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聰很干脆的就睡著了。
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
而傶薇刮完,許鑫“檢驗成果”。
倆人看著他后背那密密麻麻的紅點點,許鑫來了句:
“看起來效果很不錯。”
“嗯。”
傶薇顯然也很滿意自己的杰作。
至于是否會生效,那就得明天早上了。
許鑫幫他把枕頭拿到了腦袋旁邊,而蘋果也找來了一件衛衣,蓋在了王斯聰的后背上,最后又把被子給他折疊到了身上。
這就算齊活了。
大家一起退了出來。
許鑫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晚安了,早點休息。”
說完便直接回到了房間。
他也確實困的不行了,甚至臉都懶得洗,借著這股困勁,直接一頭攮到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一覺睡醒,第六十四屆戛納電影節就這么開始了。(注1)
包括電影宮在內,戛納所有的電影院盡數開放,整整49部作品輪流上映,給慕名而來的戛納游客們帶來了熒幕的饕餮盛宴。
上午9點半。
倒時差倒的不算辛苦的許鑫在樓下看到了穿著沙灘褲,白襯衫,戴個大墨鏡的王斯聰。
“醒了?感覺咋樣?”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了一下好友的下巴。
還別說……
刮痧確實是下火的神器。
他的火癤子已經開始冒白尖了,并且炎癥區域比昨天要小很多。
顯然,什么時候白尖冒出來了,這火就算下去了。
“我昨晚都不知道你們啥時候走的。”
王斯聰一邊吃吐司,一邊跟許鑫感嘆了一聲:
“不過這一覺睡的是太舒服了……吃不吃?我幫你點一份?”
“好。”
很快,一杯咖啡,外加吐司、炒蛋、燉魚的法式早餐襲來。
倆人正吃著,就瞧見了畫了個很精致妝容的唐煙來到了餐廳。
許鑫舉了下手,唐煙便快速走了過來。
“許導、聰哥,早。”
“早。吃早飯了沒?”
許鑫問完,王斯聰也追問了一句:
“七哥呢?”
“七哥都走了,她今天上午有個采訪。早上8點出頭就去錄采訪去了。”
說著,唐煙扭頭看向了許鑫:
“許導,我中午也有個雜志采訪,電影的事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沒,別劇透劇情就行。”
“嗯,我明白了。”
唐煙應了一聲。
而這邊已經吃完了,正喝咖啡的王斯聰則問道:
“你一會兒干嘛去?”
“參加一場冷餐慈善午宴,去給非洲兒童捐點款。”
“……這就開始了唄?”
“沒錯。”
許鑫很無奈的聳聳肩:
“慈善、富有愛心,專注于公益事業,維護電影人的權益……這些表面工作我要開始慢慢介入,開始攢國際上的影響力。今天保守估計,沒個十萬二十萬歐元出不來。”
他說的這些,都是和廠里研究后要參加的活動。
整個戛納電影節,對影迷來講,是一睹為快的饕餮盛宴,可對于這些導演、投資人、發行公司等等,就像是一個大交際舞會。
在威尼斯的時候沒人喊他,那是因為他還不夠資格。
但他既然拿到了最佳導演,說明已經具備了國際認可的資格,就必須要開始經營人脈與影響力了。
哪怕他覺得這些影響力沒啥卵用。
但卻不能沒有。
因為你沒有,別人有。那么大家都拿作品說話時,你就會處于劣勢。
更何況,廠里也需要一張全新的名片。
在外國人眼里“華語影壇導演屆”的新名片。
而這張名片如何具備威信,知名度,乃至諸如吳雨森、李桉這些人的地位……那就要從0開始積累了。
所以,以后的電影節,無論他帶來了什么作品,私底下的日程都只會越來越忙。
當地位足夠高時,他自己就是一條良性的產業鏈。
并且……
這就是西方世界的游戲規則。
華語電影需要回到國際舞臺上,而現在的國際舞臺,是西方的規則。
不得不為。
哪怕在內心里不在乎,可那也是對內,許鑫不在乎。對外,他有義務,也必須和其他優秀導演一樣,用他們制定的規則,肩負起推廣天朝電影的重任來。
帶著鐐銬去跳舞。
還要跳的牛比。
而王斯聰顯然也懂這個道理,微微點頭后,看向了唐煙:
“唐姐一會兒有空去看開幕電影不?”
