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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魔主徑,陶潛依舊面色平靜攙扶著荼羅公主。
似乎,并不怎么瞧得上那把所謂的「孽劍」。
只是其心魂內,有一道同樣的聲音,重重疊疊的嘶吼著。
「搶過來,得到那劍,一定要得到它……」
這聲音,實在難以抵御。
越是天賦出眾,越是精擅劍術,便越無法抵御。
尤其伴隨著這些聲音一起襲來的,還有一種無比真實,不,就是真實存在的感受,那是饋贈,還未觸及便先給與的饋贈。
此時此刻!
他的腦海中,竟自動有大量他從未煉過,乃至于從未見過的劍術劍訣浮現出來,囊括了道門、佛教、魔宗、旁門……乃至于是源海中各類神魔所創劍訣,幾可稱是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只是看第一眼,察覺我是劍修后,便先饋贈這般大的禮物?」
「若是施穎瓊這類道友在此處,見得這只余下點點劍齒的詭異孽劍,只怕根本忍受不住其中誘惑。」
這兩道念頭剛閃過。
陶潛還在艱難抵御那重疊嘶吼時,那「孽劍」似覺陶潛還未上鉤,竟是再度下了香餌。
那諸天劍術開始匯聚,變作劍道天階,每一階都是陶潛熟悉的劍術,自無我一式開始,往后又是戮仙、蕩魔、伏妖、屠異、滅佛、弒神、誅邪、絕祟……九階過后,最后一階,正是那斷劍。
也便是說,只要得到這孽劍,就可登臨劍道之巔,于諸天萬界而無敵。
這般誘惑實在真實,實在難擋,尤其對于修煉了《秘魔舍身劍訣》的劍修而言,堪稱致命。
哪怕是袁公在此,怕也要失態。
唯獨陶潛,是個例外。
軀體微微抖顫豁免污染時,腦海中也有志述迸發:
正在遭受大諸天秘魔迷神劍意侵蝕……可豁免!
此劍意,源自秘魔宗二代祖師「舍身劍魔」之佩劍斬孽劍,非是刻意所煉,乃因此劍隨其主殺戮諸天,斬得眾神魔而自行誕生,可迷諸天萬靈、大淵神魔,為其劍奴,受其驅使。
此劍意所授一切劍訣劍術皆為真實,只是修煉代價,將增十倍余。
若屈從于劍意,將無法再成為孽劍主宰。
若能得孽劍本體,將獲贈劍魔祖師一生傳承。
可豁免劍意污染!
可豁免孽劍本體部分污染!
當這些豁免信息浮現,陶潛頓時興奮起來,心底連連喊道:
「好一件祖師遺寶!」
「莫不是本體的福緣運道,也復刻了一份予我。」
「本體身上諸如什么人種袋、九蟾珠、蟾神瓦當、妙樹寶舟、萬霞神衣……好寶貝一大堆,我卻是一件也無,如今若能得了這魔劍,正可補了缺。」
「合該如此,合該我得。」
蒼兕自然不曉得陶潛身上變化,他見那明明修了舍身劍訣的祖地魔子見了「斬孽劍」卻仍能保持冷靜,只當是這廝心境修為不俗,以及孽劍身上封印仍存的緣故。
偏生此時,他又不敢自己揭開封印釋放更多污染,那是尋死。
斬孽劍是他在外歷練時所得,兇險萬分,那日若非其師無極魔主出手封印。
現在的蒼兕真君,早就變作一具被孽劍控制著,四處殺戮的傀儡。
「斬孽劍,畢竟是那位祖師所遺,縱然只余劍柄和一點劍齒,威能也非是我能抵御。」
「不修劍術者,得此劍必要遭殃。」
「修得劍術者若得劍,則災殃更甚。」
「這亦是得寶代價,若他扛得住,我自不會再使手段將寶物索回。」
蒼兕自忖這些念頭,也算磊落。
是以不再猶豫,抬手一拋,那孽劍又變作一點晦暗魔光,朝著陶潛沉沉飛去。
觸及瞬息!
陶潛只覺入手冰涼,沉甸甸,粗糙不堪,好似一塊銹跡斑斑的鐵錠。
幾乎是同時,那劍柄處,一道黑符倏然顯現。
無火自燃!
