頭這一道來說,陶潛的手段,已經不弱于那些沉浸于此多年的秘魔宗修士,甚至還要更強些。
陶潛交代完,見隱身魔消失在眼前,他便也轉身回轉獸煞別府內。
此別府,不宜居,也不宜修行。
不過現在,陶潛倒是也不急著修煉。
“接手這登仙島才不過一兩日,筑基境的修煉又無甚關竅,只看重個水磨功夫,倒是完全急不得。”
“待徹底執掌仙島,才好安生下來修煉。”
“說起來我芥子符種內還藏著一百八十顆壽星桃種,若是培育得當,可種出仙植來,就是不知道這仙島上何處區域適合種桃樹……我姓陶,倒是的確與桃子頗為有緣啊。”
陶潛一邊看著別府內那些上古壁畫,一邊則是心底嘀咕,預想著執掌仙島后,去何處種桃樹。
很快,天色漸明。
靈寶山門蓬萊海,也愈加熱鬧起來。
便也是在此時,登仙島深處那一口“大火穴”,原本還算是穩定閃爍著的赤紅光焰,忽而開始變濃變烈,一鼓一脹,似隨時可能噴薄而出。
獸煞別府中,盤坐于祭壇上的陶潛,忽然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
心血來潮!
許久未曾有過的危機預兆,驀地襲來。
陶潛面色微變,頭顱猛地轉向某個方位。
“不好!”
這二字吐出的剎那。
登仙島,這座沉寂多年,在山門內有著不小聲名,如今也遭許多目光關注的仙島,猛地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動靜。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那本就在鼓脹中的巨大火穴,徹底爆裂。
一道撐天火柱,裹挾著濃煙毒焰倏忽間涌上天穹,更見得漫天火屑,好似一朵巨型火焰花般,盛開在這登仙島上空。
數千里內,皆可觀之。
這般動靜,自是不可能瞞得過誰。
只這一瞬間,周遭數十座仙島內的靈寶門人齊齊都被驚動,各自使了祥云遁光上得天穹,朝著登仙島所在看過來。
此地無有一個凡俗人族,皆是修行中人,且幾乎都擁有著非凡神通,縱然相隔遙遠距離也根本阻隔不了他們的目光。
是以,齊齊都看見那巨型火柱中,不斷嘶吼著掙脫出來的,一頭接著一頭,威武霸氣,形態各異的恐怖火屬生靈。
這些生靈包括了渾身籠罩火焰的火鴉、無頭無眼的火焰巨人、披紅鱗眸中有焰的巨鱷、纏繞山岳的火龍、手持尖叉的火鬼、形似黑羊雙角帶火的火獸……真個是無窮無盡般,成百上千的涌出。
只一瞬間,整座登仙島就被這些兇惡異常的火屬生靈占據。
它們所發出的咆哮聲,便是在數百里外也可清晰聽見。
有了這些畫面,想也不用想,圍觀者眾。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曉如今登仙島之主為誰,更是增添了話題性。
原本還有些熱心同門弟子,欲要趕過來相助陶潛。
可不約而同的,他們都遭了自家師尊所阻。
于是在這一刻山門內變得極為熱鬧,但除了一些議論聲外,卻無任何人前去相助。
離登仙島稍近,有一仙島喚作碧波島。
島上,聚集了許多野慣了,桀驁不馴的靈寶弟子。
驟然發覺登仙島變故,這些形態各異,來歷也都不同的弟子們,齊齊飛上天穹,各使手段遠眺起來。
“怎么回事?是登仙島方位,哪來的一道撐天火柱,要生這般威勢,恐怕需打開地竅,引得地火噴涌才可做到了。”
“那火柱內至少也有八百頭火靈在咆哮,若無禁法拘束,登仙島怕是要被烤成焦土。”
“早就聽說過,當年云華仙姑在登仙島煉禁法時,曾親自去往地底火竅內抓來了足足八百火靈,封入禁法以增威能,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登仙島已被云華仙姑贈予多寶真君首徒,聽聞那是一位真正天驕,雖如今只筑基境,卻在南粵強度三災,使得多寶真君特意遣天刑劍、回仙鏡、如意圈三件仙寶前去接引,回宗后還差點引發仙姑與真君爭搶,在宗門內,這可是頭一遭。”
“昨夜還聽聞這位天驕,連續收服兩座別府,便是九首龍王、十二獸煞這種能與洞玄境廝殺的生靈都沒能奈何他,怎么忽然生出這般意外?”