“沒,我吃完早飯就要跟紀姐匯合,她是帶著攝影師來的,要拍幾組照片發到國內去。”
說著,唐煙還試探性的對許鑫問道:
“許導,紀姐想約你吃個飯……”
“都一家人,那么客氣干啥,只要我在,隨時來找我就行。”
一顆定心丸吃下肚,唐煙的笑容變得燦爛了起來。
而許鑫這才對王斯聰問道:
“你一會兒要去看《午夜巴黎》?”
“對啊,我跟你們又不一樣。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忙人,我就是來玩的。所以……”
把咖啡一口飲盡:
“回見了您。”
他從錢包里掏出來了幾張20歐元的鈔票,放到了桌子上。
這頓飯他請。
和許鑫不同,王斯聰在這邊并不需要翻譯。
雖然法語他不算精通,但表達簡單意思和聽懂還是沒問題的。更何況,戛納也有不少人會說英語。
甚至,他也不需要司機。
因為他有國際駕照,英法通用的那種。
這就是留學的好處來了。
更何況……他同學很多。
倫敦大學作為世界知名的學府,學術方面不提,校園內的俱樂部文化也異常雄厚。
他是UCLES(Entrepreneurssociety——企業家協會)俱樂部的一員。是屬于倫敦大學內部一個商業屬性比較明確,但入門門檻比較高,需要有一定“資本”才能加入的平臺。
而這個企業家協會里的會員談不上遍布全世界,但至少每一個人背后都代表著一份優渥的資產。
哪怕他畢業了,也仍然是俱樂部的會員之一。
這個俱樂部的好處有很多,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
但其中有幾種便利之一,就是他走到一片陌生的地方,只要有俱樂部的成員在,那么便會給他提供很多支持。
比如,他在出國前就給俱樂部的網站上發了一條留言,說自己要來戛納。而當天就有人邀請他去摩納哥做客了。
畢竟,戛納和摩納哥也就50公里左右的路程。
再比如,大家一起喝過酒的一位學長在聽說他到了戛納后,詢問了一下行程。昨天他剛到,也就是在見到許鑫之前,剛從對方的助理那得到了一臺阿斯頓馬丁Vantage的車鑰匙。
那位學長怕他沒車用,特地讓人送過來的,并且還邀請他去自己的莊園做客。
而和他關系好的那位同學則更加極端。
聽到他想來自家酒莊后,干脆就要來戛納接他。
不過被他暫時拒絕了。
第一次來電影節,還能走紅毯……他也想湊湊熱鬧。
有句話其實說的挺對的。
只有出了國,才知道有錢人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
不過這一切對王斯聰而言倒無所謂。
他想看電影。
從酒店出來,他一路往西邊走。
電影宮還是挺近的,一公里的距離。
剛好可以欣賞一下4月最后一天明媚的陽光。
他甚至連郭萍都沒帶。
這一路上游客有許多,顯然,作為世界三大之一,每年的戛納電影節都是一個增長旅游GDP的好去處。
甚至他還能看到一些亞裔臉孔。
不過對方也沒認出來他。
畢竟他臉上的墨鏡還是挺能唬人的。
一路來到了電影宮,他手里的冰激凌也吃完了。
可看著電影宮的排隊人群,他有些無語。
望了一眼電影宮大門正上方那張《午夜巴黎》的海報,他心說這群人該不會都是為了這部開幕電影來的吧?
你們這群愛湊熱鬧的人!
他在內心狠狠的唾棄了一下這些人后……
緊接著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加入了排隊的隊伍。
人嘛,不就是這樣。
抗拒熱鬧,理解熱鬧,成為熱鬧。
而在排隊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那些引導牌。
心說伍迪艾倫的架子還是大,作為開幕影片,電影宮這邊在開場就是四個電影廳一起放映。
雖然時間不同,但相差也不過十五分鐘左右。
這樣剛好四個電影廳就是一小時的循環,作為開幕影片也算誠意拉滿了。
這講的是個什么故事呢……
他有些好奇。
一邊站在人群里,偶爾拍幾張照片發到微信群里。
這時,周杰侖私聊他了:
“要去看什么電影?”
“開幕片《午夜巴黎》。”
“好看喔?”
“我還沒看呢,咋?你喜歡伍迪艾倫?”
“還可以喔,我只是比較無聊,看群里沒人理你,所以和你寒暄下。”
“哈哈,我去飲茶啦,看完記得跟我說好不好看。我看海報,歐文·威爾遜好像是行走在梵谷的《星月夜》下面。感覺很有趣。”
看到這話,王斯聰忍不住樂了,回了句:
“我知道你喜歡梵高,沒事,你別急,哥們幫你從盧浮宮把《繁星之夜》買回來。”
“哇哦!謝謝你啦!不過我怕你買不起誒。”
“只要他們肯出價/壞笑”
“哈哈,超屌的。”
倆人正聊著,忽然,王斯聰耳朵一動。
“我去,這隊伍怎么那么長?大發,咱倆還能買到票不?”