化作飛灰散去。
這一幕,陶潛見得,一眾秘魔子也都瞧見,心頭都是第一時間猜到是蒼兕真君的算計。
果然,那黑符化作飛灰時,蒼兕那算是提醒的話姍姍來遲。
「好叫師弟曉得。」
「此孽劍在秘魔宗也算是至寶,尤其對于劍修而言,堪稱無上神物。」
「只是有好處,便也有代價,劍上附有祖師怨念,以及那一尊尊遭祖師斬殺的孽神憎恨污血……若受不住,便會有些妨礙,先前被吾師的無極封魔符所封印,是以不得顯現。」
「此劍既歸了師弟,魔符自然也當收回,師弟好自為之。」
這一番話吐出。
眾秘魔子紛紛也在心底或是明面上,吐槽起了蒼兕真君。
「這老牛倒是沒想到是個面厚心黑的,還會使這等陰招?」
「蒼兕師弟向來實誠,終究還是學會了陰人手段,雖淺顯了些,已算有效。」
「祖地魔子,要遭殃了。」
「貪心過甚,竟空手去接取旁人拋來的寶貝,中計也是活該。」
拋出孽劍的蒼兕真君,全然不理會自己被調侃。
刻意啰嗦完,雙腳一夾,驅使那金睛獸往前狂奔。
此時心念,乃是這般:「趁此子應付污染,心魂混亂時將荼羅搶回,此后其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不得不說,蒼兕真君算盤打的不錯。
可惜,他失算了。
陶潛在接劍時,心魂已是完全沉浸其中,開始豁免污染。
至于初步爆發的污穢,他根本不理。
由得那劍上怨氣和無比濃烈的殘暴神魔之念一起涌上來,控制其軀,無比猙獰揮舞斷劍,徑直朝著正巧奔來的蒼兕真君劈了過去。
「聒噪!」
「蕩魔!」
哪怕是在異化中,陶魔子也依舊記得使用最合適的對敵劍招。
眾魔只見得這主徑星穹一顫,一道比先前劈散數十萬神魔大軍還要駭人的蕩魔劍環剎那爆發。
伴隨著凄厲獸吼,蒼兕真君連同其座下金睛獸一起被劈飛出去不知多遠。
蒼兕乃是硬漢,受此重創也一聲不吭,至于那有著十頭、九尾的兇魔異獸,受了這一劍直接便灰飛了賬。
倒霉的是那一眾秘魔子,雖只是被波及,各施手段都將劍環擋下,可仍舊被劈飛至少百里之遙。
令他們無奈且慶幸的是,若無這百里,只怕后面要更遭。
緣由?
得了孽劍的陶潛,變身了。
眾魔瞧得分明,隨著那黑符散盡,原本還好似生銹鐵塊的孽劍即刻爆發魔光,顯出本相。
不,本相的確顯了,但誰也瞧不見。
蓋因那劍柄處,滿是污穢。
各種顏色的斑斕穢血、腐爛肉塊、細碎骨片、黃牙利齒,好似有人刻意用諸多怪物尸體漚肥,將劍柄埋入,沁染完全后再挖將出來。
既新鮮!
又惡心!
陶潛感受到真實觸感,心頭也生不適。
只來不及多看,那光柱已是
通天徹地,內里似有萬千「活物」涌出。
皆是污穢、不祥、不潔、殘暴……之物,瘋了般往陶潛體內鉆去。
每入一道,陶潛軀體便抖顫一下,同時魔軀生變,諸如膨脹血肉、腐爛觸手、氤氳血霧、細密肉芽、變異骨瘤……等等扭曲的,不可直視的肢體,瘋狂滋生蔓延而出。
眨眼功夫!