“以筑基境,強行收服登仙島內三禁,或許還是太過于勉強了吧,尤其是最后一禁,八百火靈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說,此子天賦雖然驚人,但必定是不如金烏仙子的。”
“登仙三禁雖非同凡響,但如果是楊介師兄等人,再加上那一枚登仙令,要收服起來卻也簡單。”
“不好這般比,真君首徒才入門幾日,不久前筑道基,能連續收服兩禁已非我等可比了,便是與金烏師姐、楊介師兄相比,也決計落不了下風。”
山門內因為登仙島變故而生出的諸多動靜,陶潛不知。
此刻他挪移出了獸煞別府,正好見得那一道無比駭人的火柱貫穿天穹。
足足八百頭兇煞火靈,從火柱內涌出。
頃刻間,整座登仙島的溫度都開始劇烈上升。
抬頭看去根本看不到太陽星,目光所及,只有一頭接著一頭正飛舞咆哮著的火靈惡獸。
若持續一段時間,陶潛毫不懷疑仙島會被硬生生炙烤成焦土。
陶潛眉頭皺起,完全想不出發生這變故的緣由。
下意識的,陶潛一邊要將那隱身魔頭召回,問個清楚,一邊則是要取出登仙令,啟用那玄冥真水大禁,以島上水脈,來降伏那八百火靈。
可他這一動,讓他不由愣住的變故發生。
那已被他烙下神魂印記的登仙令!
在取出后,竟是嗡嗡顫動,化作一道流光就要脫離他手。
這變化立刻讓陶潛眸中生出冷色,手掌猛地握緊,磅礴仙靈氣即刻鎮壓下來,伴隨著“嗤嗤”聲響,登仙令重歸于平靜。
但同時,陶潛也發覺他能調動的水脈大禁有了缺陷。
心念一動,喚來的卻不是整座仙島的水脈,只是那龍澤水氣。
至關重要威能更強的冰壺仙山水氣,中間連接似遭切斷,完全不聽陶潛使喚。
盡管那龍澤翻卷而去的威勢,也極其驚人。
可很快,就見那八百火靈中分出一百頭,咆哮著沖撞了上去。
水火相撞!
剎那就聽見爆裂聲響不絕于耳,更見得足以將一頭巨獸都硬生生蒸熟的恐怖蒸汽,向著四面八方洶涌擴散。
在那蒸汽云霧中,剩余七百火靈竟齊齊朝著陶潛涌去。
咆哮聲,響徹天穹。
“吼!”
伴隨著這鎮壓百獸的嘶吼,獸煞別府外,披袈裟、捏佛印的撐天古猿再次現身。
姿態好似佛陀,可那猿臂一伸,直接便將一頭火象、一頭火人抓來,各捶一記后,這兩巨型火靈當即被打散成漫天火屑。
陶潛仍嫌不夠過癮,滿含著兇光佛性的猿眸四下掃掠,很快鎖定一根插天石峰,一個跳躍過去,雙手懷抱,隨后發出震撼數百里的嘶吼,硬生生將那石峰齊根折斷。
而后,陶潛竟直接將其當做是“巨型石棍”般的武器。
先發出一道震散蒸汽的咆哮,而后握著石棍開始橫掃,開始捶打。
下一刻,仙島之上“嘭嘭嘭”之聲不絕于耳。
從一棍一頭,很快發展成一棍一片。
這兇殘畫面,直看得不少靈寶弟子怔住了面色,張大了嘴巴。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為何會出現這畫面。
除了驚駭于陶潛展現出來的廝殺戰力外,更驚訝的是陶潛顯露出的戰斗風格,簡直讓人意外極了。
“這……這不應該啊!”
“看氣息是佛門手段,可未曾聽說哪家大寺有這樣的護法?莫非是金剛寺出來的寶貝?”
“此子不是多寶真君首徒么,真君雖是那粗狂莽漢般的模樣,但他卻是以算計、多寶聞名的。”
“是啊,我聽聞多寶真君對敵時,通常都是拎著一柄天刑劍砍人,雖非劍修,風儀氣度卻比劍修更加瀟灑……若是天刑劍解決不了,那對手就更慘了,因為那意味著真君要用法寶砸人了。”
“此子這般暴力手段,合該拜入金銅道長門下才是。”
“莫要胡說,金銅道長也不曾這般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