他聽著這聲音耳熟,扭頭一看……
帶著鴨舌帽的傶薇和徐大發正在隊伍邊緣“望洋興嘆”。
“……七哥?”
他喊了一聲。
傶薇一愣,緊接著眼神瞬間鎖定了在人群里的他。
“聰哥?”
她快速走了過來:
“你怎么在這啊?許導他們呢?”
“他們都有事……你忙完了?”
一邊說,王斯聰一邊眼神掃了一下她今天的妝。
得承認,七哥今天這妝……挺漂亮的。
“忙完了,就一個訪談,不過下午還要去拍照片。這不中午了么,我心說來參觀參觀……聰哥,這個就是那開幕影片的隊伍么?”
“對。”
王斯聰點點頭,指了一下電影宮上方的海報:
“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
說著,他一指電影宮旁邊的樹蔭。
“你倆去那邊等我吧。我買了票咱們一起看。”
“呃……要不讓發發來吧,這怪曬的……”
傶薇看了一眼那邊的樹蔭。
樹蔭下其實有好多人在哪乘涼。
但都是女的。
顯然,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排隊的工作,還是由紳士們來做比較好。
“沒事,你倆去吧。”
王斯聰無所謂的擺擺手。
而傶薇這才看向了王斯聰的下巴,笑著說道:
“好使吧?”
“肯定啊,七哥出馬,還有個不好?”
王斯聰聳肩,接著跟隊伍一直往前走。
已經開始售票了。
見狀,傶薇也就不墨跡了:
“那我倆等你。”
“嗯。”
王斯聰點點頭,等倆人離開后,繼續跟著隊伍排隊。
不一會兒,排到了售票窗口,他是《33天》的演員,本身就有戛納發的證件,靠這個證件可以享受到劇組票名額。
很輕易的就拿到了3張票之后,看了下電影開場的時間。
第二場。
10點15的。
于是,直接對傶薇招了招手。
三人一起走進了電影宮。
剛進門,三人就看到了《午夜巴黎》的宣發海報。
傶薇看了一眼后,說道:
“這海報好眼熟啊……是……誰來著?”
“《繁星之夜》——梵高。”
王斯聰給出了答案。
“對對對……我就說怎么看怎么眼熟。聰哥你真厲害”
聽到七哥的夸獎,王斯聰輕笑了一聲,看了下引導牌后,帶著她倆繼續往前面的二號廳走。
而這一路上的見聞,其實對傶薇而言都挺新鮮的。
包括哪些懸掛著的歷屆戛納最佳影片的海報等等。
很快,三個人進了二號廳后,王斯聰找到了三個人的座位。
不幸的是位置并不算好。
幸運的是在角落里,就在通道正上方,前面沒遮擋。
三人落座。
王斯聰坐在了最邊上。傶薇坐他旁邊,最右邊是徐大發。
而傶薇在等待影片開始期間,看著那些外國臉孔,忽然扭頭對王斯聰來了句:
“聰哥,一會兒我要是看不懂,你記得給我講講大概情節。”
王斯聰一愣……
接著便明白了傶薇的意思,點點頭:
“好。”
說完,他還揉了揉鼻子,問道:
“你今天噴的什么香水?”
“嘿嘿,好聞吧?”
傶薇沒說是什么型號的,只是有些小得意。
王斯聰瞥了一眼她那得意的笑容,微微點頭,然后……燈光一暗。
電影準備開始了。
可他卻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也不知道為什么。
這時,電影開始,一陣很有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感的音樂聲中,一幕幕的定格畫面開始出現。
《午夜巴黎》的開場都是固定畫面,拍的是巴黎這座城市的各個取景地。
王斯聰依稀能認出來幾個,但更多的他好像也不記得自己去沒去過了。
而就在這時,他再次聞到了一股香氣。
以及耳邊的話語:
“聰哥,這些畫面就是巴黎嗎?”
“嗯。”
王斯聰點點頭。
心跳不自覺的加速。
“這些地方你都去過嗎?”