那地界,再瞧不見什么祖地魔子,唯有一恐怖魔物存在。
巨大膨脹,無限擴張吞噬。
明明是秘魔主徑,如今卻好似來到神魔墳場,眾多神魔哀嚎著,怒吼著。
一眾秘魔子,紛紛散落周遭,皆是一臉震撼瞧著這一幕。
「劍魔祖師當年究竟殺過多少神魔?算上那些瞧來孱弱的,只怕已過百數了。」
「傳聞那位祖師當年在證悟道化境已經癲狂異化,后來明明有劫仙修為,卻始終不曾停歇,仍在大淵中四處游蕩,以斬殺神魔為樂,且到后期,尋常的善神也好,惡神也罷都瞧不上,非孽神不殺。」
「正是如此,孽神大多陷于沉眠,遭他挖出斬了,直至某一日祖師不慎挖出了一尊大的,終于身死道消。」
「孽神空有神魔之力,卻無心魂理智,只憎惡一切,毀滅一切……祖地來的陶師弟,只怕無了。」
「他中了蒼兕算計,被至少百尊孽神污穢血肉鉆入體內,縱然是祖師們來了,怕也救不得。」
秘魔子們你一言我一語,似已定了陶潛結局下場。
聽來,也極為合理。
卻不知曉此時的陶潛,正是滿心歡喜。
他顧不上自己英俊面目已經變作何等模樣,只瞧著腦海中迸發的一道道詳盡志述:
志名:斬孽劍(殘)。
志類:魔寶。
志述:此劍本無名諱,不過是當年秘魔宗二代祖師「劍魔」未入道前,隨手以凡鐵所鑄兵刃,因劍魔之故,此凡劍也歷經一次次蛻變,漸漸變作無上魔劍,殞于其鋒的生靈不知凡幾,只怕已過億萬之數……劍魔入大淵后,此劍更染盡神魔污血,此劍曾無數次要誕生劍靈,皆被兇劍本身所殺……劍魔殞命前悟全第十式「斬孽」,兇劍便以其劍招為名,得名之日,亦是孽劍破碎之時。
注釋一:孽劍雖不生劍靈,其上卻蘊無盡秘傳,遭其所殺之生靈,一生記憶都將被其吞噬,只是有強弱之分,弱者傳承將被漸漸消磨干凈……如今劍內只余劍魔本尊以及一眾孽神傳承。
注釋二:以此劍施放任何劍術,威能將激增數倍,乃至于十倍余,耗損則減免一半。
注釋三:得此劍者,將日日夜夜被劍內諸多孽神污血怨念侵蝕,極樂境幾乎必死,道化境亦有妨礙,劫仙更覺此劍不潔。
注釋四:此劍雖無劍靈,卻有劍意,那劍意無靈智,卻有本能,無時無刻不在試圖將「劍魔」喚回,若喚不回,那劍意便將所有持劍者改造為劍魔本尊,以實現某種程度上的「奪舍重生」。
注釋五:因劍魔斬殺孽神過多,已被所有孽神標記,持有此劍,若遇孽神,將遭遇不死不休的追殺。
注視六:孽劍碎片已散落諸天萬界,源海各處,因孽劍有聚合本能,將會不斷滋生事端,引來災殃,促使孽劍合一……重鑄之日,若持劍者無法征服劍意,孽劍將自行飛走,自行尋找孽神斬殺。
注釋七:因此劍殘缺,十不存一,代價亦被削弱,可豁免被完全侵蝕,可豁免被完全奪舍。
「嗯?完全何意何解?」
待陶潛瞧完這無比詳盡的志述時。
他那魔軀
,已是打了不知多少個冷顫。
隨后,奇跡般的一幕出現在了這秘魔主徑內。
那污穢腐爛好似神魔墳場般的景象,眨眼消失不見。
蕩魔劍意,隨之散去。
陶潛與荼羅公主二人,再度顯露出來,仿佛之前那一幕幕,皆是幻覺。
變故實在太快,以至于不管是眾秘魔子還是蒼兕真君,不由都怔愣了剎那。
發生何事?
這如何可能?
此子受住了孽劍污染?
縱是無極魔主也要用靈符封印的孽劍,區區一個祖地魔子此刻竟不設防捏在手中把玩?
就在眾人不敢置信時,陶潛卻朗聲一笑,很是滿意將手中孽劍收起。
又抬手,將受盡折磨的荼羅公主嘴巴撬開,很是粗暴的將太陰寶扇又塞了回去。
旋即,探手一推道:
「蒼兕師兄這般實誠坦蕩,陶某自不會落于人后。」
「錢貨兩訖,嫂嫂完璧奉還。」
「你我師兄弟之恩怨,就此兩清。」
微微愣神中,狼狽不堪的蒼兕真君探手接住了自家愛妻。
又聽得陶潛這幾句奚落,不由再怒。
持著那魔戟,就要沖殺過去,與這祖地來的卑劣魔子較個高低。
此時,終于脫離魔手的荼羅公主又伸手,拽住自家夫君,聲音孱弱,語帶驚懼,連連搖頭勸誡道:
「好夫君,莫要去。」
「此子……此子可怖。」
荼羅勸夫時,腦海中不斷回蕩著先前她被陶潛身上涌出的污穢血肉包裹住的景象。
她縱是魔國公主,對那些孽神血肉也無比恐懼。
更令她驚懼的,則是那詭異的祖地魔子。
他明明已被無盡污穢血肉吞噬,看隨著他打出一個個「冷戰」,竟硬生生將那些污穢孽力消化了去?
此子究竟是何種怪物?
既已煉了孽劍,真有這般好心將我放歸?
荼羅公主一邊語無倫次勸夫,一邊則驚疑思量,感應自身。
可惜,哪里能有所得?
倒是她猜測之事,對了一半。
陶潛,確無那般好心將她連同那太陰寶扇一起放歸自由。
之所以放她,緣由也簡單。
他,又加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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