“有幾個地方好像去過……”
說著,他一指畫面:
“亞歷山大三世橋……塞納河……咖啡館……咖啡館就很尋常了,巴黎到處都是……”
倆人說話就是竊竊私語,所以不會影響別人。
而他說話時,傶薇則在一個勁的點頭。
看起來似乎很驚嘆一般。
一縷短發垂落,擦著王斯聰的鼻尖而過。
而他在解釋了幾個景點后,換來的是傶薇帶著一聲驚嘆的贊美:
“巴黎看上去真漂亮啊……聰哥你可真厲害。”
王斯聰沒在繼續說下去。
電影就這么在音樂中,走了三分多鐘,最后才有人聲響起。
歐文·威爾遜這個曾經和程龍合作過《上海正午》的好萊塢影星,和妻子行走在一片池塘前開始對話。
傶薇完全聽不懂。
她的英文也差不多還給體育老師了。
正想問這倆人聊的什么的時候,剛一偏頭,就聽王斯聰嘀咕了一句:
“莫奈的《睡蓮》么……”
傶薇一愣。
莫奈是誰?
好耳熟啊。
《睡蓮》……好像也在那里聽過來著。
借助電影的光輝,她扭頭看了王斯聰一眼。
發現對方正神情專注的看著電影……
她最后選擇了閉嘴。
先湊合看吧,一會兒問問聰哥這片子到底講的是什么。
別人在看電影,自己不停的問……還挺煩人的。
不過……
雖然不知道已經在心底夸過多少遍,但她還是想說一句:
“聰哥真的太優秀了。”
認識這么多東西……
真厲害。
《午夜巴黎》講述的故事其實概括起來很簡單。
就是一個編劇想在巴黎寫一部,結果“穿越”到上個世紀20年代,和海明威、達利、畢加索等人會面,最后徹底留在了巴黎的故事。
當然了,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概括。
而實際上,在看完電影后,連王斯聰也不得不承認……
這電影挺好看的。
很棒。
而在影片結束,他跟著眾人一起為伍迪艾倫這部作品鼓掌,打算回憶一下電影里一些自己很喜歡的情節時,等了一個多鐘頭的傶薇終于忍不住了:
“聰哥,這電影講的什么?……我怎么看的有些迷糊呢。男主人公是穿越了,對吧?穿越到……上個世紀?然后呢?還講的什么?”
“呃……”
王斯聰張了張嘴,忽然低頭又看了下時間。
笑著問道:
“七哥,你餓不餓?”
傶薇先是一愣,隨即也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又有些迷糊的換算了一下時差后,露出了可憐巴巴的模樣:
“餓了!”
“那走唄,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去,我慢慢和你說。這電影……想看懂還是挺難的。”
電影散場,他站了起來。
“唔……好吧。”
徐大發帶頭往前面走。
走了幾步后,她扭頭說道:
“姐,你小心啊。”
這會兒人多,陰影多,所以影院的臺階比較模糊。
傶薇應了一聲,沒太在意。
而是一邊走一邊問道:
“它具體講了個什么故事?”
王斯聰跟著她一步一步往下走,一邊說道:
“聽過海明威沒?”
“知道啊,《老人與海》。”
“嗯,達利呢?”
“誰……啊!”
“小心。”
沒有專心致志低頭走路的傶薇身子一歪,向前撲去。
可馬上就被王斯聰給拉了一把胳膊。
“姐,沒事吧?”
徐大發趕緊扭頭要扶她。
但傶薇卻沒理會,而是下意識的來了句:
“呃……呼……嚇我一跳。”
王斯聰心說你還嚇我一跳呢。
但卻不撒手了。
他剛才抓的就是傶薇的胳膊肘,這會兒索性繼續拉著她:
“走吧,出去在說。”
“嗯。”
這下,傶薇沒拒絕。
只是說道:
“你也小心點啊。”
“好。”
見狀,徐大發只好扭頭,繼續帶著后面的倆人往前走。
而等來到出口處時,地面就只剩下了緩坡。
王斯聰自然而然的松開了她的胳膊肘。
這時,傶薇卻忽然放慢了步子,和他走到了并排:
“聰哥,你剛才說的誰來著?達……達什么?”
“達利。”
“誰啊?”
“西班牙超現實主義畫家,大師級的畫家。就電影里那個梳著奇怪胡子的人。”
“穿黑西裝的那個?”
“對。”
“噢”
傶薇一臉恍然大悟。
然后……
不自覺的對王斯聰來了句:
“聰哥。”
“嗯?”
“你懂的可真多。和你在一起,我感覺我跟小傻子似的。”
說完,她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很有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嘿嘿”
王斯聰看到了。
但下一刻他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
(本章完)